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
蘇州的萬民宴,氣氛極其熱烈。
康熙既應允了參加這個萬民宴,自然是不願與百姓們有太深的距離感的。
帶了皇太子、宸淑妃赴宴。
康熙下了旨意,來參加萬民宴的士紳鄉民,都可將自己家中女眷或者子嗣攜來參與宴席。但為了控制人數,各家各戶都只能帶一位前來。
即使是這樣,原來的萬民宴也比從前的規模擴大了一倍。
可康熙高興,當地官員組織得力,硬是將這個萬民宴給漂漂亮亮的辦下來了。
萬民宴上,康熙讓姜鄢捧來一撮米,對着眾人說,願天下百姓,人人都有飯吃。
又讓姜鄢捧着幾隻極清甜可愛的福橘,對着眾人說,願爾等人人都有福氣。
臣民為此激動,人人跪下俯首山呼萬歲。
那場面着實震撼,姜鄢從宴席上回來很久,腦中畫面依舊清晰,那種感覺久久盤踞在心中,想必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康熙在萬民宴上飲了三大碗酒,是陪着這萬民飲的。與民同飲這麼多酒,後來在席間,康熙起了興緻,又去了好幾個百歲老人跟前說話。
那都是鄉民中年紀很大的人了,有鄉紳也有普通百姓,康熙與他們說話,對飲喝茶。後來還和許多年輕的舉子們一道飲酒,具體喝了多久,真就沒個數了。
胤礽也是,他是皇太子,跟隨康熙行事,自然是事事跟從。康熙飲酒,也讓他跟着來,父子倆一塊兒行事,還好康熙還曉得照顧胤礽,沒讓他喝太多,可後來姜鄢瞧着胤礽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他是喝醉了的。
最後到了晚上,才在所有人恭送皇上皇太子,恭送宸淑妃娘娘的呼聲中離席。
康熙一手牽着胤礽,一手牽着姜鄢,走的穩穩噹噹的。
姜鄢另一隻手牽着小阿哥。
這樣的場合,小阿哥自然是不會錯過的。小阿哥愛熱鬧,萬民宴最是熱鬧了,小阿哥在席間很是開心。
他本來就是性子頗為外放的,瞅着康熙一直帶着他保成哥哥和他額娘,他又不耐煩一直跟在他皇阿瑪身邊,對這萬民宴的一切都好奇極了。
他就到處跑,看着喜歡誰就和誰說話,眾人都知道這是宸淑妃親生的小阿哥,自然都不敢怠慢。基本上就是問什麼答什麼,還有好多人喜歡他的聰穎伶俐,與他聊的頗為投契。
小阿哥天天跟在康熙胤礽身邊耳濡目染,懂得的東西比一般的小孩子多得多了,與他聊天的人本就不敷衍,反而叫他身邊的人越聚越多,男女老少都有,都想同宮裏的小阿哥說說話。
小阿哥身邊跟着人的,護的也很緊。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人能傷着小阿哥,更做不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小阿哥不吃席間的東西,吃喝都不動用,自然是不會飲酒的。
姜鄢跟着康熙一道,在同飲三碗酒的時候,她也跟着飲了些,所以這會兒有些酒意微醺,不至於就醉了,但也跟清醒時不大一樣。
也幸而她愛那個羊奶酒。隔些日子想念那個味道了,就會喝一點兒。這酒量也不至於太差,否則今日喝了這蘇州的酒,怕是當場就要醉了,哪還能照顧他們父子呢。
他們三個身上都有酒氣,就是小阿哥清清爽爽的,身上什麼味道都沒有。
到了住處,姜鄢牽着小阿哥到榻上坐下。
先問他:“餓不餓?困不困?”問他要不要吃東西要不要喝水。
小阿哥說:“不餓。不困。”但是想吃硬硬的牛肉乾。
小阿哥在席間有他自己專屬的膳食,跟人聊天的時候就一塊兒吃着喝着了,他現在小肚子也是飽飽的,並沒有覺得很餓。
回來之前還喝了好多果汁,也不是那麼渴。
小阿哥最近就喜歡上那種硬硬的能夠磨牙的牛肉乾。
姜鄢讓小廚房做出來了,一直都帶着,就是知道小阿哥喜歡。
這會兒是晚上了,也不能吃太多,姜鄢就吩咐李嬤嬤他們,給小阿哥兩根就好了,磨磨牙就行,也夠小阿哥吃一會兒的了。
小阿哥得了牛肉乾,就抱着牛肉乾乖乖坐在榻上看着姜鄢照顧他皇阿瑪和保成哥哥。
康熙牽着胤礽進來后,姜鄢先去照顧小阿哥,他的手就被姜鄢放開了。
康熙有點不大高興,但是沒有說什麼,牽着胤礽在榻上坐下。
父子倆規規矩矩的坐着,都沒有說話,都望着姜鄢。目光隨着她打轉。
姜鄢吩咐李嬤嬤:“去弄些蜂蜜水來。”
想了想,還特意將如何調製的比例說了一下。淡了濃了都不好,還是需要控制一下的。
這父子倆都不喜歡醒酒湯,她也不喜歡那個怪怪的味道,還是用蜂蜜水比較好。
早年間胤礽喝醉了,還喜歡到處鬧騰,各種活蹦亂跳。
後來不給他喝酒了,慢慢就養出來了君子的端方氣度。
如今再喝酒,哪怕是喝醉了,也跟康熙似的,不說話也不動,就那麼一雙眼睛深深的盯着你看。
姜鄢拿着蜂蜜水過來,遞給父子倆一人一杯。
父子倆乖乖拿過去喝,還沒喝上兩口呢,小阿哥在那邊開口了:“額娘,皇阿瑪和保成哥哥是喝醉了嗎?”
蜂蜜水有點香,還有點甜,小阿哥聞到味道了,小阿哥也想喝。
但是,一定是要喝醉的人才有嗎?
父子倆端着蜂蜜水的手一頓,都不喝了。都望着姜鄢。
“我沒喝醉。”
“朕沒醉。”
父子倆都極力澄清,然後都不要喝這個蜂蜜水了。
小阿哥跑過來,輕輕扯了扯姜鄢的裙擺:“額娘,我想嘗嘗這個。”
姜鄢忍不住扶額,讓李嬤嬤給小阿哥弄了一點點。沒有給他加糖。
等小阿哥重新坐到榻上,姜鄢才望着康熙和胤礽說:“沒醉也要喝。都喝光。”
胤礽眨眨眼,先聽了話,抱着蜂蜜水繼續喝起來。
姜鄢望向康熙,康熙小聲說:“朕真的沒有醉。”
姜鄢聽了,就伸手去拿康熙手中的蜂蜜水:“皇上若不願喝,臣妾不強求。”
“強求強求。還是強求的好。朕喜歡你強求。”康熙忙不迭的又把蜂蜜水護住,生怕姜鄢給他拿走了似的,又忙喝起來,本來也不是很多,一下子就飲盡了。
姜鄢瞧他們這樣,心裏早就篤定了,這父子倆就是喝醉了。只不過因平日自我的嚴格要求,所以沒有放縱自己撒酒瘋。
“皇阿瑪,兒臣心裏好難受呀。”
胤礽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把屋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姜鄢都有些嚇着了,連忙過去問:“保成哪裏不舒服?”
就在姜鄢要叫太醫來的時候,胤礽突然又笑起來,說:“剛才,看見那麼多的人,兒臣又好高興啊。”
“朕也高興。”康熙還和胤礽對上話了。
就是因為高興,所以才喝了那麼多的酒。
姜鄢原本還擔心,瞧着他們父子有問有答的,兩個人坐的比她還穩,突然就不擔心了。
姜鄢也沒讓父子倆聽見,悄悄看了李嬤嬤一眼,輕輕做了幾個口型,氣聲小,沒人知道。
李嬤嬤會意,就悄悄去將太醫請過來,在隔間候着,有需要的時候,再讓太醫來給皇上和太子殿下瞧瞧。
現下肯定是不能夠的了。但有太醫候着,總是能讓人安心些的。
然後,姜鄢就抱着小阿哥過去坐好,讓小阿哥不必擔心,然後她就坐那兒,看看他們父子還能聊出什麼花兒來。
沒隔多久,胤礽又開了口:“兒臣從小就跟在皇阿瑪身邊。兒臣是皇阿瑪帶大的。”
“兒臣從四歲就開始讀書習字,未曾有一天懈怠。兒臣不如皇阿瑪,沒有因為讀書刻苦到吐血,但是兒臣真的很努力了。”
康熙本來一直凝望着姜鄢,聽到胤礽說這些,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胤礽的身上。
他緩緩地說:“朕知道。你很努力。”
胤礽其實從來沒訴過苦。或者這根本不能叫做苦,在他們父子的認知里,這就是皇太子的日常。
康熙自己勤奮得很,對待自己的兒子也是一樣的。便是一般的皇子阿哥,那讀書上也是不能懈怠的。只是沒有胤礽這般緊鑼密鼓的往前趕,一絲一毫都不能懶惰。
胤礽沒有同康熙說過這些,今日喝了酒,心裏卻有許多的話想說。
從小時候的心思說到現在。說的康熙都心酸起來。
“你心裏委屈,怎麼不同朕說呢?”康熙眼眶都紅了。
胤礽吸吸鼻子,說:“兒臣不委屈。就是兒臣有時候會累。但是兒臣想自己是皇太子,不能辜負皇阿瑪的厚望。所以一直讓自己堅持。”
“兒臣就是,有時候也會想要玩耍。想要在阿瑪姨母身邊享受溫暖。但是兒臣長大了,這兩年,心裏好像就不這樣想了。不是說不想玩,就是兒臣的心境好像真的變了。兒臣似乎,更想成為一個合格的,能讓皇阿瑪驕傲的皇太子。”
以前胤礽絕不會講這些話,喝了酒忍不住,坐這兒也不知怎麼的,就想把小時候的心思往外倒一倒。
似乎是那個萬民宴觸動了他。也似乎是先前那個雨夜觸動了他。
他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想起那個念頭,似乎應該給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個交代。
然後,他才能大步向前,做一個更好的能夠讓他自我認可且被康熙認可的皇太子。
康熙抹了抹眼睛,沉聲說:“你就是合格的,讓朕十分驕傲的皇太子。”
“真的嗎?”胤礽目光發亮,在得到康熙的肯定回答后,他一瞬間就高興起來了。
姜鄢在旁邊聽着,卻越聽越心疼,胤礽這是要擯棄自己不要了,只要做一個合格的讓康熙驕傲的皇太子就行了嗎?
那他自己怎麼辦呢?他就沒有自我了嗎?
姜鄢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她懷裏一直抓着牛肉乾但是沒有啃,反而一直關注着康熙和胤礽那邊的小阿哥動了。
他掙脫出姜鄢的懷抱,一手抓着牛肉乾,一手跑去牽胤礽的手:“哥哥,你喝醉了。我們回去吧。”
小阿哥也是聽着心疼。
他想帶着他的保成哥哥去歇息,等明日,就不讓他的保成哥哥讀書了。
“就休息一日。讓曦兒帶着哥哥去看看花,好不好?”
“這裏有一株玉蝶梅,開的極其漂亮好看,花朵瑩白可愛。我想跟哥哥仔細去瞧一瞧。”小阿哥認認真真的跟康熙打商量。
胤礽被小阿哥牽住,順勢從坐塌上下來,坐在腳踏上,他笑着說:“曦兒,我沒喝醉。”
小阿哥堅持:“你喝醉了。”
胤礽又笑:“真的沒醉。”
小阿哥還是堅持:“我說哥哥喝醉了,就是喝醉了。”
胤礽只能妥協:“好吧。我喝醉了。”
小阿哥滿意了,又去看康熙。
康熙沒說話,就那麼與小阿哥對視着。
姜鄢走過來,輕輕扯了扯康熙的衣袖,康熙回過神來,姜鄢又把小阿哥的請求說了一遍,康熙的目光落在小阿哥的臉上,他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康熙說:“想去就去吧。想玩什麼,想看什麼,想做什麼,都讓保成跟着你去。都行,都可以。”
小阿哥說謝謝皇阿瑪。然後就要帶着胤礽走。
胤礽還特別聽話,小阿哥牽着他的手,他就跟着小阿哥走了。
小阿哥很滿意,也挺高興的,一邊往外走,一邊繼續啃他的牛肉乾。
孩子們都走了,屋裏頭就剩下姜鄢同康熙了。
姜鄢瞧了李嬤嬤她們一眼,李嬤嬤會意,便帶着人到門外候着去了。
康熙安靜沉穩的坐着,等小阿哥走了之後,他還是用那樣深深的眼神望着姜鄢。
姜鄢到康熙對面坐下,含笑問他:“皇上方才望着小阿哥出神,是想念承祜阿哥了么?”
康熙一下子就慌了,傾身過來,握住姜鄢的手,分辨道:“朕沒有。鄢兒莫要冤枉朕。”
姜鄢還是笑,任由康熙握着她的手,又輕聲問他:“皇上還望着臣妾出神,皇上是想念仁孝皇后了么?”
康熙委屈極了,分辨道:“朕沒有。”
“便是有也無妨的。”姜鄢笑着說,“仁孝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承祜阿哥也是皇上的孩子。失去他們,皇上始終惦念牽挂。瞧見臣妾和曦兒,皇上就算想念,也沒什麼的。臣妾可以理解,皇上不必擔心臣妾誤會。”
康熙輕輕摩挲姜鄢的手,輕聲說:“朕答應過你,絕不會再將你同曦曦當做替身。似這等事,朕不會做的。鄢兒,你就是冤枉了朕。”
姜鄢還是笑,說:“好,那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冤枉了皇上。”
姜鄢其實是怕康熙同胤礽似的,心裏有什麼想法不願說出來,就只管放在心裏憋着,或者是自己扛着。
姜鄢如今,小阿哥都快四歲了,她早已知康熙的真心,旁人的用心自然她也是都知曉的,誰也不會將她當做仁孝皇后的替身,也不會將小阿哥當做承祜阿哥的替身。
可這事兒始終不需要有太大的反應。姜鄢自己心中看開了,小阿哥心胸廣闊,更不會在意這個,姜鄢就想讓康熙他們也能看開些,不至於這樣敏感,也不必以為他們母子太過脆弱了些。
可如今看來,這想要大家都一同看開些,瞧着康熙的反應,大約還是需要些時間的。
慢慢來吧。姜鄢想,她日後也會多注意方式方法,讓康熙他們感受到她的心。也不至於她一談到這個,康熙便如臨大敵,好似就怕委屈了她似的。
想起胤礽,姜鄢便覺得她這兒不甚重要了,還是胤礽的事更緊迫些。
康熙一直握着姜鄢的手,兩個人之間尚有些距離,這樣一直將手送過去的姿勢着實是有些辛苦了,姜鄢也不想一直坐在圓凳上這樣,便想着站起來,然後一同與康熙並排坐在榻上,這樣肯定舒服些。
誰知人剛剛站起來,康熙就用手抓住姜鄢的手腕,直接將人圈到自己懷中,姜鄢沒坐到坐塌上,直接就坐到了康熙的腿上。
康熙把姜鄢的雙手攏住,溫柔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手中,又在那兒輕柔摩挲把玩着。
姜鄢這樣也是慣了的,倒覺得沒什麼,自己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待更舒服后,才望着康熙說:“方才保成說的那些話,皇上可聽見了?”
康熙又去撫姜鄢的手腕,姜鄢手腕纖細,但身上肌膚皆是極白的。康熙用手去圈她的手腕,只覺得柔軟可憐,心裏越發喜愛,忍不住就用溫熱掌心去貼她的脈搏。
掌心下有溫熱鼓動,康熙眉眼彎了彎,說:“朕聽見了。”
姜鄢低頭去瞧康熙的神色,想要他專心些與她說話:“那皇上可心疼保成了?”
“臣妾聽着,是極心疼保成的。皇上總說,保成是長大了。可臣妾,是他的親姨母,在臣妾心裏,總還是想着孩子是要身心健康的。皇上日後,還是要多心疼心疼保成才行。”
手上的動作倒是停了。
姜鄢還挺高興的。其實她是一時忍不住,才說了這麼幾句。從前是不會多說的。今日是真心疼。
也顧不上康熙是酒醉了,才與他親昵說了這些話。
更深的話她說不好,索性不說了。就是想要康熙多關注一下胤礽的心理健康。
從前某一個時候,小阿哥還未出生,胤礽又要出閣讀書那個時候,她能深切的體會到,胤礽是當真心裏孤獨的。
後來有了小阿哥,他自然是好了很多。
但小阿哥的陪伴,其實並不能減輕太多胤礽作為皇太子的負擔與壓力。姜鄢實則是希望,他們父子,除了皇上與太子之外,能多給這阿哥與兒子的身份留些溫柔情感。
不想他們因為任何事情消磨了父子之間的感情。
可康熙他是真的喝醉了。
儘管他舉止得體,看起來與尋常時候無異,但是他是真的喝醉了。酒意熏染了人的思維能力,康熙現在沒法順着姜鄢的話思考。
他方才急切的辯駁澄清,那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明白了姜鄢的心思。
否則也不會那樣大的反應。
說的直白些,他現在沒法揣摩姜鄢的用心。
江南的酒,自然比不上蒙古塞外的烈。可也架不住康熙拿酒當水喝啊。
他現在就一直聽着的話,是他先要安慰太子,太子受委屈了。
好不容易太子被小阿哥帶走了,姜鄢又誤會他,然後姜鄢說她心疼太子,還讓他也要心疼太子。
太子太子,保成保成,一直都在說這孩子的事情。
那他呢?
康熙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裏突然就很委屈。
他的鄢兒怎麼就不心疼心疼他呢?
手腕被康熙攥住,康熙的鼻尖抵過來,壓住了姜鄢的唇珠。
姜鄢幾乎是直接望進了康熙幽深的眸中。
“皇上?”姜鄢不明白這是怎麼了?就說了兩句話,他就不高興了?
他們如今在一處也有些時日了,姜鄢如今能稍稍感知些康熙的情緒。
似乎也不必刻意去揣摩,她只要瞧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高興還是不高興,生氣還是不生氣。
這會兒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只覺得他似乎是一下子就不開心了。
人還是喝醉的沒錯,方才那蜂蜜水喝了跟沒喝一樣,一點作用都沒有。
姜鄢就不大明白了,不開心是為什麼不開心呢,就因為要他多心疼心疼保成嗎。這也不能夠啊。叫他心疼親生兒子,有什麼不對的。
姜鄢唇珠被抵的有些疼了,自己往後退開了半分,康熙倒沒有追過來,但神情明顯委屈。
姜鄢剛要開口,卻見他鬆了自己的手腕,把他的髮辮抓過來給姜鄢瞧,語氣也特別委屈:“鄢兒,朕有白頭髮了。”
裏頭確實夾雜着些白頭髮。
姜鄢同他洗髮的時候,也看見了。
康熙如今尚未足四十,三十有六,這個年紀生白髮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日夜操勞,操心費神的事極多,有些白頭髮也是正常的。
姜鄢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白頭髮嘛,大家遲早都會有的。
康熙又去摸她的頭髮,說:“你沒有白髮。”
姜鄢想了想,說:“臣妾將來也會有的。”
康熙又不高興了:“你不許有。”
瞧他這個彆扭的樣子,姜鄢忍不住笑:“臣妾也會有年老之時。興許到了四十,臣妾就會有白頭髮了。皇上說不許有,是不喜歡臣妾變老么?想要臣妾永遠年輕啊?”
“朕不是這個意思。”康熙又把這話當了真,同姜鄢說,她什麼樣子都是喜歡的,不是說不喜歡她年老的意思。
姜鄢就笑,用食指輕輕掩了康熙的唇,讓他不必往下說:“臣妾知曉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必這般。”
她的聲音溫柔,捧着康熙的發也十分溫柔:“皇上先前不在意這個。如今若是在意了,那臣妾想法子將這發都染黑,可好么?”
總是能想到辦法的,要想全部變黑,也沒有那麼難。
康熙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盯着姜鄢,神情委屈:“你不心疼朕。”
姜鄢忍不住笑:“臣妾如何不心疼皇上了?”
康熙說:“你一直說心疼保成。沒有心疼朕。”
姜鄢忍不住扶額,又是無語又覺得好笑。
看來真是酒醉的深了,這般話都說出來了。
這是連自己親兒子的醋都要吃么?
姜鄢就想,該怎麼哄着康熙放她起來,這蜂蜜水無用,還是得去弄些醒酒湯來才行。
她這裏正琢磨着,就沒顧得上回復康熙,沒說話,康熙就當她是默認了,神色越發的不高興。
他這樣委屈不高興,其實面上神情也看不大出來,依舊是板板正正的坐着,面沉似水。
也就是姜鄢離得近,又極其熟悉康熙,所以才能從那幽深眼眸和說話語氣中判斷出一二來。
“朕,三十六了。”
“你才二十。”
“朕比你大了這麼許多。”
“等再過些時日,這頭髮都要白了,變黑了也是要白的。”
“而你,還是青/春少女,爛漫好看。”
“也還是這樣乖,這樣軟,這樣白。”
“等到朕牙齒都掉了,你也還是這樣漂亮。”
康熙越說,越不高興。他嫌他自己年紀太大了。恨不得一瞬之間減個十來歲,好與姜鄢整整匹配。
姜鄢沒想過,康熙居然會在意這個。
這是個問題嗎?她從來都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啊。
就目前這情況來看,康熙身體如此健壯,今日喝酒跟喝水似的,不知道喝了多少,醉成這樣還有條有理的說話,還跟她掰扯這這那那的。
姜鄢看,等到時候她牙齒掉了,康熙還是這般年富力強才對吧。
可人都酸成這樣了,還把問題都拋出來了,儘管是因為酒醉陷在裏頭出不來,這人該哄還是要哄的。
要把她半晌不說話,康熙這手都把她的手腕子攥出紅印子來了。
“皇上,臣妾就喜歡年紀比臣妾大些的。最好就是大十六歲,正正好好的。大些的男子會疼人啊,體貼有愛,臣妾很喜歡的。”
“況且,皇上天賦異稟,身體素質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皇上腎好,牙齒輕易不會掉的。這方面的問題,皇上根本不用擔心的。”
康熙猶自不信:“真的?”
姜鄢使勁點頭:“真的真的真的。”
康熙咬了她鼻尖:“又在這裏哄朕。”
“你分明是花言巧語糊弄朕。還說喜歡大些的男子。那你進宮的時候是在做什麼。你那時候喜歡朕了嗎?你沒有。後來朕喜歡你了,你也沒喜歡朕呢。”
康熙這一下,咬的還是有點點疼的。
姜鄢皮膚太嫩了主要是。
但她也顧不上這個了。
這頓酒喝的,上上下下大家都挺高興的,怎麼就她得承受這個,被康熙摁在這裏翻舊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