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遺孤
星月不明,漆黑深夜,最明顯的是那刺鼻的血腥味道。
“嚓、嚓”的幾聲響,黑暗中閃過幾點火星,緊接着三隻火把熊熊燃起,照亮了數丈之地。
此時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斜戳在路邊,華迎樽和張長雨的屍體,也分別躺在嚎啕大哭的花寶兩邊。
黑衣人首領吐了口濃痰,罵道:“還真能打,我帶了五十五位高手,讓你生生殺了四十九個……難怪這麼年輕就能混成豹頭統領。”
其身邊一人右手舉着火把,左手捂着自己胸口,指縫間不斷滲出鮮血,虛弱地問道:“大人,你之前許諾給我們的,還做不做數……”
他冷笑一聲,譏諷道:“還真是亡命徒,命都快沒了卻還擔心金子。放心吧,之前答應好的,少不了你們。把這車燒了,然後就跟我回去領賞吧!”
聽到吩咐,那人便將手中的火把扔到車上,而後雙手一併捂在胸口上止血。
看着火勢漸漸蔓延,黑衣人首領眼睛裏突然閃過一抹陰厲,一隻手悄悄摸進袖口中,抽出一把鋒利短匕,猛地插進了那人的后腰上。
眼看着同伴直挺挺的倒下,眾人皆是大驚,這才認識到首領要殺人滅口,連忙做好再戰的姿態,擺開防禦架勢。
可他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幸運了。再被如此以逸待勞、突下殺手的首領針對,只聽“噗、噗”的輕響,每人身上皆被捅了幾個血窟窿出來,很快便徹底喪失了戰鬥力,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這位心如蛇蠍的首領,陰笑着說道:“別怪我心太狠。各位,你們都知道了這華迎樽的真實身份,不死我不放心吶!沒辦法,這都是主子吩咐的,各位如果變做了冤魂,都請你們記得,冤有頭債有主,是我的主子要我殺掉你們!”
“還有哦……這個小娃娃。您請記住咯,您並不是我殺的,您是被火燒死的。都說死於非命的嬰童鬼力最盛,您將來若要尋仇,可千萬得去找那個放火的人。對,就是我右邊的這個。”
說著,黑衣人首領抬腳踢了踢那人的屍首,將短匕往袖子上蹭了兩下,復又插進自己的袖口裏。最後撿起掉落在地的所有火把,一併扔在了馬車和其他黑衣人的屍體上。
做完了這一切,他不再停留,轉過身慢悠悠的向文登府方向走去。
……
小花寶被濃煙所嗆,哭聲越來越小,掙扎的動作也慢慢消失。
此時,突有一人影落於此地。
人影自半空而下,身法極快,只幾個眨眼的時間過去,便直接落到正燃着一片熊熊大火的馬車邊。
火光映着來人一身的青麻布衣,照亮了他那一頭花白蓬亂的干發,一副莊戶貧農的打扮。
若現在有遼州安東府七俠鎮的住戶在這,就會輕易的認出,此人便是經常在鎮上同福客棧里說書的那位,名叫余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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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淵見到如此熊熊的烈火和一地狼藉,探手從懷裏掏出一粒丹丸,捏着丹丸往天上一拋,只聽得輕微的一陣爆裂聲響,丹丸內噴射出無數黑色的粉末。
黑色粉末炸開,散成直徑一丈有餘的圓形,落到地上和馬車上,火勢瞬間減小,只剩下已經燒透的馬車木框還在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余淵的注意力首先便被尚留有一口氣的花寶吸引過去,連忙將其抱了出來,又從懷裏掏出一顆紅色丹丸繞着他的鼻尖上邊轉了幾圈。只見花寶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雙眼終於睜了開來。
將花寶小心的放到一邊,余淵這才繼續去查看馬車的情況。搜尋了片刻,看到車後頭有一小截露出的精鋼,他將其全部抽出,便是之前華迎樽對敵時所使用的長槍。
“嗯?這是……”他的視線在精鋼長槍之上遊離片刻,突然發現上面刻有一朵豹頭蓮花的紋樣。余淵見這蓮花的樣子眼熟,在腦海中細細回想了一番,眉頭緊皺,自言自語道:“這不是那個張長青軍隊裏的那種花紋嗎,為何會在此處……”
他將精鋼長槍重新拆分成三截放進包袱裝了,又在附近勘察一番,摸清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後,便將張長雨和華迎樽的遺體搬下馬車,而後將所有黑衣人的屍首歸攏在一起,連着馬車點起火一併燒了去。
而後余淵又將二人的屍體包好,捆到一起背在肩上,把裝着精鋼長槍的包袱系在腰上,最後又抱起花寶的襁褓。
抬起腳跟掂量了幾次后,余淵提起一口氣,猛的往空中一竄,身影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
遼州,落蠻府,落蠻城。
張長青穿着一身蓮花獅頭甲,正背着手站在城頭之上,身形筆直如松。
過了一會兒,一名武將走來,露出肩甲上面的豹頭樣式,走到他半個身位后停住,抱拳說道:“大將軍。”
張長青點了點頭,問道:“最近這幾天,那些馳洋人和雪蠻人有什麼動靜沒有?”
武將略一思襯,答道:“馳洋人最近倒是收斂了許多。至於那些雪蠻人……他們本來性格溫和,輕易不會挑起衝突。但不知道最近這是怎麼了,經常會有幾個雪蠻人妄想結夥衝進軍營,眼睛也是通紅一片,就好像發了瘋一樣,根本無法溝通。”
聽到這,張長青眼睛突然眯了起來,嘴裏緩緩地蹦出兩個字:“雪、煞。”
武將愣了一愣,問道:“什麼?”
“沒什麼……你先說。”張長青並沒有直接回答這位豹頭將軍的問題:“那些雪蠻人的具體表現,你給我說清楚點。”
“是。”武將領命繼續說道:“末將曾經命令手下人不要攻擊,試圖與那些雪蠻人溝通,可他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雪蠻人的個頭力量本就比我們天合人高的多,這一發了瘋之後就更不好壓制了,每個雪蠻人要有五到十名士兵才能勉強控制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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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一個發了瘋的雪蠻人手裏正巧拿着把柴刀,士兵們近身不得,還被他趁亂砍傷兩人,後來沒辦法,末將只能下令讓弓箭手殺了他。”
“嗯……”張長青一邊聽一邊點着頭,而後又問道:“除了這個殺了的,其餘那些雪蠻人都怎麼處理了?”
武將回道:“末將正想詢問大將軍該如何處置。末將之前從落蠻府的府衙那裏借來了幾輛囚車,現在那些雪蠻人都被關在囚車裏,以免他們再度傷人。”
張長青皺着眉頭解釋道:“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在家裏流傳下來的一本書上看到過。當年我祖上——首任安東大將軍蓮花侯張荷剛剛來到遼州時,便遇見過幾次這種事情。這些雪蠻人是得了一種在他們本民族人之間才會流傳的瘟疫,名叫雪煞,癥狀跟你說的差不多。”
“……這樣吧。”張長青思考了一番,繼續說道:“下午我去你們那走一趟,看看這些雪蠻人到底是不是得了雪煞,如果確實無誤的話,咱們就得趁早做準備了。對了,你一定要記住,千萬別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目前來看事情還在可控範圍之內,沒必要引起百姓們的恐慌。”
“是。”
武將轉過身剛要離開,卻又被他給叫住,囑咐了一句:“還有……任超,距離這次軍營駐防輪換剛剛過去半個月,也就是說你部還要在落蠻城待上五個半月,凡事務必要小心謹慎,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彙報不及,你可以酌情應變。”
任超抱拳,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是”。張長青這才放下心來,擺了擺手讓其離開。
待任超走遠后,他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心中直犯嘀咕:“這雪煞,為何會再次出現……難道天下又要有什麼變故?”
其實他先前對任超的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些事情並沒有明示。比如:雪煞這個瘟疫只有在天合神州發生動蕩的亂世之時才會出現,所以此次的雪煞事件很可能就是在暗示些什麼。
張長青今日身體不適,從起床后整個人便昏昏沉沉,此時又碰上這麼一件棘手的事情,頓感頭部一陣劇痛,險些站立不穩倒在地上,幸虧周遭站崗的士兵手疾眼快才將其扶住。
“大將軍,您是不是昨夜受了風寒?要不我們去找個郎中給您瞧瞧吧?”他身邊的一名士兵問道。
張長青穩住身形,搖了搖頭,答道:“不用了,我就是這幾天沒睡好覺。讓我去休息會就好了。”
說完,便抬腳往城牆的樓梯走去。
可未等張長青走上幾步,遠處的半空中便突然出現一個黑點,黑點急速變大成為人形,最後一身青麻布衣的余淵直接落到了張長青的面前站定,激起一陣塵土。
“來者何人?!”
士兵們反應極為迅速,立即做好戰鬥準備,附近所有人的兵刃皆對準了余淵,遠處的弓箭手也隨即張弓搭箭,瞄準着他站立的位置。
一片劍拔弩張的景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