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

忘年交

靖安五年,三月初五,正是“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時候,更何況之江本就多雨,這淅淅瀝瀝惹人憐愛的小雨可就要下到牡丹花謝了,桃花開了才會停。

此時節,之江府潯江鎮的百姓都開始種些玉米蘿蔔之類的莊稼。清明祭祖,自然就一切從簡,多是月落星沉時出發,趕在金雞破曉之前回來,之後便伴着日升,去自家農田裏耕作。

可除開這些平頭百姓,鎮中有一人是例外。此人姓白,名叫白山南,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可如何例外呢?卻原來他每一年清明都背着個半人多高的大竹筐,裝滿了黃紙,去自家墳前燒,這一燒便是小半個時辰。

今年也是如此,小半個時辰過後,黃紙燒完了,天上也金烏換玉兔。白山南沒有多做停留,卻也沒回家,而是徑直向東方走去。

卻原來,白家在鎮外有一片桃花林,是白父生前種下的。只因為白母一句“喜歡”。

可惜二老早在白山南不過八歲時便與世長辭了。只留下白山南一人與這十里桃花林。

當然,這桃花不止可以博美人一笑。白父還喜歡用桃花釀酒,這門手藝也一同傳給了白山南。鎮中百姓還都只認他家這桃花酒,別人家的似乎都少些韻味。

四月的桃花摘下來釀在酒里,待到來年九月開壇,顧此名為九月山桃,開壇時香味沁人脾肺,能從鎮南飄到鎮北,每當開壇時,白山南都會藏起來一二十壇,畢竟他也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剩下的才會賣出去,鎮中酒鬼不少,半日買完百十壇酒也是常有的事,畢竟幾千錢一壇的好酒也就白山南這獨一份了。

故此,白山南靠着釀酒每年能賺上幾十兩銀子,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更何況一年也就摘桃花時會忙上幾天。

而此時陽春三月,正是桃花冒蕊的時候,也快到了一年的忙季了。所以白山南才沒有回家,來桃林看今年桃花長勢。

來來回回溜了一遭,白山南才點了點頭說道“嗯,今年長勢不錯,今年桃花當比去年的香。”說罷白山南折了根桃花枝背上竹筐往鎮中走去。

白山南家就在潯陽鎮邊上,房子不大,但房外風景不錯,不遠處有條小河,綿延到了不知何處的遠方,河上有座小橋,通向的就是白山南的家,站在橋上看房邊柳樹飄下柳絲條條,真不愧那句“橋如虹,水如空,一葉飄然煙雨中”

小橋,流水,人家,還有個背着竹筐的俊朗少年,這就是江南美景的縮影。

白山南開了銅鎖,將竹筐丟至一旁,自己則進了屋中,沏了壺之江最負盛名的西湖龍井。

雖說之江四季如春,可正是陽春三月,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的時候,白山南早出溜了一遭,身上多少有些寒意,幾杯暖茶下了肚,白山南這才暖了過來。

他捧着茶壺向外看去,只見那太陽還在東方斜照,時間還不算晚,於是便拿出了筆墨紙硯揮揮洒洒的開始寫字。

話說,白父曾經也是個愛舞文弄墨的人,寫的楷書也稱得上一絕,耳濡目染下,白山南到如今也寫出了些門道,舉手投足間也有了些大師韻味。

鎮中百姓也常在他這求些對聯,牌匾之類的墨寶,這不,哪怕是清明時節也有人前來拜訪嗎。

就在白山南感嘆自己謄的《穠芳詩帖》不如宋徽宗的鋒芒畢露的時候,就聽見有人敲門。

於是白山南便將毛筆擺在了筆擱上,快步出去開門。

開門一看,不是別人,是鎮中一個老秀才,名叫林仲丘,今年已經花甲之年,之前與白父交情頗深,在白父死後對白山南也是關愛有加,教白山南寫字讀書,與白山南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常與白山南聚到一起吃飯喝酒,談些詩詞歌賦之類的事。

白山南將林仲丘請進了屋中,沏了壺西湖龍井,林仲丘看了眼擺在桌上筆墨紙硯,說道:“山南啊,你這字鋒芒太露啊,是吧?”

白山南撓了撓頭,一皺眉,說道:“嘖,是嗎?我總覺得還差點。唉~不說這個了,林伯這是家裏沒酒了?”

“誒!你這孩子,我來就是要酒的嗎?我好歹也是一屆文人,你看我像個酒鬼嗎,啊?……”白山南看這老頭吹鬍子瞪眼,不由得笑出了聲。隨後問道“那您不喝了?林仲丘一聽這話直接變了臉,笑道:“那不行,喝還是得喝,找你來就是來喝酒的,嘿嘿,喝酒去!”

白山也不墨跡同是笑道:“行!聽您的。”

說罷兩人提起一罈子九月山桃,向鎮中一常去的酒肆去了。

雖說之江四季如春,但好歹是是清明前後,中午時分也是涼風陣陣,兩人加緊了腳步沒個多半刻也就到了。

剛進門,就有個與白山南彷彿年紀的小廝湊了過來似見了父母般的喊道:“您二位來啦,快裏邊請,裏邊請。”兩人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隨後林仲丘衝著那一直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小廝說道:“小川兒,給我倆上幾個好菜,把白爺這壇酒燙上,上得快有賞啊,哈哈。”

那小廝不墨跡一句“得嘞”便走了,只留兩人在此說些閑事。

“山南啊,你家桃花快收了吧?”

“啊?對,是快了,已經冒蕊了,看起來要比去年好。”

“是嗎,那開花后給我送幾支來,現在溫脂每天都喊着讓他白哥哥送桃花來。”

白山南臉突然一紅,有些無所適地說道“啊?是嗎,那我記着。”

林仲丘看他滿臉羞紅,便不再與他打趣,指着一盤子菜說道;“嘗嘗,新下來的袖珍菇。”

袖珍菇,之江三月時特有的菌類,與芹菜一同焯熟,滴上幾點蒸魚豉油。涼拌後下酒不錯,兩人各倒了一杯酒,就着菜,先墊了墊肚子,等到菜上齊了,二人才開始推杯換盞。

林仲丘已是花甲之年,早已鋒芒不再,哪裏喝的過正值壯年的白山南。況且這老頭不聽勸,非要喝的酩酊大醉才罷休,此時林仲丘已經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白山南夾了一筷子菜,送進了嘴裏,又空了空罈子,衝著林仲丘笑道:“林大爺,上回你可沒倒,這會還得我扶您回去,算了,咱走吧?”林仲丘自然沒回答,白山南也沒管他,叫來了小川,結了賬便扶着林海成下樓,還險些跌了個跟頭。

兩人跌跌撞撞出了酒肆,此時已經是申時一刻(下午三點十五),這颳了一天的清風,到這時也沒見找個地方落腳歇歇,這二人剛醉酒,一見風就冒汗,這一冒汗,酒勁就上來了,白山南倒還好,林仲丘可不一樣了,一口就吐在了白山南身上,此時街上人還不少,為了避免甩到別人身上而挨打,白山南只好小心加謹慎的往前走。

憋憋屈屈,窩窩囊囊走了一路,還好林仲丘家離酒肆不遠,哪怕白山南攙着自己這醉酒忘年交也只用了小半刻。

抽出一支手來敲了兩下門,緊接着便門分左右,出來了一個同是花甲之年的老伯,看起來比林仲丘還要稍長几歲,此人姓王,單名一個樹字,但這個名沒什麼人叫,只因為他在家中排老二,所以鎮中人都與他叫王二。

王二一看這架勢,不用猜一看就知道是自家老爺喝高了,連忙上前攙扶。

白山南將自己這忘年交交到王二手中,隨後拍了拍手長嘆口氣。

“呼~快攙進去吧,這老爺子不聽勸,非要與我爭個高下,你看輸的多慘,行了,快攙進去吧,我走了啊,二叔。”也沒等王二回話,白山南說罷轉頭就走,而此時王二也不能把自家老爺擱地上,去送白山南,只好囑咐了一句“山南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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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以我槍挑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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