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包圍侯府
孟明哲四人奉旨離開后,孟元乾讓羊侃之先回府休息,書房內除了孟元乾外,只餘下安全忠與柴野臣兩人。
孟元乾從御座上起身,走到他身後的書架邊,打開一個暗箱,從裏面拿出一面金牌與半塊青銅虎符。金牌大概手掌大小,正面上刻着“如朕親臨”四個篆字,背面則是刻着一條五爪金龍。
“柴先生,有件事朕只放心讓你來做。”孟元乾走到柴野臣面前,對他道。
柴野臣長揖至地,道:“陛下儘管吩咐,草民竭盡所能。”
孟元乾神色凝重地道:“朕想讓先生出城,全權接管五軍大營。京城內外若有異動,望先生伺機而動。無論如何,還請先生確保奉天城周全。”
除了奉天十二衛與五千城防軍以外,京城附近最大的一支軍隊就是駐紮在奉天北郊三十裡外的五軍大營。五軍大營每年由慶國東部各地衛所徵調官兵輪值番上京師,常年都至少有三萬人馬,這是一股足以制衡京城所有官兵的武裝勢力。
柴野臣沒料到,孟元乾對風弈以及風弈背後的風氏一族竟如此忌憚,居然要讓自己去坐鎮五軍大營。柴野臣本人足智多謀,兵法嫻熟,執掌五軍大營自然毫無問題。但是,五軍大營何等重要,孟元乾沒有選擇首輔羊侃之,也沒有選擇在京中的康王或者寧王,而是選擇了柴野臣這麼個一介草民,正是體現了皇帝對他由衷的信任。
柴野臣神色有些激動地道:“草民遵旨。草民以項上人頭擔保,定當不辱聖命。”
孟元乾將金牌與虎符同時交到柴野臣的手中,拍了拍柴野臣的肩頭,一切都在不言當中。他轉過身,面朝南書房角落的一塊簾幕道:“天權,你陪柴先生去一趟五軍大營,在那裏要護得柴先生萬全。”
簾幕後走出一個身高九尺左右的魁梧大漢,他身穿一件玄鐵所制的輕薄甲胄,護心鏡上刻有篆字“天權”,面沉如水,雙目似電,身後背着一柄七尺長短的巨劍。伴隨着他的出現,他周圍的空氣也彷彿變得更為陰冷,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壓迫感。這正是太平皇帝的大內七大護衛“北斗七星”中排名第四的天權。
除了身在寢宮之中,其餘無論何時何地,孟元乾的身邊都至少會有“北斗七星”中的兩個人或在明面或在暗中保護着,今夜輪值到的剛好是天樞與天權二人。
孟元乾將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讓安全忠也退了下去,有些頹然地坐回了位置上,他摩挲着御案上那封燒掉一部分的殘信,臉上流露出了無盡的悲傷之神色。
他本是一個有名無權的閑散郡王,日子過得逍遙自在。一直都羨慕江湖中人的快意恩仇,於是放着好好的郡王不當,改姓換名,前往武林之中闖蕩。雖然未曾闖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名頭,倒也經歷了不少風雨,結識了諸多好友。
其中有一人,跟孟元乾的年齡相差了整整一輪,卻最終與孟元乾成為了生死相托的莫逆之交,那個人就是風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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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孟元乾的撮合下,風弈與孟元乾的妹妹孟芳菲相戀,成為了一對人人欣羨的神仙眷侶。
然而,好景不長,孟元乾浪跡江湖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頭。
孟元乾的父親,孟叔博驟得惡疾,生命垂危。彼時,孟元乾正與風弈夫婦在陽國遊歷,沒能及時得到消息。等孟元乾聞訊匆忙趕回慶國,還是沒能見到孟叔博的最後一面。
孟元乾從自己的母親口中得知,直到臨終前,父親孟叔博依然對兩件憾事念念不忘。其一、就是死前未能見到他最為喜愛的次子孟元乾最後一面;其二、就是對長兄孟叔鴻違背諾言,沒將皇位傳給自己,而是傳給了孟叔鴻的長子孟元奎感到心有不忿。
在那之前,孟元乾從沒有聽孟叔博說起過他與興宗孟叔鴻兩兄弟之間關於皇位的約定。從那一天起,孟元乾開始暗中了解孟叔博、孟叔鴻兩兄弟昔年的恩恩怨怨,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經風弈的提醒,孟元乾察覺到自己父親的死因有諸多的蹊蹺,而這些蹊蹺又不約而同地跟孟叔鴻、孟元奎父子有着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
終於,在種種原因的共同導致下,孟元乾決定將自己的堂兄孟元奎從高高在上的皇位上趕下去。
風弈在知道孟元乾的這個決定后,回到風氏一族,力排眾議,讓孟元乾與風氏一族達成了合作。得到這個江南最古老的家族之一風氏一族的幫助,孟元乾最終奪得了皇位。登基稱帝后,孟元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謚父親孟叔博為承天廣運至聖至明孝皇帝,在他的死後彌補了他的遺憾。
這之後,孟元乾雖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至尊,坐擁千里江山,卻反而失去了越來越多的東西。九年為帝,孟元乾感受最深的卻是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就連曾經和自己生死與共的風弈,似乎也在不知不覺間與他日漸疏離。
所有人都離開后,北斗七星之首的天樞悄然地從簾幕之後走到了御案前,他身上的甲胄與天權幾乎一般無二,長相也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少了幾分陰森,更多了幾分威猛霸氣。與之相對,他的護心鏡上刻着篆體“天樞”二字。
孟元乾感覺到天樞的出現,他抬起頭,面容愁苦,苦澀地道:“天樞,你說朕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天樞站立在原地,不言不語。他並不是孟元乾,沒有辦法給出孟元乾讓孟元乾滿意的答案,他也知道,孟元乾並沒有期待他的回答。普天之下,芸芸眾生,又有多少人能夠說得清楚大慶國太平皇帝孟元乾心目中的對與錯呢?
夜已漸深,月近中天。
定遠侯府後花園,湖心風來亭中,風弈與管家風喬正在對弈,長樂公主孟芳菲在一旁觀戰,丫鬟們已經全都讓孟芳菲遣退回房休息。風喬是風弈的遠房族兄,在風府當了七年的大管家,深得風弈信任。
風弈執黑,棋局廝殺正烈,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佳節之夜,風弈卻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寧。並不在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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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的風弈開局就早早地落在了下風,弈至中盤,實空不足,已顯敗勢。
風喬試圖擴大優勢,在中路發起局部攻勢,希望先黏住黑棋,再以先手之便利,上下夾擊,逐步向終盤推進,讓風弈毫無還手之力。
在近乎兵敗如山倒的局勢當中,風喬在中路下的那一子,讓風弈在絕境之中看到了一絲隱蔽的希望。風弈連續試探應手,反而朝風喬吹起了反攻的號角。
風喬棋藝不俗,他憑直覺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但他此刻局面大優,面對風弈投石問路妄圖逐步蠶食自己優勢的行為,風喬毫不相讓,與之爭鋒相對,儘力周旋。
風弈試探的幾步黑棋,在風喬幾乎密不透風的壓迫下,一時之間,已然是危機四伏。就在風喬認為風弈似乎只能做最後無謂的垂死掙扎之時,風弈突然將一枚黑子毫不猶豫地打入到棋局上方白棋的大空之中。
孤軍深入,本是下棋大忌,風弈卻毅然決然地要以這一深入敵後的勝負手與風喬在在逆勢中爭勝。
局勢從這一刻起,由複雜轉為簡單化。
縱再有千般變化,萬種下法。
此刻開始,黑棋活,則白棋敗;黑棋死,則白棋勝。
冥冥之中,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有一線生機。
風弈將黑棋下入絕境之後,又是連續數子伏兵,讓風喬疲於應付。
而後,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風弈亮劍出鞘,在白棋廣闊的國土腹地縱橫馳騁,白棋無路可退,唯有盡全力試着全殲黑棋。
黑棋看似窮途末路,只能在白棋的重重包圍中做活,黑棋又連續引戰,四處突圍。白棋面對這等情景,不免有些許驚慌,一時不察,沒能吃掉右上方的一塊黑棋。
白棋上方全部國土,也被黑棋由內部衝殺,攪得七零八落,四處失守。最終,風弈之前埋伏下的三處伏兵,全部派上用場,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將大龍串聯在一起,徹底盤活了整個局勢,從敗中覓得勝機。
至此,大局已定,風喬再無回天之力,只能棄子認輸。
“侯爺棋藝精湛,風喬自愧不如。”風喬略有些惋惜地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棋局,自他成為侯府大管家以來,在之前與風弈的八十六局對弈當中,全部落敗。今夜之局,開局形勢大好,他本以為終於能夠贏侯爺一次,想不到終歸是棋差一着,遺憾落敗。
“四哥客氣,今晚這一局,我贏得也很是僥倖。”風弈輕輕一笑,寬慰着道。
風喬不但是侯府的大管家,而且還是風弈遠房的族兄,家中排行第四,風弈一直以四哥稱呼他。
正在這時,有一個同樣是管家裝扮,比風喬年輕十歲左右的青年,腳步匆忙地從後花園外走進來。他臉上帶着幾分慌張與焦急,可當他走到風來亭外后,立刻深吸了一口氣,試着讓自己平靜下來。
“啟稟侯爺、公主,太子殿下帶人將侯府包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