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朱三
“那傢伙叫朱三。”
“在學宮八年了。”
女孩說道“八年”時，嗤笑了一聲。
“是公認最丑的半妖。”
靈明點點頭，示意自己還在聽，但眼中還是困惑。
女孩繼續說道：
“你才剛來，還不清楚其中的門道”
“道印修行，既是救贖之道，也是毀滅之道。”
“道性高悟性好，妖化程度低的，很快就能修成道印脫胎成人。”
“到時候是修道，還是御妖都自在的很！”
半妖女孩說到這兒，本就尖細的嗓音更加尖細，扎的聽覺靈敏的靈明想呲牙。
“但根骨天註定，大部分半妖修了道印反而因為魂魄活躍，妖化的愈發厲害。”
“就跟那邊那幾個差不多，不出意外它們很快就要被送走了。”
她指了指遠處幾隻大快朵頤，像獸多於人的半妖。
“那朱三，八年前就修成了道印。”
“可現在仍未褪去妖化，也沒有被徹底侵蝕。”
“整整八年。”
“第一年，所有半妖都請教他道印修行。”
“第二年，第三年，一批批半妖或成功，或沉淪，只有他還是如此，未脫胎換骨，也未沉淪為妖。”
“也許他明天就能褪去妖軀，也許此生都會頂着豬頭生活。“
“恰恰是因為他只有一步之遙，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便成了所有半妖欺辱打壓的對象。”
“妖化程度越深，心智便越扭曲，欺辱朱三就越狠。”
“而且”
“嘻嘻”女孩惡毒一笑。
“大家發現，與其請教他如何修鍊道印，蹉跎八年，他也沒法幫我們脫胎換骨”
“欺辱他就不同，修習道印最怕情緒失控，每天有他給我們做沙包宣洩情緒，失控妖化的風險都小了不少，說一句眾人之道途系與他一人之上也不為過。”
“怎麼樣，學弟你要不要也試試？”
女孩期待地望着靈明，向他伸出了手。
她完全沒想過，也想不到會有人想要幫助朱三。
也許一開始這種暴行只是瀕臨失控的半妖一時泄憤，畢竟一個瀕臨失控，一個多年穩如泰山，妖化程度穩穩噹噹，內心失衡也不奇怪。可後來，當這個行為令所有半妖都成為了既得利益者，朱三作為公共沙包被欺辱的命運就再難以逆轉。即使學宮的教習也無法與全體半妖的意志對抗。
靈明拍開了女孩的手，沖她堅定地搖搖頭。
他只是未經世事，但他不傻，看着角落裏的朱三和狂熱的半妖們，靈明閉上眼，又用力睜開。
眼中升起兩輪大日，灼灼之光將食坊映照的一片光明。
鼎沸的人聲被壓下，所有半妖都在這兩道光華之下沉默，隨即無數雙兇殘地眼睛盯住了靈明。
靈明桀驁一笑，看着那些半妖血紅的眼睛，奇形怪狀的肢體，眼中金光大放，絲毫沒有把半妖們放在眼裏。
他是不懂人類世界與半妖世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他有看穿萬物的石眼金睛。
他不屑地掃過這片黑紅色的惡念海洋，笑的越發桀驁。
靈明站起身，單手端着飯盆，緩緩地向前。金色電弧閃過，可怕的壓力籠罩了群妖，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在它們身上令它們感到呼吸困難。靈明徑直地走向那黑紅色海洋中那一道淡黃色光點，步伐堅定。
一步，兩步。
伴隨着靈明的腳步，食坊內的半妖們紛紛退讓開，驚懼地望着他金色的背影。而食坊的角落，埋頭吃飯的朱三也察覺到了氣氛的怪異，瞠目結舌地望着靈明弄出來的大場面。
靈明看着愣住的朱三，步伐加快，他等不及去打破朱三身邊那一圈可悲的灰色！
起身的那一刻，他明白了灰色代表着什麼。
那是孤獨的顏色。在他的生命中，在被齊天契約之前，石胎困住了他，他的意識尚在，身軀卻難以掙脫，被困在狹窄的藩籬中日日夜夜，死寂的孤獨包裹着他，就如同此刻包裹着朱三。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如同當初齊天做的，他要擊碎這層殼。
他無論如何，都要擊碎這層殼！
不只是朱三的殼！
他明白，自己見不得弱者遭受不公欺凌，見不得友人的心被孤獨困住。
從今往後，他要擊碎一個又一個這樣的殼！
待他走到朱三面前，金色的妖力已開始平靜的流淌，淡淡的清輝映滿了他的魂魄，極致的靈性將契約崩出一道道裂痕。
“學長，一起吃嗎？”
朱三看着石板，眨了眨眼，眼淚不知何時奪眶而出。溫暖的情感猛烈地衝擊着他的魂魄，讓他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
“額...啊...嗯！”
靈明於是坐在朱三對面，兩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當靈明坐下的那一刻，無形的壓力消散，無數沉重的喘息聲在食坊回蕩。
他是什麼來頭？！
半妖們心中又驚又懼。
這些半妖都是被妖化侵蝕之人，體質也就比御妖師強上一點，又不通御妖，雖然有幾分妖獸的神異，但又哪見過靈明這樣的狠角色！
道印未成，一人懾服群妖！這樣的神通，那猴臉少年莫不是天妖子嗣？
正當半妖們瞎猜之時，靈明正和朱三吃的開心。
而朱三也吃了這六年來最舒心的一頓飯，吃着吃着，朱三感覺東西怎麼越嚼越費勁？
正當他不解之時，只見對面的靈明小手一揮，滾滾黃沙帶走了朱三身上的污穢，隨後又補全了他破損的衣物，最後遞給他一枚石鏡。
這一看，朱三愣住了。
雖然他還是豬頭人身，可那張最醜陋的大嘴和獠牙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整齊的牙齒，雖然豬耳朵，小眼睛和豬鼻子還在，但此時的他相貌和之前可謂是天差地別。
“啪啪啪”
朱三狠狠地扇了自己幾下，又摸了好幾遍，終於認清了現狀。
他開始褪去妖軀了！
（之前發錯到第一卷了，這裏調整正確的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