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心話
總部派來的人是在早上九點鐘到。
元燈一早就去了辦公室。他手裏握着打印出來的方案,手心沁出來的汗,把頁面浸得潮了。
九點鐘辦公室的大門準時地被推開了,一行人走了進來,位首的是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的女人。她低着頭快步走了進來,梳着油光水亮的髮髻,腳上的小皮高跟鞋踩得噠噠響。
元燈緊張地站起身。
在那個女人抬頭的那一刻,他驚訝地睜大眼睛。
“你好。”女人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眉心的皺紋都舒展了許多,“我們又見面了。”
總部來的人效率很高,落座后,便直接開始審稿了。
元燈坐在椅子上,對面就是總部來的人,他們正低頭查看着方案,時不時會交換一下意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元燈低着頭,看到自己的手指在不住地搓揉着皮膚,把那塊皮膚都擦紅了。
他有些緊張,等待審判的過程是如此地煎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終於發出了一點聲響。元燈抬起頭,看到坐在他對面的女人把資料全部收攏好,笑着對他伸出手來。
“這個方案無懈可擊,我們沒有任何疑問,做得很棒!”
總部來的其他人臉上也帶着讚許的笑容,紛紛為他而鼓掌。
“謝謝。”
掌聲里,元燈長吁了口氣,這麼多天吊在心裏的大石頭,終於在這一刻落了下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
“你真的要走了嗎?”同事站在一旁,看元燈收拾東西,“不考慮在公司再實習實習,多呆一會兒嗎?”
元燈把最後一個物品放到箱子裏,搖了搖頭,道:“不了,我快開學了。”
哦,對。同事現在才想起來,元燈還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九月份開學,就得回學校上課去了。
現在都八月下旬了,這離開學也沒幾天了。
“那你以後還會回來嗎?”同事依依不捨地問,“比如我們約你出來玩兒,或者等整個項目結束,大家一起去團建啊什麼的,你會來嗎?”
元燈歪着腦袋想了一下,說:“也許會?但這得看你們請不請我呀。”
同事:“我們怎麼可能會不請你!”
元燈最開始來到這裏的時候,其實大家有點不太待見他。因為他吃穿用度看上去就跟普通人差距很大,這是根本無法掩蓋的,而且在開會的時候還狂妄地說前輩做的方案不好。
但是後來大家發現,這個年輕人還是挺好的,不端着,彎得下腰,也扛得起事兒,慢慢地也就對他印象改觀了。
“好啊,那我等着你們來請我。”
元燈走之前,對同事眨了眨眼。
可惜他沒能允諾他說的話。
離開公司之後,在公司里認識的同事還有朋友倒是來約了他幾次,但他都沒赴約。
因為他生病了。
大概是前些日子綳得太緊,連續地熬夜做方案,身體有點撐不住,等一切都結束之後,神經從緊繃到忽然鬆弛,就病倒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人在生病的時候就是成天的昏睡,等元燈感覺稍微好了一點兒,醒過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窗外粉橘色的餘暉染紅了整個天空。
門“咔噠”一聲開了。
元母端着一碗湯藥和一小碟蜜餞走了進來。她看到元燈醒了,就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旁,探過手來摸他的額頭。
“你感覺好點了嗎?”元母問。
“好點了。”元燈說。
生病剛好,他的嗓子很乾,說話時還帶着一些嘶啞。
“你這都躺了三四天了,還不好就說不過去了。”
“三四天?”
元燈看了看他放在床頭的時鐘,想確定現在是幾號了,卻訝異地發現,床頭的花瓶里擺了一大束玫瑰花,花瓣上還滾動着晶瑩的露珠。
一看就是新鮮的,剛插進花瓶里沒多久的。
別人給病人送花,一般都是選向日葵、馬蹄蓮、康乃馨還有百合花這種祝願早日康復的花兒,就沒見過哪個人是給病人送代表愛意的玫瑰花的。
“誰送的玫瑰?”元燈指了一下那捧玫瑰花。
“還能有誰?極浦咯。”元母乜了他一眼,把湯藥遞到他嘴邊,“你喝完這碗葯。”
葯很苦,元燈捏着鼻子把湯藥喝完了,在盤子裏拿了塊蜜餞去壓舌根的苦。
“他來看過我嗎?”元燈問。
“天天來,跟上班打卡一樣。”元母說,“不管下班多晚,都會來。下班得早,就來你床邊坐一會,晚的話,就在你窗口底下站一會兒。”
天天來?
元燈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受,他“噢”了一聲,低下頭沒講話。
“孩子,你實話跟你媽說,你是怎麼想的?”元母坐在他床邊,“你還想離婚嗎?你說的那些事兒,我們也去問了,極浦跟我們說事情不是那樣的。”
元燈沉默地盯着被面的花紋,過了會,他輕聲說:“……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當初他以為雍極浦背叛他,利用他,所以一切的怒火都有理可循。
可等他發現,事情或許另有原因,那些憤怒就顯得後勁兒不足了。
元母也不催他,只說了句:“行,那你自己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