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門
放假后的學校的深夜寂靜無聲，偶爾遠處城市的燈光驚得一兩隻鳥展翅高飛而去，清冷的月灑下幾不可見的淡輝，落在學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以及高中生們的臉龐。
陸漫長嘆一口氣：“終於出來了，累死了。”
實際上“鬼打牆”事件的整個過程下來只有1小時左右，但帶給眾人的壓迫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更何況哪怕是幻境，他們的身體上的動作也一直沒停過。
此時已經是身心俱疲。
但他們沒太多時間休息，真正的重頭戲，現在才剛剛開始。
方飛星環視一周：“先歇十分鐘，我們再開始行動。”
明明馬上要走向更可怕的地方，高中生們反而莫名地放鬆了下來。
眾人席地而坐，享受暴風雨前的寧靜。
高向則是替方飛星他們四人把繩子解開，將衣物歸還回去。
“梁立，你看看幾點了？”李志遠問道。
梁立低下頭，還好，這次指針總算是在正常運動了：“十點二十多了。”
陸漫算了算，自言自語道：“還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
忽的，李志遠站了起來，雙手搭在走廊的欄杆上望向遠方。
“在看什麼？”
“沒什麼，最後再看看這個世界唄，多半是走不出來了。”
在場的人們再次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細數這十分鐘，也再沒有人查看時間，大家只是在內心深處，默默向這個世界恣意釋放自己的眷戀。
“好了！”
方飛星打破了這片寧靜。
黃鵬宇頂了頂靠在他肩上睡着的余嘉實：“要上了。”
陸漫深吸一口氣，也學李志遠的樣子，站起來回身看向外面的世界。
這件事他並沒有對父母說起。
也許這也是父親所說的陸家人宿命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隱瞞的理由是什麼，只是感覺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什麼嘛，這破事都把我自己世界觀搞崩塌了。”
陸漫苦笑一下。
這時，方飛星面對着413寢室鏽蝕的房門，用他人聽不清的聲音念着什麼。
眾人神情緊張地觀看着。
片刻后，數年無人接觸的門突起滾滾黑霧，翻覆纏綿在門框周圍。
“這是什麼鬼？！”
霎時，門內又銀光大作，險些將黑霧吞沒。
在銀光迸出的一瞬間，方飛星瞳孔驟縮，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怎麼了？”幾人見方飛星情況不對，連忙上前問候。
“問題不大，你們別管。”方飛星搖了搖頭，隨後吃力地直起身子。
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體內有什麼東西像被突然猛擊了一下，差點破裂開來。
李志遠感嘆道：“這現象，還是真是超自然啊。”
刺目的銀光照亮了前方的大片區域，眾人的臉在映照之下顯得慘白。
他們面面相覷。
“什麼也別說了，”陸漫上前一步，“還是我先來吧。”
要問這裏誰對這些奇異事件最坦然，除了方飛星也沒人比得上陸漫了，畢竟他的前十幾年已經經歷過許多了。
此時413寢室的門本身的樣子已經完全看不見了，眼前彷彿就是一個銀光閃耀的巨大窗口，沒有實體。
陸漫來到門前，左腳正要踏入門后。
然而腳像是被什麼東西推了一把，被彈了回去，以致陸漫差點摔倒。
周圍的人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
黃鵬宇說：“你要是不想第一個就算了吧，別勉強自己。”
“不是我不想，這個門好像有點抗拒我，”陸漫穩住身形，搖搖頭，“我再來一次吧。”
這次陸漫沒再採用走的方式，而是直接跑起來往門沖了過去。
他能感覺到，門內依舊有力量在試圖阻擋他，可惜並沒有成功，陸漫一頭撞了進去，身影迅速融化在了一片銀光中。
有人帶頭，其他人自然是大膽多了，高向、梁立、黃鵬宇、李志遠、王亦、余嘉實依次走進了門內，奇怪的是他們沒有感覺到有任何阻力。
方飛星望着最後的余嘉實戰戰兢兢的背影消失在門內，於是拍拍身上的灰，自己也準備進去。
突然，銀光以極快的速度暗淡下來，周圍的黑霧也逐漸淡化，413房門原本的模樣已經開始重新顯現。
“什麼意思，拒絕讓我進入么？”
這件事其實的確與方飛星沒有什麼太大關係，畢竟他並非是門后的東西索命的對象，但他一路上的行為是有清晰的目的的——
界。
他曾跟陸漫提起過的他所尋找的“界”。
而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也有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這件事證實了“界”存在的可能性，所以，他一定不會放棄。
“對不起，我不想到此為止——”方飛星慢慢閉上眼。
“請，為我而敞開吧！”
咻——
方飛星再度睜眼，帶着凜冽之意瞪向鏽蝕的破鐵門，堅定的雙眸之中銀芒流轉。
原本將要完全消散的銀光如同接受到了命令一般重新亮起，甚至比之前更加耀眼。
門，被方飛星打開了。
他邁着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門扉。
......
頭暈目眩。
這是陸漫衝進門后的第一感覺。
天地似乎都在銀光中翻轉，許多場景擦着陸漫的身體飛馳而去，速度太快以至於他什麼都沒看清。
這樣的感覺持續約15秒后，周圍的環境才漸漸靜止。
陸漫的感官剛剛恢復正常，耳中就充斥起了喧囂之聲，方才下意識閉上的眼睜開的瞬間，陸漫整個人就呆住了。
現在哪裏是什麼晚上十點的夜，分明是萬里無雲、天氣正好的白天！
而他所站的地方，仍是學校的走廊。
學生們說笑着、瘋鬧着，儼然一幅學校的日常圖景。
但陸漫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身處人來人往的走廊中，沒有一個學生髮現莫名出現在這裏的他，甚至有人直接迎面朝陸漫撞來，只不過在接觸到他的一剎那學生的身體變為了透明，徑直從陸漫的身體中穿了出去。
更奇怪的是，學校的樣貌並不如陸漫印象中的那樣。
這棟教學樓明顯破舊許多，沒什麼現代設備，學生身上的校服也並非他見過的款式。
但還是能判斷出，這就是陸漫的學校，只不過不是他印象中的學校。
陸漫正詫異着，不知所措，不遠處忽然傳來叫聲。
“啊——！”
他循聲看去，聲源處已經是圍滿了吃瓜群眾，好在他們不能阻擋陸漫的腳步。
陸漫一下就通過了水泄不通的人群，來到了現場。
只見三個男生毆打着一個被堵在牆角的瘦小的男生，那人身體都蜷縮在一起，保護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忍受着三人的攻擊。
“我之前還以為你張千樺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村人，沒想到才給你定的規矩這麼快就忘了？”為首的男生怒罵著。
“一天天擺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幹什麼啊，你要當正義一哥？”
陸漫聽到身後的人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
“諾哥，什麼情況？”
“你不知道這人嗎？據說就是前段時間剛轉來就舉報全班考試作弊的農村人，上午又告老師說他們寢那幾個人晚上通宵打遊戲的事，現在被他舍友揪出來打了唄。”
“哇，膽子這麼大嗎，直接當著大家的面打啊。”
“他們413寢的幾個大哥出了名的霸道，還怕這些？”
413寢？這不就是陸漫他們進入的寢室么。
後面的劇情陸漫都猜到了，大概就是他們寢的人一直欺負他，最後一天趁夜裏把寢室的人都殺了，也就是陸漫一行人夢見的情景。
那麼所謂的“祂”應該也就是眼前這個被叫做“張千樺”的人了吧。
想到這裏，陸漫不禁有些失望，如此可怖的展開背後卻只是這種被影視劇寫爛了的故事。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沖了過去。
“別打了別打了！”那名學生推開三人，擋在了張千樺前。
陸漫順着看過去，無意間對上了那個人的眼睛。
一股異樣的熟悉感升上陸漫的心頭。
我，是不是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