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歧途
“哎...”
“你滿意了嗎?”李然靜靜地看着齊瞬。
“師傅,別急。”
“接着看下去吧。”齊瞬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俯瞰夕陽下的學宮。
李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此時齊瞬心裏也不好受。
“你和齊天,終究是不一樣的孩子。”
“雖然都有一份了不得的奇遇,但他的心智遠不如你成熟。”
“況且你得到的是一份屬於你的特殊力量,他卻要仰仗那隻小石猴。”
“他現在做出這種選擇,也實屬正常。”
“......”
“滴滴滴滴滴滴滴”
發條聲急促地響起,聽得出來,齊瞬的心情很不好。
伴着發條聲,萬物都失去了色彩,只余黑白。
時間,停滯了。
“師傅,你跟我來。”
在這片無聲的黑白世界,只有齊瞬和李然還有着色彩,兩人飛快地來到地火修鍊室,來到昏迷的齊天身邊,來到他的魂魄之中。
“你看。”
齊瞬指尖藍光一閃,就抓出隱藏在魂魄深處的猙獰老者。
“咔!”
藍光化劍,狠狠地切在妖魄之上,無數瑰麗的法籙浮現,瞬間將妖魄徹底毀滅。
“殺了它,再把光陰巷毀掉,擊碎那塊通行符牌里的妖魄,順手將長生那個帶着【玄隱符】的殺手做掉。”
“我再厚着臉皮去託夢狸蘭給他治傷。”
“這麼做的確能讓他很舒服地在稷下修習,修為上去了面對奪舍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
“我若做的再絕一點,把長生十二獸也能斬殺大半,實力太強的也可以算計死。”
“這樣接下來十幾年他都可以舒舒服服地過下去。”
李然靜靜看着齊瞬,他知道,自己這位得意門生接下來要透露一些更隱秘的東西。
“但我不能。”
揮手間,時光倒流,猙獰的老者又重新出現,倒回齊天的魂魄深處。
“我這副軀體,最多還有三年就會徹底崩潰。”
“而長生不止有十二獸,十二獸之上還有三公。”
“除去長生,還有少昊和征服道途的那些道主。”
“就算我能保他十幾年,一旦他成了御妖大師入了那些人的眼,縱使道印再強,縱使他有羈絆進化之力,到時候還是免不了身死道消。”
李然欲言又止。
“滴滴”
畫面飛快閃動,又退回原點。
“不能。”
“師傅你剛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讓齊天隱姓埋名過普通人的生活吧?”
“不是我不願,而是他不能。”
“首先他的魂魄就被人鎖定了,這個我就沒辦法解決,除非他親手斬殺那人。”
“我最多封印那人,再給他的魂魄加點防護,但我死之後,他遲早得被奪舍。”
“其次他是天生的羈絆派御妖師,比我還純粹些。讓他隱姓埋名他也遲早會走上御妖師的道路。”
“到時候當野御妖師,還是個御妖盲,走羈絆道途,死的更慘。”
“最後,哪怕真的走大運了,他安於平凡的過日子,我的敵人也沒有找到他,那他最多過幾年安穩日子就會死於聯盟的動蕩。”
“羈絆道途衰微,征服道途那些人和長生又在瘋狂挖掘秦皇封起來的東西...”
“這樣的時代,做一個普通人更加沒有活路。”
李然悲憫地看着眼前的弟子,作為師長,他感到無比的難過。
“看來,這些你都親眼看過了。”
“嗯,我都親眼看過了。”齊瞬故作輕鬆地說道。
“那麼,接下來要發生的你也看過了?”
齊瞬搖搖頭。
“不,接下來發生的我看不到。”
“所以我才會覺得這是唯一的生路。”
“而我能做的,只是把這條路的生機增加到最大。”
黑白的世界破碎。
時間,開始流動了。
兩人又回到桃山頂,夕陽還是那片夕陽。
走之前,齊瞬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師傅,我跟狸蘭的事兒,當年你跟李先生都知道吧?”
李然罕見地支吾起來。
“果然,你跟李先生全程在看戲...”
看這個反應,齊瞬自然明白了一切。
李然一臉嚴肅道。
“可不只是看戲。”
“狸蘭,狸隱,你,朱三,那些事兒我們都知道。”
“所以當年你來桃山求我,我跟李先生一開始都不願見你。”
“當時是覺得你的魂魄之傷還有希望自愈,若是讓你去找狸蘭治病,狸蘭和狸隱的事會很難處理。”
齊瞬恍然,他無奈地搖搖頭。
“師傅,這麼多年,你和李先生還是這個性格。”
“可即使你們都是天妖,也不是每個學生都能被點化,被救贖。”
李然沒有反駁他的話,但不管別人怎麼說,他們都會儘力。這是最早他們與諸聖共同的信念,即使今天老朋友們都不再塵世,他們也會繼續堅持。
“你小子先把狸蘭的事兒處理好吧。”
“齊天在逃避,你又何嘗不是呢?”
對着李然比了個中指,齊瞬乘着最後一縷夕陽遠去。
......
蘭芳閣。
蘭芳閣是治重傷的地方,輕傷一般學生就能處理,再不濟教習也能用幾手治療秘術。只有實在麻煩的傷勢才會來蘭芳閣找醫師。
半月之內三進宮,齊天稱得上是學宮第二人。
當然,這也能體現出那些自殘來找狸蘭混眼熟的少年們有多狠。一個兩個都能靠自己搞出麻煩的傷勢,只能說人在色慾面前的潛力是無窮大的.....
又一次幽幽轉醒,看着眼前熟悉的場景,齊天不由得嘴角扯了扯。
坐起身,看到床邊熟睡的靈明,他微微一笑,開始輕輕地揉靈明的腦袋。
邊揉邊四處張望,很快,他的視線就被角落裏的一個小盆吸引住了。
那小盆在茂盛的蘭花邊靜靜地躺着,然而盆中寸草不生。齊天有些好奇。
看屋內其他植物的長勢和狸醫師經常施展的【蘭愈】,她肯定很擅長草木之道。這兒怎麼會有一盆寸草不生的盆栽呢?
“你醒了?”又聽到那個溫和悅耳的聲音,齊天不知為何心中一靜。
“嗯。”他乖巧的回道。
雖然心中好奇,但他也沒開口問那株盆栽的事情。
然而狸蘭已經看出了他的疑惑,夾雜着意思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幽怨說道。
“那一株,是朋友走前送的一枚種子。他說種子開花之日,便是相見之時。”
齊天點點頭,感覺很意味深長,不明覺厲。
狸蘭話風一轉,冷厲地掃了齊天一眼。
“但是這枚種子我已經種下來三年了,不管我如何悉心照料,生機絲毫不見增長。”
“大抵是被人騙了。”
說完,狸蘭便走到那幾排葯架處,開始為齊天配藥。
“你的傷,更嚴重了。”
“這些葯,每日和水吞服一副。”
“我建議你先修養一陣,每隔一旬來複查一次。”
“若實在放不下學業想硬撐也隨你。”
說罷,狸蘭把葯放在齊天床頭就離開了。
她不想再做什麼好聲氣知心大姐姐或是溫柔醫師。治病救人,醫師和病人,這樣相處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