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棠的身世
陸予卿與孟亦程嬉笑過後，忙着手開始準備晚餐。
“亦程，你幫我洗洗這些小青椒，我等會要用哦。”
“好。”
孟亦程笑着接過她遞來的青椒，拿到水池邊仔細的沖洗着。他回頭看着陸予卿認真的模樣，笑得愈加溫柔。
只見陸予卿將頭髮隨意盤在顱頂，有幾綹未梳攏的髮絲俏皮的翹起來，而她本人正在認真的埋頭處理着蝦，潔白如蔥的手指飛快的挑過蝦線。
孟亦程近乎迷戀的看着她這幅賢妻良母模樣，眼前突然浮現起婚後的美好生活。
陸予卿處理完蝦，回頭就看見孟亦程正對着她痴痴的笑。
“笑什麼呢？快洗菜啦。”陸予卿用手背關節給孟亦程一記暴栗。
孟亦程也不躲避，挨了這一記暴栗后反而笑得愈加開心。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娶回這麼賢良的寶貝呀？”孟亦程笑着將手中洗凈的青椒放在料理板上，斜倚在陸予卿的肩頭，溫柔地問道。
陸予卿臉一紅，嬌嗔道：“想得美哦。”
孟亦程笑而不語，想起他已經着手策劃的驚喜，唇邊的笑意更加明顯。
“怎麼樣亦程，我的廚藝沒有退步吧？”
陸予卿端着盤子，裏面盛着她剛炒好並且擺盤精美的白灼蝦，得意的看着孟亦程。
孟亦程忙笑着回復：“那是自然，我寶貝廚藝一向很棒！”
“那你得獎勵我呀，快來，抱抱！”陸予卿笑得狡黠。
果不其然，孟亦程長臂一摟，就感覺到陸予卿已經將解開腰間的圍裙乘勢系在了他的腰間。
孟亦程低頭笑得無奈：“寶貝……”
“拜託你了嘛，亦程你也知道，我只會做這道菜嘛！”陸予卿雙手合十，撲閃着大眼睛乞求道，“那一道菜好少哦，所以亦程，剩下的菜就拜託你了嘛好不好？”
孟亦程怎麼可能拒絕她的請求呢，他笑着點點頭。
“那小棠可是沾了我們寶貝的光。”孟亦程故意挑眉。
陸予卿急忙拍馬：“那當然啦！謝謝亦程！你超好的！”
孟亦程看着自家寶貝這一副拍馬的可愛模樣，無奈搖頭，笑得愈加溫柔。
小棠正在客廳里坐立難安，就聽到小陸姐的聲音。
“好啦小棠，你快去洗手，我們準備吃飯啦！”
小棠連聲說好，等他洗完手出來，只見小陸姐與孟大哥已經擺好盤，正站在餐桌旁笑着看着他。
小棠心頭一暖，連忙快步過去。
陸予卿忙過來將小棠按在凳子上，笑着說道：“小棠，今天嘗嘗姐姐和孟大哥的廚藝哦，先說一點哦，你可不許客氣哦。”
“好！”小棠很是感動，連忙答應。
陸予卿盛好飯，將第一碗遞給了小棠。
小棠忙起身去接，只見陸予卿假裝生氣，眼神一瞪，小棠忙坐下，陸予卿笑着說：“這就對了，剛才說好都不要客氣的，快吃飯吧小棠。”
小棠接過飯後，怔怔的盯着這碗飯。他想起多年前，小陸姐與自己初次見面時，就是給自己買了一份米飯，那也是他吃過的最香甜的米飯。
陸予卿看着小棠的此副模樣，看着眼前這個略顯瘦削的年輕男孩，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他那時還是那樣的瘦小，眼神卻是那樣的純潔。陸予卿想起這些事情，忍不住微微紅了眼眶。
孟亦程看見自家寶貝盛飯的速度突然放緩，再看看她紅了的眼眶，和怔怔盯着米飯的小棠，心裏大約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伸出左手，輕輕攬住了她的纖腰。陸予卿察覺到腰部的溫暖，回頭衝著孟亦程柔柔一笑。同時也怕自己惹得小棠傷心，忙偷偷擦拭掉眼角邊的淚珠，笑着說：“小棠，別愣着了，快吃飯快吃飯！”
孟亦程忽又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將陸予卿從安城帶過來的椰汁拿出來，滿滿倒了一杯后，伸手遞給小棠。
“快嘗嘗，你姐姐說你從小就喜歡喝椰汁，這點倒是和她很像。”
“謝謝孟大哥！謝謝姐姐！”
陸予卿正準備開口勸小棠別客氣，卻見小棠突然端起椰汁，對着陸予卿說：“小陸姐，孟大哥，我有些話想借這個時候說出來，您二位先坐着聽我說完。”
陸予卿不知何意，只得看向孟亦程，只見孟亦程輕輕搖頭，示意自己先聽完小棠想要說什麼。
小棠起身端起杯子，大聲說道：“小陸姐，您和孟大哥幫了我這麼多，我只想說，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天！今天我就以此代酒，這一杯，我敬您二位！”
小棠說完，將手中椰汁一飲而盡。
“小棠，你慢點喝……”陸予卿見他喝得如此急切，急忙阻攔。
“沒事，姐姐。你先坐。”
只見小棠又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舉起杯子對着陸予卿說：“第二杯，我單獨敬姐姐！我是個孤兒，從我記事起，我就在m國與乞丐和流浪貓狗爭食，當初要不是姐姐發現我，幫助我，我可能現在都不知道能否存活在這世上。”
陸予卿聞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再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小棠時的模樣，大雨滂沱，瘦小的小棠正縮在快餐店的角落裏瑟瑟發抖。一想到這，陸予卿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
小棠同樣淚如雨下，他用袖子擦掉眼淚，舉起第三杯，顫聲對着孟亦程說道：“第三杯，我單獨敬孟大哥！我知道孟大哥最初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幫助的我，但我真的感謝您！您後來幫我尋找父母，帶我回國，還教我技藝。您的幫助，我小棠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孟亦程見狀心裏也百感交集，想說些什麼卻只覺如鯁在喉。
孟亦程想起當年，那時陪伴在陸予卿身邊的男人也並非是自己，陸予卿也有意疏遠着他。他因為怕引起她更強烈的排斥，也不敢再靠近她，只能遠遠地看着她，默默地陪着當時還在編輯社實習的陸予卿。雖然這些陸予卿都絲毫不知，但對於當時的他而言，能遠遠地陪伴着她也算是一種幸福了。
直到那次，他像往常一樣坐在編輯社對面的咖啡店裏正默默地等着陸予卿下班。誰料大雨卻忽然而至，店內的他立馬想起可能陸予卿也未帶傘，他立刻合上電腦，背上包急忙出了咖啡店的門。
他也不曾帶傘，他足足跑完了大半個街道才找到賣傘的店鋪，他看着腕上轉動的分針，焦急的付完錢就跑出了店鋪。等他一路小跑回她所在的編輯社樓下時，看見的卻是緊閉的大門。
“她沒在這也好，可能是自己帶傘，已經回校了呢。”他安慰自己道。
他身側的店內有一扇巨大明亮的玻璃櫥窗，他抬眸，從鏡面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模樣。他手裏緊緊拿着他剛買的傘，身上的外套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外套是防水布料，只見水珠一滴滴的順着衣褶慢慢滑落，再無情的濺落在地上，碎落後變成積水。他獃獃的盯着鏡中倒影，彷彿心裏某處也如同碎落的水珠般悄然破裂。
雖然明知道這是一場未知的單向愛戀，他卻控制不住的深陷其中。後悔嗎？他對着鏡中自己的倒影自嘲般的笑笑，不以為然的抖抖衣服上的雨滴，正打算對着出租車招手時，他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
“別怕別怕，小朋友，你是自己一個人嗎？你的爸爸媽媽呢？”
孟亦程順着聲音看去，真的是她！
她穿着一襲淺黃色的長裙，手裏還拎着電腦包，正對着一個鎖在角落裏髒兮兮的孩子說著話。
孟亦程壓抑住心中的欣喜，近乎是朝着她奔跑過去。
“好巧，予卿，你也在這？”他盡量將語氣調整至正常，裝作偶遇般詢問道。
陸予卿轉身看到他，果然短暫一愣，轉而笑着回復道：“你好，孟師兄。”
“你好，予卿，我……我正好從這路過。”聽着她疏離感十足的語句，孟亦程心中像是被針刺到般疼痛，但他又怕她懷疑自己是否故意尾隨，連忙解釋道。
陸予卿只是笑笑，爾後又轉過身去。
他失落的垂下眸，卻看見她的長裙邊似乎已經被雨滴浸濕，再看她的手中只提了一個電腦包，未曾見到她拿傘。
他竟突然感到有些慶幸，腦海中飛速的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今天借傘給她，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再多見她一次？
孟亦程一想到這，控制不住欣喜，顫聲詢問着陸予卿，“予卿，你帶傘了嗎？我這有傘……”
“謝謝師兄，不用了，我等會打車回去就可以了。”陸予卿莞爾，依舊禮貌拒絕。
看着陸予卿刻意疏遠的態度，孟亦程只覺得無奈。但，這又何妨呢？儘管她這麼疏遠自己，自己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她，控制不住的愛她。
愛又何嘗需要什麼理由呢？
陸予卿低頭還是用英文一遍遍詢問着瑟縮在角落裏的孩子，孟亦程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位瘦小的小男孩，身上穿着髒兮兮的寬鬆外套，光着腳丫。
陸予卿有些無奈，正想着要不要撥打救助中心的電話，卻發現男孩正直勾勾的盯着她拎着的便當。那是她下班時順便在樓下便利店購買的便當，她原本打算將此當做晚餐。
“你想吃嗎？給你，快吃吧。”陸予卿笑笑，輕輕彎下腰蹲下來，笑着用英文對小男孩說道。
小男孩似乎仍有些不確定，可能是餓急了，他短暫猶豫后還是接過了噴香的便當。
陸予卿看着狼吞虎咽的男孩，從包里又拿出自己的保溫杯，扭開瓶蓋，只見那徐徐上升的熱氣慢慢消散在散發著涼意的空氣里。陸予卿估計着水溫可能不是很燙了，才將杯子遞給小男孩。
孟亦程盯着她細心輕柔的動作，還有她溫柔的笑，內心深處對她的愛意似乎又控制不住的在內心深處涌動着。
小男孩明顯沒有剛才那麼懼怕陸予卿，他伸出手接過陸予卿遞過來的保溫杯，大口喝了口，接着怯懦着小聲用中文說了句：“謝謝。”
陸予卿一驚，這小男孩竟然會中文？她連忙用中文詢問道：“小朋友，你是中國人嗎？”
小男孩怯生生的點點頭。
孟亦程也蹲下來，追問了一句：“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不知道……”小男孩搖搖頭，眼裏的淚水幾乎要滴落。
陸予卿聞言心頭一軟，柔柔的問道：“那你是自己一個人嗎？”
小男孩也不吭聲，只是點點頭。
孟亦程與陸予卿對視一眼。
陸予卿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也不知道如何處理才好，試探着詢問身旁的孟亦程：“孟師兄，這種情況，我們是不是要聯繫大使館呀？”
孟亦程點點頭，小聲對陸予卿說道：“我也這樣覺得。予卿，那我去旁邊給大使館打電話吧，你先在這看着着他，讓他先吃完飯。”
陸予卿點點頭。
“師兄，雨還在下，你撐開傘呀。”陸予卿看着不顧大雨就走下台階的孟亦程，猶豫再三還是叮囑道。
孟亦程回頭笑着回答：“沒事的，予卿。”
他轉過頭后卻笑得燦爛，予卿剛才是在擔心自己嗎？她能主動詢問，是不是意味着她心裏並不討厭我？
陸予卿看着他的身影，嘆了口氣，轉身回到小男孩身邊，輕柔的說道：“別怕小朋友，你先吃飯，那位哥哥已經去幫你聯繫大使館了，你相信姐姐。”
聽着陸予卿輕柔的語氣，還有她剛才的舉動，小男孩漸漸放下防備心理，孩子點點頭，也許是餓極了，接着埋頭大口吃着飯菜。
陸予卿端着保溫杯，耐心的看着埋頭吃飯的小男孩。
孟亦程打完電話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陸予卿正蹲下來，黑色的如瀑長發自然地垂在她的腰際。她微笑着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男孩，手裏端着一個淡紫色的印着一個卡通小兔子的保溫杯。
孟亦程竟看的有些痴了。
“師兄，你回來了？”
“對……予卿我打完電話了。”孟亦程聞言立馬清醒，急忙回復道。
陸予卿站起來，接着詢問：“那大使館怎麼回復呢？”
“大使館工作人員問了我們的確切位置后，說是請我們稍等一會，他們馬上派工作人員過來。”
“好的，那我們就稍等會吧。”
陸予卿仰起頭，突然對孟亦程說道：“師兄，謝謝你。”
孟亦程一愣，看着她對自己如此客氣和疏遠，心裏有些刺痛。
“不用，我們都是中國人嘛。”他還是假裝鎮定般笑着回復道。
雨還在下，孟亦程微笑着看着身旁的女孩，她正低頭和小男孩說著什麼。
孟亦程抬頭看着灰濛濛的天，還有沿着屋檐不斷下墜掉落的雨珠，突然有些感謝今天這場猝不及防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