第三章 草頭百姓下
石崗村除去那王叔公外,沒一個是識字的,老叔公的學識起與家傳,結於遊學,回到石崗村成家后,並沒有授徒教習,一直保持那份超然性,加上略懂皮毛的醫術,治療傷風感冒的,一直受全村上下的敬仰。
朱三自小被他斷言赤帝子轉世,自然成為了他唯一的弟子,村裡唯一的識字少年,加上這兩年朱三接手家中漁船后,一步步改善了家中生活,故而小小年紀在村裡依舊頗有名聲。
許多家中有女兒的鄰里們,平日與朱老實夫婦拉家長時,紛紛表示等朱三滿十二三歲后,就嫁女兒給他。
勞作果然比任何健身運動都更加能夠鍛煉身體,不過八歲的朱三黝黑的胸肌已經開始慢慢顯現。
張小妹想起前些天,自家爹爹與朱三他爹聊天時,提到有意在等四年,自家十五歲及笄后,就嫁給朱三,這是兩家老人私下協定。
女大三,抱金磚,這是鄉裏間流傳的俚語,本來只是當朱三做弟弟的張小妹,聽到這個消息,小小芳心,突然不知覺動了起來,臉隨即不知覺紅了起來,暗思:“不曉得他知道了沒有?”
朱三的謝禮聲,一下驚的她回神過來,驚慌的拍拍胸口,搖手到:“這沒什麼,五妹跟我親妹妹似地,三郎不必客氣。”
郎本是漢朝候補官名,只是兩漢四百年,郎之名,也漸漸傳入民間,成了平民百姓之間正式談話時一種尊稱。
張小妹的臉色和語氣有些不同往日,朱三注意到了,只是兩世為人的腦袋也沒猜不透幕後的緣由,遂就不理,順手從木杆上,取下一件乾淨布衫,自顧穿起來。
出船打漁可以光着臂膀,回到家裏,自然要穿戴整齊,這是王叔公教他的漢時禮儀,要想出人頭地,首要知禮。
穿好后,朱三便說道:“老是麻煩你幫忙看着五妹,這樣,以後你想吃魚,自己去我家那水塘里捉,算我頭上。”
“不用的,不用的。”張小妹連忙推辭着,她知道存在水塘的魚其實都是用來賣的,不過帶着朱五妹采野菜,心中大感承受不起。
“不必客氣,就這樣定了。”朱三斬釘截鐵吩咐語氣,接過妹妹的籃筐,就要回屋去幫陳氏的忙。
張小妹見被小自己三歲的小男孩唬住,不由麵皮有些囧,見他要走,略帶慌張的急道:“三郎,待會說故事的時候,我也可以來聽么?”
朱三聞聲,回頭笑道:“自然可以,你來便是。”
洗菜,摘菜,在朱三未給家中打漁撐船之前,就開始自動為陳氏分憂,陳氏時常誇讚三兒子孝順,拿此事數落小女兒做事不夠自覺,總要督促。
五歲孩子放在後世自然事事不用做,東漢末年,剛開始明事的小孩就必須幫忙做家務,當然各個小孩間自覺度還是有所區別。
不說朱三進屋給陳氏幫忙,那朱五妹見哥哥忙活起來,也不好不跟了進去,那張家小妹也嬉笑了聲,滿意的快步回家,顯然準備趕快做完家務,吃好飯,再回來,好聽故事。
不消一會,家裏飯剛剛做好,一桶米飯,一鍋魚湯,兩碟野菜合著五隻小碗擺在了院中石桌上,朱老實與朱老大一人扛着鋤頭,一人提着一捆木柴,及時回到家中。
食不言寢不語,這句孔聖人的名言已經普及到百姓各家中,雖然窮人家遵守的並不十分嚴格,也是很少談話的。
在朱老實第一個端起碗,往嘴巴扒飯後,一個個都看大口大口狼吞虎咽起來,尤其三個大男人為最,風捲殘雲,陳氏與朱五妹食量遠遠不及。
朱老大已經一十六歲了,已經算不上小孩了,可以與朱老實一般不用參與灶飯之事,兩人吃完飯後,便在一起聊起了田裏諸如事宜。
“三弟,那些碗叫五妹去洗,你過來下。”朱老大嚷着嗓門喊道。
“大哥叫你呢,這些我來收拾。”陳氏拿過朱三手中夥計說著。…。
“就來!”朱三在衣角上擦了擦手,應了聲,大步跑來,問道:“阿爹,大哥你們叫我何事?”
朱老實坐在院門口的石墩上,笑眯眯的看着對面的大兒子,大聲說道:“喜事,爹娘我們給你大哥說了門親事,是下村的小娘,明天我跟你娘要帶着你哥,提着幾條大魚,去給他提親去。”
“真的嗎?”這事,朱三也有耳聞,父母要給大哥張羅成親,具體他就不是很了解,不想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十六歲朱老大,有七尺高,比朱老實高出半個頭,其實對農家子來說,成親乃是天大的喜事,憨笑着臉,他一點也不感到害羞,坦然與弟弟談說道:“前些天已經讓王叔公給我們倆對過生辰八字,沒有問題,本來還沒見過面,今天在我去砍柴的時候,給遇上她爹一起拾柴,見到了,真是漂亮。”
看到大哥滿意歡喜的模樣,朱三也打心底高興。
朱大歡喜過後,接着就一把搭着弟弟的肩膀,帶着歉意說著:“三弟啊,三天期到了,明日就辛苦你替我擔筐魚送到渡口。”
平日裏,朱三負責打漁,朱老大每三天給長江外渡口送魚,其餘時間便幫朱老實務農。
“不妨事,弟自會料理好。”朱三拍拍他那小胸脯,保證到。
自小見慣弟弟的聰慧,朱大自然無比放心,只是朱老實依舊嘮叨句:“去去就回,別多去閑逛,也別多管閑事。”
朱三點頭明白,跟着父子三人慢慢話題又聊開了去,圍繞起親事酒席等事由上。
東拉西扯,時間過得稍快,陳氏與朱五妹已經迅速將鍋碗調盆整理清楚,一家子圍在一起,繼續討論着那朱大的親事。
大哥的親事在朱五妹心中並不引起她過大的興趣,只知道大哥成親后,家裏就會多了個嫂嫂,不知對自己會不會好。
反到心中惦記着朱三剛剛答應自己給自己說故事的一事,吵嚷着,卻被陳氏責備,由於朱三靈魂轉世,極為早慧,八歲年紀已經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大小事務,都會一起商量。
如此大人們談話,小女孩的雞毛小事,自然要遠遠押后。
對此朱三也無可奈何,直到院外一道麗影行來,那張家小妹應約而來,聲音遠遠傳來:“朱伯伯,朱大娘,你們一家子都在呢!”
見到張小妹來訪,不需對方說出來意,小丫頭立馬提高嗓音對着陳氏喊道:“三哥答應我和小妹姐說故事,阿娘你可以不讓我聽,卻不能讓三哥失信與小妹姐。”
小丫頭倒是聰明,拿話擠兌陳氏,張小妹已經是個小大人了,自然不能當小孩看待,尤其是那朱老實見到后,更是兩眼一亮,順勢替陳氏答應道:“去去,別忘了待會還要去王叔公讀書就好。”
朱老實這麼賣力撮合張小妹和朱三多呆一起,陳氏其實也聽他提起以後結親的意向,對此也沒意見,也就同意下來,只是都還未跟朱三提起。
“太好啦!太好啦!”朱五妹興高采烈的叫喊着,一手拽着朱三,一手拽着張小妹來到院裏另一角,不與陳氏她們一起。
三人搬來石墩坐好,朱五妹就急急忙忙問道:“三哥,今天要說些什麼?白雪公主嗎?”
張小妹睜大雙眼,眼神充滿希冀,早前朱五妹常常在她耳邊提起他三哥很會說故事,往日不過偶爾路過聽了個片段,迷迷糊糊,這次朱三答應說給她聽,心中的期待可是最大。
看着兩人側耳傾聽的模樣,朱三心底微微一嘆,古時候,娛樂節目真太少,說故事對小女孩來說已是最大的享受了。
往日給朱五妹這個五歲女娃說都是一些白雪公主,木偶奇遇記等等記憶中的安徒生童話。
今夜多了一個人,腦筋突然動了起來,十一歲少女已經是會懷春的年紀,再說童話故事,有些不適合,看着那微微脫去稚色的臉龐,心下有了主意,說道:“這次小妹姐在,就說個牛郎與織女的故事。”…。
“牛郎與織女?”二人不解的低問道。
知道她們沒聽過,朱三很快瞎編解釋着:“牛郎顧名思義,就是放牛郎,我們常在田裏見到,而織女則是天帝的女兒。”
“天帝的女兒?”這個來頭很大,一下驚起二人的興趣。
“沒錯,正是天帝之女,話說有一天,這織女與幾位仙女在天宮呆煩悶了,於是幾人約好偷偷下凡遊玩,在一風景秀麗的群山之中,駐足歇息,恰巧一旁有座清澈見底,泛着綠波的蓮池,幾個仙女欣喜之下,脫下輕羅衣裳,縱身躍入清流,翩翩戲水。”
“而後又要有一放牛郎。。。。。。”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就這樣在王母銀釵劃出一條仙凡兩屆的銀河,在通靈老牛的求情下,王母終於法外開恩,准許牛郎與織女每年七月初七,相見一次。”
朱三款款停住嘴邊最後一字,看向臉有淚光的張小妹與憤憤不平的朱五妹。
“三哥,那王母太壞了,為什麼不讓牛郎哥哥與織女姐姐在一起,他們太可憐的,讓通靈牛撞那王母。”朱五妹年紀還小,聽不出其中凄美的愛情,只知道王母是壞人,曾見過田裏耕牛發怒的模樣,知道怒牛的可怕,就像讓它給牛郎出頭。
而張小妹靜靜回味低喃着:“仙凡有別。。。”
“三郎,這故事你哪裏聽來的,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朱三聽后,笑了笑,抬起頭看了天色,開始入夜了,第一顆啟明星已經升起,戲劇的指了指天,說道:“等會天大黑,星星出來后,你們自己看。”
“頂頭最亮的星星,帶着四顆小星,好像織布的梭子,那就是織女星。隔着銀河,在東南方有一顆亮星,兩旁各有一顆小星,那就是牛郎星,與織女星隔河相望。”
“還記得嗎?那每年七月初七夜黑,都會天降雨水,其實呢,這是牛郎與織女相見時,流下的淚水,你說他們是不是真的?”
“呵呵!”朱三說完,拍拍膝蓋,站了起來,摸了摸腰間的竹簡,見已夾好,看了看在回憶沉思的張小妹,不在多講。
“好了,小妹等下早點睡覺,三哥要去王叔公那了。”
“阿爹,阿娘,大哥,我走了。”朱三從院裏抱了捆柴火,道了聲,出門而去。
每日入夜後,朱三都會去王叔公家,讀書習字,這已經是多年的習慣,哪怕王叔公家為數不多的藏書,都已經看過一遍,依然不改這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