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南方的冬天哪兒哪兒都透着一股沁人的冷意。

林青摸了摸晾着的被套，一手濕潤感。

她回頭朝客廳喊：“媽，你下次直接用烘乾機呀。”

姚紅霞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頭也不抬：“這省點電多好。”

林青沒忍住笑起來：“這能省多少電？濕氣透身體上對你更不好，得了毛病你花錢可不止這點了。”

姚紅霞一聽這話拿起茶几上捶背的工具就給了林青一下：“你咒我呢？皮子癢了是不是？”

她也不是真打，林青也做做樣子躲避，眉眼彎彎的：“我就想你別那麼節約，該用還得用。晚上逛街去，給你買衣服。”

姚紅霞表現出一副高冷的樣子：“價格便宜了我可不要啊。”

林青眨眨眼，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你想買多少錢的都行，大不了我把房子賣了給你買，只要你高興。”

“嘿，林青你這孩子，”姚紅霞從沙發上起身就要去收拾她，“你這去了一趟三區嘴巴可變利索了啊，你看老娘收拾你不。”

林青見勢不對立馬轉身回了房間鎖了門：“媽我休息會兒，我困了。”

聽着外面沒了響動，林青莞爾一笑，整個人往床上一躺，舒服的翻了個身。

拿出手機看到消息提示，是陸深問她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飯。

她本來是拒絕的，但是在陸深軟磨硬泡的功夫下她認命的點了頭。

陪着姚紅霞買完衣服，林青站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

姚紅霞上了車叮囑道：“別太晚。”

林青點頭：“嗯，知道。”

目送着出租車遠去，林青手機正好響起，她估摸着是陸深催她，掏出來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整個人卻是愣住了。

陸深接到林青電話說她不來了的時候，他剛想問怎麼瞭然而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旁邊的老同學正好朝他舉杯，陸深微微一笑，端着酒杯一飲而盡。

“你那朋友怎麼還不過來？”

陸深垂眸：“她有點事，走不開了。”

“那咱們換場地吧，反正都吃的差不多了，”老同學起身招呼着，“走，去我那兒？”

他在錦市有個ktv，大家都知道。

眾人起身往路邊走去，陸深想了想還是給林青發了信息，結果到了ktv她沒回，他喝了幾圈了她也沒回。

他煩躁地拿了一瓶啤酒直接就喝了下去。

他心裏不舒坦，瞥了一眼桌面，同旁邊的人說道：“老劉我去買酒。”

老劉醉眼迷濛：“叫服務員唄，你去幹嘛？”

“有點感冒，覺得悶得慌，出去透個氣。”

老劉揮了揮手。

陸深出了包廂，喚了服務員買酒，然後朝大廳休息區走去，點了一根煙靜靜的抽着。

林青依舊沒回消息，他點開她的朋友圈翻來覆去的看，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她到底有什麼事？

陸深抿唇，思索再三打了電話過去。

連續撥打了兩次，未接聽。

他突然就擔心起來，林青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思及至此，他一下子起身朝包房走去，幾番解釋下來終於以幾瓶酒下肚的方式成功走人。

腦子有些暈，他看了看走廊指路牌，尋了廁所洗把臉。

拾掇好準備走的時候，抬眸一瞬間，陸深卻看到了林青。

他視力一向好，他看着包廂裏面的她坐在一個男人旁邊，男人輸了酒舉杯，她直接從他手裏拿過杯子一飲而盡。

陸深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盯着包廂內的情景一步一步走去。他看着那個男人伸手在她臉頰上捏了幾下，而她面上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快爆炸了。

下一秒他直接推開了門，臉上卻是笑地雲淡風輕：“喲，林青，還真是你啊。”

包廂的音樂本來不大，大家都是在玩遊戲喝酒聊天，陸深這聲招呼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林青面上閃過幾分驚愕，下一秒竟然心生心虛和愧疚。她有些尷尬：“你怎麼在這兒？”

陸深很隨和的樣子：“跟老同學聚會呢，走吧，你過去喝兩杯？”

這些日子的接觸，林青怎麼也是了解陸深一部分的，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她感受得到他這樣溫和的表面下在隱忍着什麼，她失約在先，確實也心虛。

林青扭頭對她旁邊的男人溫聲道：“我過去一會兒，然後我再過來。”

男人聲音也很溫潤：“嗯，去吧。”

他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動作親昵。

林青起身朝陸深走過去，他身上的冷冽氣息非常明顯，她小心翼翼的扯扯他衣袖：“我們走？”

陸深沒說話，一把拉着林青就往外走。

他很用力，林青有些疼，卻也是理虧，聲音都弱弱的：“陸深……”

陸深估摸着自己動作粗魯，走到一出綠化帶邊便停下了。

他臉色不愉：“喝了多少？”

林青搖頭：“沒多少。”

“放我鴿子就為他？”

林青訥訥的，沒回答。

他一腔怒火是真的掩蓋不下去了：“林青，你就為了個男人放我鴿子？信息不回電話不接，我他媽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推了聚會就打算去找你，結果呢？”

林青更心虛，她手機在包里，壓根沒聽到。

“不是，陸深，你聽我說……”

“哦，聽你說你替他擋酒？”陸深突然想起來平常聚會自己都捨不得讓她多喝的場景，心下更不是滋味，“誰啊？你心上人呢？”

林青一下怔住，表情都變了。好幾秒才開口：“什麼呀，沒有的事。”

她躲閃的眼神，被人戳破的慌亂無一不在展示着他提問的結果。

陸深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在往下掉。

氣氛變得很安靜，安靜到有些壓抑。

“林青，你這些年不談戀愛，是因為你心裏有人了，就是他對么？”

陸深的聲音很低，林青像是有感應一般，連忙點了頭。

“那你就沒想過我……”

“陸深！”

她迫不及待打斷他的話，腦子裏浮現的都是昨天他吻她的場景。

她垂了眸，聲音輕輕的：“別說了。”

“呵，”陸深抬手扶了扶額，一個上前就把林青抵在了牆上，目光灼灼，“你怕我說什麼？嗯？”

林青被陸深拉出來的時候是沒有穿外套的，她就一件米白色的連衣裙，這下被抵在牆上，都能感覺到牆面的冰冷。

她維持着淡定，卻也不敢抬頭看他：“有的話說了就沒辦法做朋友了。”

他垂頭與她對視，眼裏流露出來的東西讓她無所適從。

她垂眸，然後聽到他略帶怒意的聲音：“林青，誰他媽想跟你做朋友？”

“你不會這麼久了還以為我對你只有愧意吧？小時候的事我要記這麼久嗎？”

“你這麼聰明真看不出來？還是說你跟我裝傻？”

“你要是裝傻，那演技可真他媽好。呵～”

她聽不下去了，一雙漂亮的眸子帶着几絲冷意直勾勾的盯着他：“陸深，你是愧疚或者喜歡，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懂？”

陸深覺得林青確實有氣他的本事，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怒意往上爬。

他也立起了刺：“那行唄，回頭我媽再給我介紹對象，我就說我喜歡你，讓她別瞎折騰了。”

林青瞬間驚慌：“陸深你喝多了腦子抽風是不是？”

她這反應看得他也窩火：“我真不明白了，咱倆走得近很丟人嗎？你幹嘛非得撇這麼乾淨？一回錦市就毫無瓜葛似的，至於嗎？”

林青咬着唇不說話。

一時半會的氣氛有些詭異。

這時間倒是讓陸深腦子回過神來，他微微挑眉，語氣試探又隱含着害怕：“那男的，你真喜歡？”

林青神色漸緩，從喉間發出個音：“嗯。”

陸深微不可見的顫了下睫毛。

“陸深，我喜歡他很多年了，初中到現在。他去了外地好幾年，這才回來，接到電話的時候是他剛到錦市，”林青覺得自己都說的語無倫次，“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他本來說的年後回來，結果提前了。”

她態度軟下來：“對不起。”

陸深三十年來從來沒覺得這麼憋屈過。

好半晌他才有動靜，一聲嘆息隨着白霧在寒冬的深夜裏飄散，林青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林青，你是放鴿子抱歉還是對於我的表白抱歉？”

她微怔，然後說：“都有。”

陸深將手臂從牆上拿下來，後退小半步，臉上掛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今天喝多了，是我唐突了。”

他不等她開口，又道：“感情這事也不能勉強，主要是吧，我也不知道你有個一直放心上的人，我還想着試一試的，一開始還怕嚇着你沒敢說，今天確實有些衝動了。你別介啊。”

林青看着陸深這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開口應該要說什麼，有些尷尬地站在那兒咬着嘴唇看着地上。

“行了行了，你那眼神都得把地上戳個洞了。我剛才說我媽那個就是氣話，買賣不成仁義在嘛，”陸深像往常一樣笑嘻嘻的拿胳膊肘碰碰林青，“還是朋友吧，不會就不理人了吧？”

林青稍稍放了心，一巴掌呼過去，語氣飽含嗔怪：“陸深你這人氣頭上說話真的氣死人。”

“嘿嘿。好了你快進去，我就先走了，別讓你那誰等太久。”

陸深抬腿像馬路邊走去，又沖林青揮了揮手。

林青看着他上車后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收起來。

ktv門牌的燈光投在她眼裏，變幻了好幾個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