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和外賣
水逆流,天地倒置,天上的雲做了傘,閃電如刀,撕開了個可怖的傷口。
秦臻躲在街角咖啡館的屋檐下,百無聊賴細數過往行人。
在暴雨中趕路,一臉的焦急。眼底深埋膽怯,頭上剛打的髮蠟沒抓乾淨,幾根毛傲嬌豎立在後腦勺上,嘴角還有一抹鬍渣殘留。
隨着步伐邁過身前的水窪,一股濃烈的香味撲面而來,分外刺鼻。遠處看來着裝隨意,沒有西裝革履般正式,但湊近一瞧,也都是名牌,只是有些發黃,應該是上古時代的寶貝。
聯繫出門前日期顯示的數字——520,答案已經可以呼之欲出。
秦臻手機沒電,屬實無聊,玩着福爾摩斯遊戲來打發時間。
他那個方向最出名的約會點是鴛鴦湖,可惜前幾天臨時通知關門,加上大雨天還讓對方久等,多半會敗興而歸。
嗯,來回差不多十分鐘步程。
就這樣,秦臻張望着左側,希冀自己推理得到兌現,靜候時間流逝。
“啪。”
大雨下的靜謐氛圍意外湊進了個不和諧音符。
尋聲望去,是一名頭頂兔耳朵髮飾的男人不小心跌倒。
不是小姐姐,沒有喜聞樂見的雨後小故事,秦臻只是稍一打量便不再關注。
只是沒想到待約會男子去而復返,兔耳男還在地上,沒有爬起來。
任憑大雨用力拍打雙頰,他一動不動,跪倒,惆悵。沒有油紙傘,只剩靈魂仿徨在寂寥的雨巷。
唉,又來。
前幾日秦臻親眼目睹了鄰居被房東揪出門,跪倒在那雙胖腿下,拼了命的磕頭,乞求,最後被發現衣衫襤褸倒在房子后的垃圾箱裏,死了。
還是秦臻收的屍,他竟一個朋友沒有。
兔耳男的衣服已經完全浸濕,頭髮一縷縷垂掛到額前,看不見表情,但可以想像是何等落寞。
實在不忍心,鄰居那張慘白的臉猶在眼前,秦臻披上外衣小跑到他跟前。
“兄弟沒事吧。”擔憂碰瓷的風險,秦臻並沒有靠得太近。
“………”
沒有說話,他緩緩抬起頭,雙目直勾勾盯着秦臻。
“你的眼睛…”好紅,秦臻沒說出下半句。
如此極致的色彩明顯不是哭泣導致,沒有梨花帶雨般憂傷,是一種別樣的,熟悉又陌生的情愫。
這是怎樣一種感情。
思索眼神的含義,他呆愣在了原地。
不過大腦的停滯可不代表時間靜止,男子回應了秦臻。
“你的耳朵呢?”是問非答,一字一句緩緩開口,兔耳男兩顆門牙透過間隙露出。
秦臻感到疑惑:“什麼耳朵。”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只見男人頭上的兔耳直連髮根,沒有一點髮飾痕迹。看向兩側,也毫無人類耳朵的影子。
秦臻冷汗爆流,搭配上梅雨的冰冷,心底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他下意識起身,扭頭準備離開。可當望向四周,牆壁后,櫥窗里,一雙雙密密麻麻血紅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原本大雨下冷清的街道,現在卻像是邁入兔災的草原,一顆顆腦袋齊刷刷對着那個異類。
“咔嚓。”
猶豫的瞬間,骨頭摩擦的聲響從另一側傳來,伴隨着還有麻木。
秦臻視線驚恐地往手邊延伸,只見男人嘴裏咀嚼着什麼,而自己右手的中指也不翼而飛。
“啊!”劇烈的疼痛此刻才傳來。
他大叫着想要跑開,
可一回頭,那群兔子人已經層層包圍,而且嘴巴上下還不停扭動。
低頭一看,秦臻身上千瘡百孔。皮膚破開一個個大洞,肌肉裸露在外,隱隱能看見血管在微微跳動。肚子上幾個傷口正往外吐着腸子。
痛感一股腦湧上心頭,秦臻一下子接受不住,兩眼發黑,腦袋重重摔在地上。
彌留之際,只有一雙雙門牙,和血肉的腥臭充斥秦臻的視野。
呵,原來如此,是吃人的眼神呀。
——————————————————
“呼哈,呼哈。”秦臻大喘氣從床上爬起,身下枕頭、床單濕了一片。
用手捏來,湊到跟前嗅嗅,他放下心,並沒有擔憂的尿騷味,只是汗水罷了。
不過,這夢境,為什麼,為什麼會這般真實。
稍一回憶,鑽心的苦痛就重新從四肢蔓延上來,彷彿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他的心臟,讓人喘不過氣來。
呆坐好久,又出了身汗,秦臻剛剛從床上掙扎着起來的精氣神已經沒了。滿身疲憊,關上一直響個不停的鬧鐘,到廚房接了杯水喝。
說是廚房,其實是一室一廳里擺了個燒水壺的桌子罷了。秦臻不會做飯,也用不上灶台。
“哈。”伴隨涼水順着食道進入胃裏,大腦也帶來一陣冷靜。
習慣性打開手機,秦臻想刷點搞笑視頻,來讓注意力分散些。
“誒?不是吧。”
粉色app除了開屏廣告,裏面進來就是兩個藍白小人頭頂大包跪在地上,下面是“頁面加載失敗,請重試”的字符。
懷揣着不安,秦臻檢查下wifi,果真消失不見,想打開流量,可連信號竟然也是紅色叉叉。
這下才是真正的史上最大最惡事件!
秦臻一下子慌了神,趕忙打開電視,想要看看是不是有軍事打擊一類的東西,竟然連信號基站都被屏蔽。
結果也不出所料,嘈雜聲響下的雪花屏無言看着秦臻。
這下怎麼辦好,沒了互聯網秦臻真正慌了神。
他一個勁在客廳打圈子,嘴裏止不住念叨着“西巴,無語子”之類的,像個無頭蒼蠅。
手機徹底成了廢物,只剩電腦還有點存貨。可全是單機黃油,這要玩一晚上,怕是二弟吐的得從白水變成紅水。
希望只是發信器問題,網線還好。秦臻抱着僥倖心態打開Windows,又一次確認到右下角顯示沒有網絡信號,將電腦重新黑屏。
“唉。”靠在椅子上,秦臻忽然開始後悔沒去工作。
昨天不小心着涼,就請了兩天假。好不容易沒去上班,沒想到遇上了這檔子事,早知道沒網絡還不如帶病摸魚,這下子不是花錢坐牢嗎。
想到這秦臻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得上面的東西東倒西歪,保養用的護膚品滾落一地。幸虧攢錢賣的顯示器沒壞。
一整個大無語,我是真的會謝。秦臻懷着氣俯下身去收拾整理,心底盤算着要不去網吧看看,說不準只是自己這一棟出了問題。
可又看眼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半,不免猶豫幾分。
終究還是受了網絡夢魘的蠱惑,亦或是快要結束的活動影響。秦臻裹上大衣,右手撐着門,左手努力勾起鞋跟,準備出發。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正當此時,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嚇了秦臻一跳,差點一屁股坐在垃圾袋上。
許是察覺到門內的動靜,叫喊聲越發響亮。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您好,您的外賣到了。您好,您的外賣到了。”
敲門聲穿插在其中,這樣的分貝很明顯是會讓鄰居抄起掃帚教訓一番的程度。
可秦臻卻沒有社交禮儀的自覺,去開門把對方放進來,只因他完全沒有訂外賣的記憶。
話說回來,沒有網絡,自己是怎麼點外賣的呢?
細細回憶下一天的經過。
昨天貪玩,今天凌晨入睡,中午起床吃了午飯,遇上大版本更新,一直玩到晚上六點。後來實在太困,加之病情加重,撐不住便掛機睡覺去了。至於外賣?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也許是自己太餓了,無意識中爬起來叫的?
可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麼沒有網絡還能叫外賣。或者說網絡是什麼時候沒的。也許外賣送錯了也不好說?
小心翼翼,秦臻湊到貓眼前往外窺視。
咚!心靈彷彿遭受重擊。
只見身穿外賣小哥外套的那個人,右手提着不知道什麼東西,一大疊壘在一起。嘴唇上揚着詭異弧度,笑眯眯盯着秦臻家的大門。而仔細看去可以發現一抹鬍渣沒有處理乾淨,向下瞅,內襯是泛黃的名牌服飾。
這,這不就是夢裏那個!
震驚之餘,秦臻不小心靠在門上,發出了聲響。
聽到回應。
“咯咯。”
一邊笑,男人一邊湊到貓眼前,碩大的瞳孔迫不及待想要充斥滿視野。
就算眼球已經觸及冰冷的玻璃,可還是迫不及待一個勁往前鑽,受到壓迫整個眼睛形狀都發生扭曲,遍佈血絲。
“咯咯,咯咯,找到你了,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