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漢陽（十三）
劉興濤一家三口人，和蔣立群家情況差不多。羅力最終也就是勸了一番，又了解了一下漢陽的情況，似乎他們三家人都是差不多時間出來的，對漢陽的情況了解的時間段都是一致的。唯一讓羅力欣慰的是劉興濤一家很痛快的答應了去南中縣避難，並且答應會去努力說服老蔣一家人，最後也送了羅力他們一瓶去除味道的草汁。
總的來說，這只是一次插曲，而且，羅力也理解他們的疑慮。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希望他們真的能夠遷移到南中縣去。不過離開劉興濤一家的居住地后，郝玉芝反倒拉着羅力嘀咕她對這三家的看法，總覺得三家有點奇怪，不像正常人。但被羅力一通反問，不正常又能幹什麼？當蟲獸的姦細？還是想當山大王？密謀毀滅人類？於是郝玉芝恨恨地瞪了羅力一眼，轉身跑到皮老師身邊去了。
“怎麼？說不過羅隊長，要我給你撐腰？”皮紅艷笑着打趣道，能覺得不對勁，說明這個學生感覺還是比較敏銳的。
“沒事。”剛才還氣鼓鼓的郝玉芝笑了，笑容里絲毫沒有怨氣。“我就是說說我的想法，他不認可就不認可。我也沒覺得我想得就是對的。我跟他說，就是給他提個醒。跟他吵架沒意思，看他和我六哥吵架才有意思呢。”
皮紅艷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心大的好學生了。“這三家人品字形分佈，車建羽背靠懸崖，看似死地，其實是個退路。所以車建羽的確是這個三角型的軸。這些你說得都沒錯，但你想過沒有，他們這是在防禦誰？”
“當然是防備蟲獸啊，…”郝玉芝話沒說完，自己就覺得好像說不過去，他們缺乏武器啊。
“這個佈置對於蟲獸效果非常弱，但如果是用來警戒人的入侵，效果就很好了，不僅能提前預警，而且還可以及時作出戰鬥準備。周圍有陷阱，家裏肯定還有地道，打可能打不了，但是逃，就比較方便了。而且我們沒看見他們家中的孩子和女人，所以，這幾個人確實有問題。而且那個車建羽不簡單，應該是一個有戰鬥經驗的人，而且戰鬥力不弱。因為他犯的錯誤有點太多了。不過就像羅隊長說的，這些其實並不重要，起碼對於我們來說，他們想幹什麼並沒有什麼威脅。我跟你說這些，只是要告訴你，這個車建羽的佈置，恰恰就是你該學習的，在戰鬥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所以，一旦發生戰鬥，應對起來會很從容，絕不會出現措手不及的情況。”
郝玉芝瞪着大眼睛，張了張嘴，“那剛才他們要是想攻擊我們，是不是我們要吃大虧了？”皮紅艷很高興，這個學生不錯，看見了防守，馬上就想到了攻擊，她問的其實是該如何攻擊對方。
“他們不會攻擊我們，因為不知道我們的虛實。我們大搖大擺的進去，而且都是有戰鬥經驗，全副武裝的人員，他們肯定會想到我們在外圍還有人監視。如果不能迅速解決我們，他們恐怕連逃的機會都沒有。而他們沒能力迅速滅掉咱們的小隊，當時只有你我和羅隊長進了車建羽的住處，剩下的五個隊員都在外面。而車建羽的位置，背靠懸崖，看着是死地，其實正是最易防守的位置，因為從懸崖上下來攻擊他，會馬上暴露。他外圍又有兩家人預警，所以他才是那個核，投鼠忌器。”
“呼～，我還以為剛才走了一趟鬼門關呢。”郝玉芝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輕輕的拍了拍，好險。但馬上想到，有皮紅艷在身邊，怎麼可能會掉進這樣的陷阱，頓時有點臉紅。
“我們要是想攻擊他們，其實也很容易。”皮紅艷沒在意學生的想法，繼續教學：“兩個一組，分別盯住蔣和劉，然後你找地方注意車建羽，一旦他露頭，直接幹掉他，剩下的就簡單了。”
“可是那樣就不能問出情報了。”
“為什麼要問情報？”皮紅艷看着郝玉芝，“我們的敵人是蟲獸，如果我們認為他們有威脅，那就是說他們站在蟲獸一方，那我們還有必要問情報嗎？”
郝玉芝低頭沉思，她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皮紅艷的意思，從一開始就要確定戰鬥的目的，戰鬥的對象，這其實就是有的放矢。但，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麼深，這麼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才會面對近戰的時候，會出現慌亂的情況嗎？那羅力呢？郝玉芝抬頭看看皮紅艷，欲言又止，她覺得這個問題好像有點跑題了。
“羅隊長的思考方式簡單，直接，所以，他往往會抓住問題的本質。可能過程會不太順利，但方向不會錯。這也是他敢大膽的進入車建羽的住處，而車建羽卻反倒會受制的原因。看上去是無心對有心的運氣，其實是個人格局的差距。你這個力哥不簡單哦，看着不聰明，但是學習能力很強，而且學得很紮實，總是從基礎學，又能看見上面的情況。學得雖然慢，但爬得會比較高。”皮紅艷很讚賞羅力，這個人從一開始見面，到現在，就已經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難怪齊恩澤對他會特別關注。
“那力哥將來是不是要比我六哥厲害得多啊？”郝玉芝滿懷期待地看着皮紅艷。皮紅艷頓時無語了，這丫頭腦子裏的邏輯線好像跳得有點大啊。
一行人走了一個多小時，忽然對講機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聲。有情況！皮紅艷馬上做出了停止前進的手勢，身邊和身後的隊員都慢慢的蹲了下來，輕輕的架好槍，開始警戒各個方向。皮紅艷剛打算上前面去了解情況，就看見羅力貓着腰，提着槍從山坡上下來了。
“前面的坡下有兩隻利牙，再遠有一隻蛇怪，沒發現其他蟲獸。我已經架設了無人機，用攝像頭觀察，玉芝你打開電腦看一下。”羅力並不緊張，三隻而已，正好練手，看是偷偷溜過去，還是演習什麼戰術。唯一問題就是不知道附近是不是還有其他蟲獸，捅馬蜂窩的事不能幹，但這個概率應該不大。
幾個人看了十幾分鐘監控，三隻蟲獸殺了一隻野豬，吃了，挖了幾隻山鼠，吃了，然後就是在那瞎逛盪，這是打算在這過日子了。
“它們把咱們的野豬吃了。”郝玉芝心疼的說。羅力抬眼看了看郝玉芝，這女人現在怎麼怪怪的，都學會過日子了。“又不是咱們打的，你還真夠財迷的。”羅力的話讓郝玉芝有點臉紅，她剛才就是忽然覺得可惜，蹦出來一句話，讓力哥抓住了，這臉丟的。
“玉芝說的對，它們算入侵者，別說野豬，就是一塊土坷垃也不能給它們。”皮紅艷當然要支持自己的學生，“我帶郝玉芝上去，如果只有這三個，讓郝玉芝幹掉。你帶三個人在我們左側一百米隱蔽，剩下兩個人照顧後面。如果有其他的蟲獸，你們看我指示開火，如果太多，放火燒山，我們撤，順便把那三家人帶走。”
羅力看看皮紅艷，又看看郝玉芝，琢磨着應該問題不大，三四百米距離，郝玉芝解決三隻蟲獸應該沒問題。點點頭，然後分派隊員，自己帶着三個人，趴在了不高的山脊上，不露頭，只是彈出攝像機觀察。
這一片的山坡比較平緩，冬日裏的植被也都枯黃了，常綠植物很少。皮紅艷和郝玉芝蹲在坡下，郝玉芝已經把礙事的裝備取下來，只把狙擊步槍拿在手裏。皮紅艷看看坡上倒伏的枯草，這裏隱蔽是沒問題的，但是該如何給郝玉芝製造點困難呢？
“第一槍先打蛇怪，”皮紅艷開始給郝玉芝佈置擊殺順序，蛇怪其實在最遠端，但是它能遠程攻擊，所以必須第一槍幹掉。“第二槍打最近的瘋狗，然後解決剩下的，盡量一槍解決，把手槍準備好。”皮紅艷說完，還把郝玉芝和自己攜帶的燃爆手榴彈取了出來。郝玉芝因為皮紅艷的語氣和表情，感覺有點緊張，雖然三隻蟲獸對自己來說沒什麼挑戰，可是皮紅艷的動作明顯是為意外情況做準備。她打開瞄準鏡，關保險，拉栓上膛，慢慢地把槍探出去，然後一點點的在風中抖動的枯草中將那隻徘徊的蛇怪套進了瞄準鏡。
羅力帶着人間隔幾米匍匐在枯草里，靜靜地觀察着那幾隻蟲獸，他只擔心蟲獸所在山坡的另一面是不是有太多的其他蟲獸。這種距離對郝玉芝來說，近似於打靶練習，所以，羅力根本沒注意郝玉芝和皮紅艷那裏的動作，他盯着那隻蛇怪，只等槍響。
“啪”很輕微的一聲響，如果不是羅力一直注意槍聲，幾乎聽不見這聲槍響。然後，視野中的蛇怪倒下了，抽搐着，另兩隻瘋狗則轉頭注視着槍聲的方向，它們未必聽見槍聲，但應該感受到了子彈的運動。
羅力聽見了風聲，心裏暗道要壞。果然，又一聲幾乎難以發覺的槍響，一隻瘋狗被打倒了，但它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這時候，另一隻利牙已經發現了射擊的位置，開始快速的奔跑起來。
羅力關注着那隻剛站起來的利牙，因為那隻衝起來的利牙肯定會先被打倒，而這隻受傷的，不知道傷得如何。看來傷得不算重，還能跑起來，就是速度和平衡有點受影響。要不要提玉芝解決這個呢？算了，還是別多事，皮紅艷應該是有安排的。然而就在這時候，對面蛇怪倒下的地方冒出了一個腦袋，接着是另一個，又一個，最後有四隻蟲獸出現在了對面的小山坡上，兩隻蛇怪，兩隻利牙。羅力的汗毛都炸了，他直接放棄了那兩隻正撲向郝玉芝位置的蟲獸，瞄準了山坡上的一隻蛇怪，這個距離，蛇怪是有傷害能力的。
羅力有點猶豫，因為他沒把握在這個距離用自動步槍幹掉那隻蛇怪，最好是放到二百米的距離，可他不敢。這時候，準星里的蛇怪倒下了。嗯？玉芝這麼快就解決了那兩隻利牙？槍法又長了？
“羅隊，你看。”宋德龍低聲喊了一句，然後羅力順着他指的方向發現那隻受傷的利牙正在快速接近郝玉芝她們的位置，而最先衝過去的那隻利牙已經倒在了枯草中。
“開火。”羅力管不了這麼多了，直接瞄準了另一隻蛇怪，這時候，山坡上的兩隻利牙也開始向下沖了，而那隻蛇怪還沒等羅力扣動扳機，就倒下了。羅力馬上站起來，端槍瞄準那隻快要衝到郝玉芝位置的受傷的利牙，然後，他就看見那隻利牙身體抖動了幾下，倒下，抽搐着等死了。身邊的槍聲密集的響起來，對面衝過來的兩隻利牙還沒到一半的距離就被羅力身邊的三個人打倒了。羅力提着槍向郝玉芝跑過去，不能讓她倆這麼玩了，太懸了。
“為什麼沒等我的信號就開槍？信不過我們兩個女人啊？”皮紅艷笑着說道，這讓一臉焦急的羅力倒有點不好意思了，而滿臉興奮的郝玉芝也笑盈盈的看着羅力，很開心。她不知道是因為看見力哥出糗開心，還是因為被別人關心而開心，總之，她覺得挺開心，剛才在艷姐的指揮下，她近距離用手槍打倒了一隻利牙。整個伏擊過程，雖然有點意外，有點緊張，但是很緊湊，她收穫很大。她相信，就算沒有其他隊員幫忙，她也能把剩下的兩隻利牙輕鬆幹掉。
宋德龍帶着兩名隊員下去打掃戰場，補槍，很快就拖回了兩具屍體。這邊，羅力也被皮紅艷當成苦力，把那隻沖得最近的，遭受兩次打擊的利牙屍體拖了回來。
皮紅艷翻看着那隻羅力拖回來的利牙屍體，仔細查看着上面的傷口和彈孔。“好像比漢陽市的蟲獸要更健康。”皮紅艷皺着眉說道，她早已從民兵和齊恩澤口中知道了蟲獸的變化，越健康的蟲獸力量和速度越高，皮越硬，越厚。這時候，龍三帶人也拖着一隻蛇怪，一隻利牙的屍體回來了。皮紅艷這邊繼續查看屍體的傷口，郝玉芝那邊已經開始向羅力咭咭咕咕的講述自己如何厲害了。
“先打的那隻利牙，當時我都要開槍了，結果風變大了，我開槍的同時調整了一下，還是打中了。艷姐說我那槍打得漂亮，就算她都打不出來，要是那槍沒打中，就有點小麻煩了。”
“嗯，那槍確實厲害，你槍法又長進了啊。”
“嘿嘿，我這次用手槍打死了一隻啊，只有十多米的距離，再慢一點，它就撲上來了。”
“嗯，這槍更厲害，要我，可能就慌了。”
“我也有點慌啊，呵呵。”
“可你還是打中了，挺好的，以後就不會再怕近戰了吧？”
“嗯，不過還是有點怕，但好多了，起碼下次能幫上忙了，呵呵。”
皮紅艷奇怪的看着兩個正在交流的人，然後又看看其他的隊員，其他幾個人憋着笑，正在用刀子切開蟲獸的外殼，宋德龍甚至給了皮紅艷一個鬼臉。皮紅艷明白了，恐怕只有這兩位當事人是兩個糊塗蛋，其他人早就看出了兩人關係不一般。
“你們這是幹什麼？”皮紅艷發現幾個人把蟲獸切開晾着，然後都開始往一隻手上戴膠皮手套。
“哦，艷姐，這是保養護具。”郝玉芝終於想起來她的老師了，然後她也掏出一隻手套，戴在手上，跟着隊員們一起等蟲獸體內組織變質。
皮紅艷身上也有蟲獸皮的護具，這是從一個民兵身上扒下來的。她第一次看見這些民兵所說的護具保養方法。看着大家認真的在護具上塗抹蟲獸體內的組織，然後護具變得光亮起來，皮紅艷忽然覺得有些羨慕，這樣的兵，真的可愛，真是很難得。
如同孩子般高興的郝玉芝先給皮紅艷的護具都做了保養，然後又給自己的護具做了保養。大約半小時后，光亮的皮護具變得暗淡了，但是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護具變軟了，更貼身，更舒服了。這一次保養，應該能頂十天了，十天之後，如果不做保養，護具會逐漸變硬，穿在身上就沒那麼舒服了。不過，這些人似乎並不在乎，對他們來說，蟲獸到處都是，做護具保養就是很簡單的事情，沒有材料了，殺幾隻蟲子就行了。
一行人繼續上路，謹慎前進，經過了這一次的伏擊戰，大家的警惕性都進一步提高了。不過羅力和皮紅艷還是頭腦清醒的，既然發生戰鬥的時候，沒有更多的蟲獸被吸引過來，那小範圍內，應該是沒有零星的蟲獸了。只不過這些蟲獸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和大部隊失散了嗎？在野外看上去似乎跟普通野獸差不多，不會主動尋找人類攻擊，僅僅是野獸的生存意識在起作用。這是脫離了上級蟲獸的控制了嗎？苦於情報太少，無法得出準確的結論，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種零散的蟲獸，對人類的威脅大大降低了。
傍晚時分，小分隊終於到達了預定地點，然後開始設置營地，吃飯休息。其實羅力本想早點結束行軍，因為他看見皮紅艷已經有些疲憊了。然而這個堅強的女人絲毫不讓步，羅力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想法了，畢竟皮紅艷才是這次行動的實際指揮員。
吃完自發熱的軍用食品，大家挖坑埋了餐具和包裝。營地設置在一片松林中，先安排皮紅艷和郝玉芝睡覺休息，這次皮紅艷沒有拒絕羅力的照顧。羅力帶着兩名隊員開始放哨，後半夜會是宋德龍和另外兩名隊員換班。明亮的月光並沒給人帶來暖意，反倒讓冬夜顯得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