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境之地
陽光肆無忌憚地傾斜在崇山峻岭中,裸露的山石,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天地之間寂靜無聲,唯能聽見風的吟唱。
一座不知名的山上,有一段絕壁懸崖,懸崖上一塊突出來的岩石躺着的昏厥過去的魏臻。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從失去神智的昏厥中恢復過來,他搖了搖頭觀察起來周遭的環境。
他的身旁有漫山遍野的花,吐出了粉香與花蕊,引來蝴蝶、蜜蜂在叢間飛舞,其中有很多他不知名的花兒,也放出花朵,來展示自己。
各色的花帶着晨露,變得更加嬌艷、五光十色。
漫山的彩,再加上藍天白雲,讓魏臻情不自禁的再次躺了下去,享受起了穿越后的第一次休憩,任那微風拂面、時光流逝。
魏臻感覺此時體內的神力下降了很多,再也沒有之前那種時時刻刻想要外溢神力的衝動。
相對於之前,人也變得更加的清醒,不似之前那般會時不時的失去神智,壓抑、控制不住自己的軀體,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神力是處於什麼神位,也無從知曉。
乞丐因五歲就被囚困於紫霞堡,從此以後就從未跟外界有過接觸,所以他此時此刻在的何地,他也不知。
前日所焚燒的房屋是他在3歲那年生日,父親給他在深山中建的狩獵小屋。
魏臻至今能感受到乞丐對於小屋的不舍,因為他的父親每一次出門歸家都會帶他過去待上一段時間,裏面藏滿了他對於童年的記憶,那是他的生日禮物,也是他回不去的過往。
他的父親在他的心中,是一個高大偉岸慈愛的人。
一個可以散盡家財拯救流民於水火的人。
一個本可以不出征,卻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的生命交給給家族、國家,去奮戰傷痕纍纍的人。
他怎麼會背叛家族、背叛國家?
更何況叛的還是妖族呢?
所以,他對魏國皇室、對陷害他的人、對紫霞堡都有滔天的仇恨。
這個仇恨在十五年來,由一顆種子長成了蒼天巨樹,遮蔽了乞丐的整個天空。
而他卻只能在這個充滿仇恨的世界瑟瑟發抖、無能為力。
現在明成子終於死了,魏臻身內乞丐化為的心魔,再也沒有之前那種時時刻刻灼燒五臟六腑的痛感。
他就那樣平躺着,感受着自己的軀體變化,外放着神識,探索着這個對他來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不知躺了多久,突然他感覺周圍有一個影子。
雖然不能確定它是否存在,而它存在的可能卻令人無法安撫一探究竟的衝動。
人是需要安全感的,這種感覺會催使人不斷地發掘身邊的事物,把一切未知的事物置於光明之中,置於目光之下。
於是,經不住誘惑的他,爬了起來,想要去找到那個似有似無的未知的事物。
影子跑得飛快,只是一個瞬間,就已經遠去。
他騰空而起,一個踏步就在空中飛追了過去,而影子就好像有靈性一般,故意躲避他,他前一步,影子前一步,他不動,影子不動。
也不知追了多久,直到魏臻感覺有了些厭煩,才放棄停了下來,神力也快不支,所以他準備休息一會兒再說,只是讓神識去追影子。
而這次,影子沒有等他的軀體,在神識的探知之外,消失不見。
此時他處於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他靠着樹抬着頭看着幾十米、上百米的大樹直衝雲霄,
樹冠遮天蔽日,只留下一縷陽光照射下來,四周安靜得可怕,沒有任何的蛇蟲鼠蟻、鳥鳴之聲。
本想假寐的他皺起了眉,神州世界是不可能存在千里無人煙的地方,更何況他飛了這麼久,不要說人,連一隻動物都未看見過。
只有那個他的神識追不到的影子。
他舉目四望發現四周全都是自己不認識的草木。
他豁然起身用僅剩的一點神力衝天而起,懸停在大樹之上,觀察着周圍的整個世界,直到此時他才幡然發現,這森林也太大了,一望無際,看不到邊。
而他竟不知在什麼時候,居然又回到了原來的斷壁懸崖之下。
懸崖所處的大山也是這周圍唯一的在平地上的凸起。山大得可怕,雲霧裊繞間不見山頂,只是隱沒在雲端之中。
而他原本所處的石塊相距不遠的地方卻見不知何時多了一條小路。
有路肯定就有所到之處,或許那裏就是謎底,他拋下疑惑動身尋了過去。
這是一條青石板鋪就而成的小路,自石塊處蜿蜒而去,四周因為迷霧的緣故,也看不真切。
他只能跟着小路走,直到前面出現了一塊古樸的、滿是塵埃的石碑。石碑上有幾個歪歪扭扭閃耀着靈光的古文字,只是被塵埃所阻,看不真切。
他伸手觸去撫掉灰塵,卻見靈光一閃,顯現出來四個大字——無境之地。
隨着無境之地四個大字的顯現,周遭的迷霧驟然間開始慢慢慢慢退散,視野變得清晰起來。而在石碑前面的不遠處就是小路的盡頭,有一座不大的院子。
院子由三間茅屋和一道竹制的籬笆牆就着一個簡單的木門組成,中間有一個不大的庭院。
庭院中間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樹,歪脖子下正好可以遮擋陽光,有一個老者正在下面擺弄手中的木雕,他的動作似乎很嫻熟,那塊木雕也就十分的乖巧,任他擺佈。
他只是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像並沒有發現魏臻的來訪。
他應該很珍愛他的嗜好吧!否則不會這麼專註。
魏臻沒有從他花白的頭髮和滿是皺紋的臉上讀到任何信息,也不敢貿然打擾,於是只得立於一旁等待老者做完。
夕陽的餘暉下,一老一小都頗為注神。
時光流逝,黑夜已經降臨,點點星光開始在夜空中閃爍,老者終於做完了手中的活。
那是一個奇怪的木雕。
木雕不高,只有大約三十厘米,一個10厘米左右的基座上站着一個人像。
人像非常寫實,頭戴高冠,臉戴面具,怒目圓瞪,身上穿着一件極其華麗的衣服。
衣服的前面與背後,上下各有兩條龍紋,左肩膀也有一條,一共五條龍,衣服的下擺紋飾是由一圈鳥的形象組成,鳥的身材修長,就像是仙鶴一樣的神鳥畢方,它手裏還拿着一條鳥首蛇身的龍。
人像之下有四張大象的臉,象的耳朵、眼睛、象牙、彎彎曲曲的鼻子栩栩如生。
這麼寫實、華麗的人像,手裏還拿着一條神州世界傳說中的龍,證明這個木雕的人物絕對不一般。
可就是這樣不一般的人物,下面的基座卻光禿禿的只是一個四方土台,沒有一草一木。而且類似這樣的木雕,在老人身後,足足有十六座。
老人看着一動不動甚為入神的魏臻,撫着鬍鬚雅然笑道:“小友看了許久,喜歡這個物件?”
魏臻幡然醒來拱手作揖道:“回老先生,此物是您花一日精力精心打造而成,小子不勝榮幸。”
“你我有緣,喜歡你就拿着。”老者毫不在意的把此物一丟,就進了魏臻的懷裏。
“多謝老先生抬愛。”魏臻接過來之後再次拱手作揖。
老者看着魏臻並未立馬說話,而是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娓娓道來。
“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念而已。執於一念,將受困於一念;一念放下,自會自在於心間。”
“小友,我看你有煩惱,境由心造,煩惱也皆由心生,有些人,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強求只有痛苦。既然這樣,不如放寬心態,讓其順其自然。”
魏臻內心頓時一驚,萬千種思緒湧上心頭,正欲說話間,抬頭看天的老者,用手一抬止住了他。
“時候也不早了,我有些累了,小友有什麼話,你我改日再敘,小友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說完老者揮了揮手就轉身進了屋內。
看着老者離去的背影,魏臻大聲喊道:“謝先生諄諄教誨之情,敢問先生名諱,他日我好再來拜見。”
“有緣千里來相見,無緣對面不相逢。”老者的回答之聲,不高不低,甚為空靈、悠蕩。
魏臻只得彎腰作揖,告辭離去。
待下得山來,過了無境之地的四字石碑,腳一踏離青石小道,魏臻的身後就被迷霧再次所覆蓋,本想記路的魏臻再次去尋石碑,卻已發現消失不見,好似,哪裏就從來未曾有過石碑、小路一般。
魏臻瞬間驚愕在原地,看着手中散發著微微神光的木雕,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當魏臻圍繞着整個平原森林、高山卻也尋不得路的時候,神力耗盡、精神憔悴的他對自己感到無比的氣餒與懊惱,只能躺在醒來時的石塊之上仰望着滿天的星空,思考着自己的境遇以及老者的每一句話,沉寖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沉沉的睡去。
“哥,你說這都多久了,恩人大概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呢?”李大山邊說邊唉聲嘆氣,眼睛還不時的瞟向幹活的李鐵柱。
李鐵柱沒有理他,這已經是死裏逃生來李大山第無數次問自己了,他只是自顧自的幹着手裏的活。
只見他正在掏出隨身袋子裏的小刀,把一條瘦脫型的母牙犬皮一點點剝開。
在以前,這皮就隨手丟了,可是現在不敢,這皮把毛刮刮,再割成小塊,再用太陽給晒乾了,說不定哪天就是救命的玩意,內臟也是,還有骨頭得留着熬湯。
李大山看李鐵柱一割好不多的肉,就拿了一塊送到了奄奄一息的李得國嘴裏,自己也垂着頭,生咬起來,細嚼慢咽的,弄得嘴裏都是血紅血紅的血沫。
他們不敢生火,怕生火的亮光以及煙霧會引來追兵。
三天前,紫霞堡陷落的時候,他們跟所有人一樣驚恐無助,在城堡分裂、傾倒的那一刻,原本已有死志的他們,卻只是因為魏臻的一眼,就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還未來得及歡喜,卻見懸立於空中的魏臻飄來飄去,而後跌落而下。
此時地震並未停止,死裏逃生后的求生慾望是最強烈的。三人雖然已是在安全之地,可也並未脫離真正的危險,慌忙間就要拉住東西保命。李得國因為抓東西穩定身體的時候,不小心被撞斷了腿和腰,此時雖然還能吃,但是已經行將就木了。
李鐵柱跟李大山倒是沒事,待餘震消散,三人互相攙扶着去找魏臻。
終於在一片荊棘亂石中找到了他,只見他四肢完好躺在一塊巨石之上,對於這個數次救命於己的恩人,三人不敢怠慢將其拉了出來,探了探鼻息尚有餘氣,才算是放下心來。
正想休息喘氣的幾人,卻發現紫霞堡的廢墟邊上,不知何時,已經來了許多人,圍着紫霞堡陷落的坑洞,有仙人御物上下來回奔波。
李大山跟李鐵柱不敢停留,一人背一個就開始了逃命,足足跑了一天一夜。
精疲力盡的幾人在一處亂石中正想休息,天空之上卻又飛來一隻三頭巨鷹,那是天神教的眼睛。
三人又不是沒見過毀天滅地的魏臻是如何殺死的天神教高人,實在是逼不得已再次逃命。
又一天一夜后老鷹離去,算是安全了一些,三人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府,安頓了下來。
李鐵柱出去找水、找葯時,遇見了一條落單的母牙犬,可能是許久未進食的緣故,母牙犬的戰鬥力很低很低,於是成了此刻他們的腹中食。
“爹爹,你一定要挺住,如果恩人醒來,我一定求他,讓他給你治傷,你一定會好會沒事的。”本是壯漢的李鐵柱,此刻看着艱難咀嚼、呻吟不止的父親,竟然露出了女兒態,眼淚汪汪的安慰道。
“我這身骨頭,我自己知道,你們照顧好恩人就可以了,可不敢再麻煩恩人。”李得一邊忍着疼痛一邊咳嗽,嘆氣的回道。
“爹爹你放心,恩人肯定會沒事的,他那麼大的本事,怎麼會這般容易死去。”
李大山的話剛說完就見視線內魏臻的手腳動了動,眼睛也隨之睜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