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盡前夕
南國永安候府,關雎院中。
一襲白衣的蕭羽甜跪在中堂,而上方正坐着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一臉怒相的直直的盯着堂中跪着的女子,他身側則站着一個一身華服珠光寶氣的嬌艷女子正在輕撫男子的後背。輕聲說道“侯爺消消火,大小姐歲數還小,別因此氣壞了身子。”
男子怒氣非但沒消還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呵斥道:“她還小?再有四個月就及笄了,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卻好,不顧及名聲天天糾纏與四皇子。真當要氣死本候!”
蕭羽甜一臉倔強,淚水把厚厚的妝容都沖花了。一眼望去跟大花臉一樣。就因為這樣的妝容,不知受到多少白眼與嘲諷。
永安候剛要接着訓斥,身側的柳夫人就先開口了:“羽兒啊,侯爺也是為你好啊。四皇子雖好,可畢竟是龍子啊。你這麼單純的性子日後怎得去管束皇子府的大小事務啊?侍郎府受過你父親恩惠,雖是低嫁,但絕對不會委屈了你。”
聽了柳夫人一席話,永安候心裏瞬間舒暢了許多。當真把自己當成了為女兒操碎心的老父親。柳夫人又接着道:“羽兒啊,你身為候府嫡女怎能如此任性。侯爺為了你的婚事煞費苦心,千挑萬選才選中戶部侍郎家的公子。我朝最尊崇的就是孝道,你這般如此豈不是寒了你父親的心?”
不愧是名門千金,話里話外都透着別樣意思。柳夫人是老太師的庶女,閨名柳如霜。因從小就喜歡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所以當年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然的跟已有妻室的永安候蕭河暗通款曲。
蕭河年輕時也是英俊少年郎,因一直征戰沙場,飽經風霜,經歷了戰場的洗禮,雖然外表溫潤如玉但卻平添了幾分剛毅。因這不凡的氣質深深吸引了正當少女懷春的柳如霜。不顧老太師反對入候府為妾。
當年蕭河凱旋歸來,授封一品永安候。他的髮妻趙玉嫻也獲封一品誥命夫人。趙玉嫻人如其名溫婉賢淑,雖不是官宦之女卻高貴大方。夫妻二人也算是鶼鰈情深。一場宴席卻打破了原本平靜得日子。蕭河在太師府的一場宴席上被柳如霜下了媚葯,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躺在柳如霜的閨房中。柳如霜只說他是喝醉酒誤闖她的閨房,沒有怪罪,還讓他趁沒人趕緊離開。可好巧不巧正好撞見晨練的老太師。老太師氣急之下就要打死柳如霜,蕭河心生愧疚才擔下罪責迎柳氏入候府,只因家有愛妻柳氏只能入府為妾。趙玉嫻非但沒有怪罪蕭河,對待柳氏一如親姐妹。之後的趙玉嫻因生育小少爺時難產,香消玉殞了。只留下一雙兒女。
之後蕭河看柳氏將候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又因其為侯爺生育二子一女,兩年前就將其抬為平妻。府中上下稱其柳夫人。
柳夫人話音剛落,下首座位上一位身穿紫綃翠紋裙,肩披碧水薄煙紗的少女站了起來,略失一禮道:“父親,大姐姐肯定知道錯了,您就不要再責罰了。如果非要責罰,就讓羽菲代為受過吧。”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來承擔,不需要妹妹你假好心!”蕭羽甜惡狠狠的瞪了身旁的少女。眼裏充滿了恨意。
思緒一下子拉到了小時候。自從母親離世,蕭羽甜就感覺被世界拋棄了,弟弟年幼,父親薄情。她如同生活在寒冷的冰窟中,感受不到一絲暖意。直到四年前的一天,她因為被父親責罰,負氣離家出走。就這樣遇到了她認為人生中最後的一束光。
十歲的蕭羽甜跑出了候府,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因是端午節,街上人群涌動。她一個小孩子被突來得人潮擠進了護城河裏。意識不斷模糊,就在此時一個少年也跳進了河水中……
再次醒來,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中。身側黃嬤嬤跟一個小丫頭一臉焦急的望着她。而那個將她救起的小少年卻不見蹤影。她的手裏還攥着一個斷掉的絡子……
是那個少年留下來的……自此之後,蕭羽甜就一直想找尋到那個曾經救他一命的小哥哥。直到兩年前她的好妹妹告訴她,那個絡子出自宮中雲貴人之手。雲貴人是宮女出身,據說皇帝一次醉酒誤事就寵幸了當時還是宮女的雲貴人。皇帝酒醒后根本不記得發生過何事,看其可憐就準備給她一些賞賜放她出宮。可雲貴人非但不要,還要留在宮裏當差。皇帝見其態度強硬也就不再勉強。吩咐管事給她安排一些輕鬆的活兒。沒過多久雲貴人就查出身懷有孕,皇帝只好給了她個貴人的身份。之後雲貴人生下的就是四皇子君幕惜。
打那以後她就認定那個救了自己的少年就是四皇子。蕭羽甜想盡一切辦法去接近四皇子,可每次去找四皇子回家后都會被父親發現,當然少不得的就是懲罰。這次也是一樣,就在前幾日她的好妹妹來告訴她,四皇子今日在月影湖泛舟,是她接近四皇子的好機會。她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平日裏的她濃妝艷抹也是她的好妹妹告訴她四皇子喜歡白皙的女子,所以每次出門臉上都是厚厚的粉。也是她的妹妹告訴她,四皇子喜歡打扮嬌艷的女子。所以她的衣服都是要多花有多花。今日少不得也是這樣的妝容。只不過在到達月影湖以後她才知道游湖的不止四皇子一人,還有一些公子哥。她被集體的嘲諷以後不慎掉入湖中,她一直在期待她的白月光再一次的將她救起,可是等來的是滿眼的嘲諷。還好她落水的地方水不深,蕭羽甜是怎麼爬上岸的自己也不知道。在一陣絕望下回到了侯府,之後就是眼前這一幕了.......
蕭羽甜收回思緒,看了一眼這個眼前的妹妹。又把頭低下去。
蕭羽菲眸子一閃,一副委屈的模樣看着蕭羽甜道:“姐姐,都怪妹妹,沒能幫你保守秘密。但是妹妹從來沒有害姐姐的意思。妹妹知道姐姐心儀四皇子。但父母之命也不可違背。妹妹能做的只能是替姐姐受罰。”
蕭河看了眼這個溫婉的二女兒,眼裏充滿了讚許。安慰道:“菲兒,此事與你無關。你且坐好。”蕭羽菲取下腰間的手帕,輕輕擦拭着根本沒有一滴眼淚的小臉,坐回了座位。
“你個逆女。你妹妹那是為你好。你非但不領情還惡言相向,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女兒來。”蕭河的怒火被這你來我往的話語激發到了頂點。突然站起身來嚷道:“管家,去,把大小姐送進祠堂罰跪。沒有本候的允許,不得起身。直到花轎臨門。”話落,就邁着步子離開了。
柳氏見狀與蕭羽菲交換了目光。眼裏的蔑視一瞬而過。也出了關雎院。
一直跟在蕭羽甜身旁的小丫頭趕緊上前把她攙扶起來。哭聲道:“小姐,你沒事吧。”蕭羽甜苦笑一聲。“有沒有事又能如何?父親是鐵了心要將我嫁去侍郎府了。”
“小姐,侯爺怎能如此狠心,奴婢聽說那侍郎府得大公子整日的留戀煙花之地,府中雖沒娶妻,但通房丫鬟已經有四五個了。再怎麼說小姐也是候府嫡女,侯爺怎能這麼不顧及小姐的幸福呢?”小丫鬟急得不停剁腳,可又沒有辦法去幫小姐。只剩哭了。蕭羽甜閉目仰頭一句話都沒說。就靜靜的讓眼淚順着臉頰不斷的流。
管家此時也走進堂中,屈身說道“大小姐,老奴送您去祠堂吧。”
蕭羽甜眸子睜開,看了眼管家,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小丫鬟也緊隨其後跟了出去。候府院落居多,祠堂就坐落在候府西北側。從關雎院出來,經過後湖穿過竹園就到了祠堂。祠堂因着是供奉先人所以時常打擾,也算清幽。蕭羽甜抬步進入堂中,筆直的跪在正中央。聽着門被閉嚴。重重的吐了口氣。抬頭看着上方母親的牌位,眼中滿是委屈與絕望,喃喃道:“娘親……”終究是沒說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