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當敞開的房門又被再次的擰緊關上,走廊上的曠音也難以辨清的時候。祁念這才從迷茫混沌的狀態中緩過神來,原來他在意的竟是一直是大叔這個人,頓時心中不覺好笑。他的注意力不是應該放在方鏡言身上才合適的嗎,還是因為先入為主的的關係才這樣揮之不去呢。

他忽然覺得自己在這裏的存在顯得有些多餘,看着在身邊忙碌個不停的方鏡言,自己卻如一具癱倒的石膏什麼都做不了。難道這就是成長要經歷的傷痛教訓嗎,方鏡言對他的不負責任產生反感了嗎,臉上露出的陰霾是否就是對他進行無聲控訴和責罵。但是他仍有知覺和智慧,他只是暫時被囚禁在這副枷鎖之中而已。他還沒有完全喪失對自己的感覺,此刻的的狼狽不堪並不能把所有的問題都一概而論。他仍然為方鏡言失落的情緒感到着迷,因為她的臉龐依舊風姿卓越,就連發梢也一如既往的打理的恰到好處。如果要把這樣一個形態端莊的人往壞處想,那是如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的。

可是以他對方鏡言的基本了解而言,她不是一個能在心裏藏住事的人,她只會把結果像這樣清晰無疑的表露在臉上。但是她究竟想要表達什麼呢,他的視線在方鏡言的身上不停的打轉,期待方鏡言能夠別再賣關子考驗他的耐心了。

現在這間房子裏已經沒有多餘人的打擾,方鏡言的雙手也從忙活的動作中解脫出來。但就在她停手的瞬間整個人就像是被剝奪了主心骨一樣,身形萎靡的站在那裏茫然不知所措。她還沒有學會該如何適應真相,這對她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別說要她把真相完美的講述出來了。此時的她才真正知道,能夠扛住真相打擊的人才是現實意義上所打不倒的敵人。而她只是在想法設法的把痛苦轉移,所以她才會想要急不可耐的把真相丟給別人,哪怕病床上的祁念可能暫時並不想聽到。

她要說的真相畢竟太過匪夷所思,她不知道祁念的心理狀態在經過物理打擊之後,是否變得對真相難以接受。情緒萬一遭到劇烈抵抗的話,她又該如何進行安撫。這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她沒辦法做太多的準備,她只是在心裏設想了一遍出現的可能性。難道兩個人漫無目的的聊天,還需要遮遮掩掩才能進行下去嗎。這麼說來豈不比戴上防毒面具還要可笑,再說有她在身邊悉心照料,又能夠出什麼亂子呢。

況且她認為真相是屬於當事人的責任和義務,他完全有必要及時知曉,不應該任由它葬身在時間的塵埃當中。並且它不能也不該被任何方式所歪曲掩蓋,因為能掩蓋的通常都不是真相,而只是稀鬆平常的事實罷了。

雖然她心中的一團無名業火在急急燃燒,但她還是在竭盡所能的全力剋制。她情知這一次的告知非比尋常,但是與其這樣無知的沉淪還不如痛快的燃燒。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但她顯然做了應有的決定。這樣做並不完全是出於私心,她還有對未來的懇切的擔憂,她擔心再不說的話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但是到了該說出口的時候,她反而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祁念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也着急的渾身難受。心想:女孩子就是這點不好,沒見過世面少見多怪,連說句話都磨磨唧唧的。

於是他只好出手來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只見他幽默的調侃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啊,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別到時候憋出病來了。

我現在雖然是個病人,但乍看起來你比我的情況還要糟糕。”這句話不僅緩和了僵硬的氣氛,還順帶着釋放了祁念心中的些許不滿。方鏡言也被他入木三分的豁達震懾住了,她覺得再也沒有什麼顧慮的必要了。

於是她滿懷熱情的端起盒飯,順勢在床沿邊坐下。試探着詢問道:“你現在要開始吃飯嗎,行動不方便的話,就由我來餵給你吃吧。”雖然祁念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嚕亂叫,但方鏡言的閃躲眼神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突然發覺還是說正事重要點,餓肚子這件事反倒是其次了。

每當有重要事件將要發生的時候,他頭腦中都會有種冥冥之中的預感,這似乎是種提前感知危機的能力。儘管它來的不是很強烈,甚至還總是姍姍來遲,但總會在某個恰當的瞬間靈光一閃。

可他對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無聊把戲感到厭煩透頂,這感覺就像是即將要被押赴刑場處決的囚犯。如果命中注定的事情無法更改,那麼僅僅是預料到了又有什麼作用呢,那反而只會讓人的徒增煩擾而已。

祁念像是要打破預感似的,不露痕迹的擺了擺頭。說道:“還不着急吃飯,我看你有話要說,你還是先說了吧。”方鏡言只好勉為其難的把盒飯重新放下,順便整理一下衣服的飾邊襯角,像是在尊重這場合的重要性。這樣準備妥當之後,她才不匆不忙說道:“你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有印象嗎,你知道是我把你送到醫院來的嗎。”祁念對這件事並沒有疑問,他實事求是的回答道:“我是今天早上你司機告訴我才知道的,我對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就沒有印象了。”方鏡言不置可否的補充着說道:“嗯,是我讓他在這照看你的,他陪了你一整晚的時間了。”祁念被這番好心感動的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叔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自己卻還因此險些錯怪了他。不過祁念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於糾纏,只見他換了副輕鬆的口氣說道:“你們剛好在我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還真是夠巧合的啊。”相反方鏡言並沒有覺得有趣,她直接了當的脫口而出道:“不巧,我是知道了有事情要發生,所以才匆忙趕到現場的。”這天馬行空的斷言給了祁念一記響亮的悶棍,祁念不由得虎軀一震,心情猶如千斤巨石跌落在谷底。他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納悶起來:她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她也參與了謀划。但是他並沒有這樣不加思考的說出口,而是繼續開玩笑的說道:“你不是在拿我開涮吧,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方鏡言聽出了祁念語氣里的懷疑和認真,她一臉無辜的反駁道:“這件事和我沒關係,我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你出事時的畫面就像電影短片在我的眼前循環播放。”方鏡言知道這樣解釋起來確實很難,誰會相信在她頭疼病發作的時候會看到將來所要發生的事情呢。這說出來也太過匪夷所思了,甚至不亞於是天方夜譚。如果不是告訴了非常親近了解自身的人,別人只會以為她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在瘋言瘋語。

果然祁念這邊說出口的擔子剛放下,那邊祁念的擔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不過祁念並沒有對方鏡言是個普通的正常人產生懷疑,而是不假思索的把這當成了祁念碰巧偶遇的借口推脫。他大惑不解的說道:“你幹嘛要捏造一個這麼不靠譜的借口啊,難道偶遇是件很值得害羞的事情嗎。”方鏡言覺得想要立刻讓祁念相信自己反而會適得其反,她只好讓自己的情緒先慢慢穩定。她委屈的說道:“這不是我找的借口,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可是當我趕到的時候已經一切都已經太晚了。”方鏡言忽然覺得自己心中有愧,他想如果當時自己能再清醒一點的話,說不定此刻就用不着在這裏爭吵些什麼了。不過這樣的答非所問讓祁念很惱火,他心中頗為覺得不是滋味。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方鏡言竟然毫無理由的給他憑空編造起故事來了。面對這樣的存心欺騙,這時他靈魂醜陋的那面開始顯現。他心想:方鏡言肯定是因為我的受傷,而受了刺激着了魔,分不清故事和現實了。於是他語氣不善的嘲諷道:“這麼說你是擁有超能力不成了嗎。”這時方鏡言的雙眼抬頭望向虛空,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她坦言道:“只有在我劇烈頭痛的時候,一些模糊的畫面才會出現,但是不知為何我最近發作的頻率升高了許多,我能看到的也越來越詳細了。”祁念對方鏡言的痛苦遭遇飽含同情,不過他還是把方鏡言的所有傾訴理解為一時妄言。他心疼的追問道:“那你有沒有去醫院檢查一下你頭疼的原因呢。”方鏡言無可奈何的攤了攤手說道:“早就檢查過了,醫生說沒發現什麼問題,只叫我平時多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祁念寧願選擇相信醫生所下的判斷,方鏡言條理清晰的頭腦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常,而把病因歸結為是她想像力太過豐富造成的。他窮追不捨的詢問道:“你這樣空口無憑的讓人怎麼信服,除非你能拿出什麼證據來。”方鏡言被他言語上這麼一激,乾脆也就不顧什麼情面了,索性就打算把真相徹底的和盤托出。

突然方鏡言的目光收縮有如寒芒,像是面對着不共戴天的仇敵。她咄咄逼人的說道:“我不僅看到了你被打的事實,我還看到了幕後主使是誰。”這句話一說出口,祁念立刻就陷入了騎虎難下兩難境地,面對着方鏡言的斬釘截鐵的決絕。他的意志是否發生了動搖尚且不說,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徹底勾起來了。難道這件事已經複雜到不能用常理來推斷的程度了嗎,但是自己的相信與否目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須得聽方鏡言把話說完。

於是祁念隨意的說道:“你說吧,我很好奇你口中的那個人是誰。”這個時候方鏡言並沒有臨門退縮,她知道如果關鍵時刻掉鏈子就等於前功盡棄。所以她依舊我行我素懷的說道:“那個人就是你常給我說起的好朋友郎炎,我腦海中浮現的三個人畫面里,其中就包括了他。”當祁念首先聽到郎炎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好似被針扎了一下,血液也瞬間凝固。緊接着大腦就出現了短暫缺氧的空白,他整個人完全被徹底怔住了。

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就這樣靜坐着各想心事,誰都沒有再次開口說話。

也許是因為強撐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某個臨界點,再也無以為繼的支撐下去的緣故。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倦意襲來,而這距離他上次醒來的時間還不足一小時。於是祁念順勢躺倒在身後的枕頭上,明白無誤的感受到了枕頭帶給他的柔軟彈力,這多少給了他一點可靠的安慰。然後他慢慢垂下睏倦的雙眼,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想一個人單獨靜靜。”方鏡言見他說話的語氣波瀾不驚,知道他不會有什麼大礙。剛才的一番言談,無論最後他相信與否,方鏡言都希望他自己能夠找出真相和答案。於是就飽含深情的應道:“司機就留下來照看你,我下次有機會再來看你。”說完就起身而出了。

祁念從來沒想過所謂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真的有一天會降臨在他的身上。說到底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的,總該給他個明白的理由才對啊。所有的頭緒都是混亂的,都不能用常理來度量。難道這世界已經無可救藥的瘋狂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難道每個人都可以不負責任的想一出是一出,要非得把別人的生活攪的不可開交才舒服嗎。

說什麼相信與否的選擇權在於你自己,但是有誰能夠在如此洒脫的話語面前不受驅使。而心中的成見又有哪一天會真正停止,到最後只剩下一句:當初發生的一切,全都只是身不由己。為什麼不能夠讓怨恨的情緒消停一會,尤其當你面前躺着的還是個需要關懷的病人的時候。

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信任,選擇相信別人難道就是信任了嗎。那麼信任豈不是淪落為了一種選擇,只有選擇相信真相才是真正的信任。或許方鏡言所講的這個漏洞百出的拙劣故事,只是為了告訴他自己所懷疑的對象而已,是因為沒有根據所以才刻意編造出來的。但是令祁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方鏡言特意跑來講這一連串故事,僅僅就是為了中傷他的好友郎炎嗎。她這麼做的目的何在,難道他們兩人之間也存在什麼不可調節的矛盾嗎。

他的心情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在不停翻攪着痛苦實在的愁苦。他意想不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朋友,竟然也牽扯到了這件事情當中。這意味着兩人只有一方才是對的,他必須在兩個人當中做出該有的判決。儘管他們目前都是以旁觀人的身份,但他們知道的遠比自己這個當事人知道的要多。可能他們做的也比自己要多,所以他的局面才會如此被動。他冷嘲着自己竟如此無用,還需要別人來提供沒有的信息。但是祁念突然回想起方鏡言信誓旦旦的說參與的有三個人,情況的確可以和現場對的上號。除了對自己施加暴力的兩人之外,加上郎炎的話不就正好是三個人了嗎。他剛開始只注重到了郎炎的名字,差點馬虎遺漏掉這個微小的細節。現在忽然感覺到現實毛骨悚然的威力,全身都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手中並沒有什麼關鍵線索,只能順着這條思路走下去。至於結果將走向何方他此刻一無所知,他對自己把握現實的能力也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他就這樣胡亂的猜想着,口中不斷念叨着郎炎的名字,某一瞬間掉入了不為人所知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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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夢醒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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