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眠之夜
大概是這天內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雜，以至於直到宋世安彙報完情況下車，都走到了學校門口后，才逐漸從門口保安的反應中找回了最初的恐懼——
保安在最初看到宋世安的瞬間，眼神跟着縹緲了一瞬，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面前青年的臉和記憶中學校領導多次重複的重要人物對上了號，在短暫的恍然後，神情跟着瞬間發生了變化。
只見保安昂首挺胸，剋制着自己想笑的衝動，開口就是聲音洪亮又飽滿的問好聲：「陛下，您好！歡迎回到學校！」
……別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人還沒能盡數沉浸進自己的新人設中，個人情緒還是有點不大對頭，面對此情此景還是有點想笑，聲音里克制的笑意乍一聽起來還挺像是激動，這個表現勉強也能算是合格。
因為音量算不上小，宋世安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周圍不少同學跟着扭頭看了過來，臉上跟着露出了驚訝與躍躍欲試的神色。
看得出來，對於這麼唯一的一個「在逃國王」，大家都很好奇。
宋世安當即就生出了想要扭頭跑路的心思。
要不是還記着那三輪虛像至今還掛在學校上空，他這會兒怕是都要直接走人了。
面對着一群按照新規定要對自己喊「陛下」的老師同學，一時間他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宋世安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這麼早趕着回學校吃完飯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早知道會這樣，剛才在西幻位面那會兒也不至於這麼急着回來了。
雖然兩邊都喊自己「陛下」，但起碼在西幻位面那會兒聽到其他人這麼喊自己，他不會像是此時站在校門口聽保安這麼喊自己這會兒一樣，感覺自己的羞恥心都直接被針對性爆破，炸了個粉碎……
宋世安都不知道自己之後是怎麼回到宿舍的，只記得自己這一路上迎面就是劈頭蓋臉的一聲聲「陛下」。
他一路恍惚地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感覺連自己的記憶都有一瞬間的空白。
不得不說，為了拯救世界，為了保護地球，修真學院內的老師同學們都很熱情，那條在最初引起他驚訝錯愕的短訊落實到實際后，所有人的表現簡直都堪稱完美。
唯一的不足之處，可能就是對那位「學校唯一的國王陛下」不夠友好。
以至於在回到宿舍，好不容易調整好自己的心理狀態下樓去拿外賣的時候，在遭遇同一棟宿舍樓的同學夾道歡迎后，之後連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晚飯都吃不香了。
當他被一群熱情的同學迎回宿舍時，心裏唯一的念頭大概就是慶幸起了學校設置的單人間，宿舍里就他一個人住。
不然回頭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候，不至於被同宿舍其他同學的什麼「陛下，請早日歇息」之類的電視劇台詞給喊得睡意全無。
……
西幻位面，聖羅華帝國的王都內。
今天王都的夜晚看着並不像是過去那般平靜祥和，靠魔法師魔力驅動的煉金燈具取代了過去平民百姓慣用的煤油燈，照亮了王都大半的主幹道，好像白天空中高懸的太陽哪怕到了夜晚也依舊眷顧着這片街區。
若是有人從空中俯視往下看，怕是也要為這由燈光編織出形體、攢動的人群構建其血肉的長龍而驚嘆。
而在集結了幾乎整個法師塔的大魔法師后，帶着宮廷鍊金術師精心研究出來的新式煉金武器，政務官帶兵圍住了這座坐落在主幹道上、在過去總是有無數信徒虔誠禱告的教堂。
這間放在一年前就是帝國的君王也受制於此，必須要在此接受教皇加冕才能登基的神聖教堂，如今卻被無數穿着盔甲手持武器的衛兵重重包圍。
這件放在一年前，就算是在死亡威脅下衛兵恐怕也不敢放手真正去做的瀆神的事情，如今卻幾乎是順理成章地被落實了下來，迎來最後的終章。
煉金燈具在魔法師魔力的作用下不斷發出明亮的光，照亮了教堂的牆壁，也照亮了教堂內神父修女寫滿了惶恐的臉。
他們的面容在燈光映照下顯得越發蒼白得不似活人，彷彿這些圍着教堂的衛兵還沒動手，他們便被這些兵刃折射出來的寒光徹底殺死了一次，以至於此時頭腦空白，就連脖子上頂着的也只是一顆死人的頭顱。
周圍也有不少被這動靜驚擾的王都居民。
他們不敢靠近，只敢遠遠地探頭朝着這邊看過來。
看得出來，這些人中有不少臉上都寫滿了不贊同的神色。
只可惜如今王座上的那位年輕君王在此時遠比教堂供奉的神明威名更甚。
凡在聖羅華帝國的疆域內，便無人敢違逆世安·宋的命令。
在這些帝王的鷹犬面前，就算神的使者恐怕一時間都不敢做聲，更別說給這些神的什麼信徒發表言論的餘地了。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教堂內的神父驚惶喘息了許久，終於擠出來了一句色厲內荏的話。
他指向空中即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其大致輪廓的虛像，像是終於從那些模糊的虛像中得到了些許勇氣：「神跡依舊高懸在空中，我主依舊正俯瞰着人間。你們卻在這時候做出這種對神不敬的事情，未來必將遭遇神罰！」
「你們現在走還來得及，切忌不要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來。」
教廷雖然垂死，但神的威名顯然在過去數十年間，早就在所有人心裏都種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
不等衛兵做出反應，附近的居民反倒是先後退想要避開，像是怕自己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政務官就在此時從人群中走出，走到了所有士兵之前。
他冷笑一聲，突然朗聲道：「神跡？！笑話，那是陛下注視我等的雙眼，那是陛下在帝國之外的其他疆域，那是陛下用以震懾所有宵小的威嚴。」
「別什麼都往你的神明身上扣。什麼神跡？那就是世安·宋作為君王在這個世界上締造而成的偉業，那在將來會成為後世所有人都心馳神往的歷史！」政務官這麼說著，隨即扭頭看向周圍的其他士兵，命令道，「世安·宋陛下此時必定正在虛像另一頭注視着這裏，注視着我們，我們必不能讓殿下失望！」
「沖！所有人都給我往前衝進去！今天，在世安·宋陛下的引領下，我們必要將這虛偽的教誨徹底撕個粉碎！」
原本的退怯在聽到世安·宋的名號后當即消失了個乾淨。
儘管世安·宋在就位后一直竭力避免死亡，可不知道是不是過去那數次堪稱是瘋狂的計劃與行動，那位看結果甚至都能算是個仁君的年輕帝王，在絕大多數人心中卻更偏向於暴君的形象。
只是看着世安·宋過往的成就，敬佩便會伴着恐懼，最終扭曲成無條件的服從。
一聽到政務官說世安·宋正在注視着這裏，所有士兵再不敢猶豫，在那比神明更甚的壓迫感下，所有人都迎着神父越發驚恐的神情，紛紛沖了上去。
教堂內部，幾分鐘前，教皇幾乎是驚慌地跑進了教堂深處這個最為隱秘的房間內，跪倒在了這尊半人高的雕像前。
在王權與神權的鬥爭中落敗，失去了控制帝國的權柄，他最終從高高在上的「教皇冕下」，被打回了原形，變回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教皇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地祈禱出聲：「我偉大的父神，那群該死的愚民罪不可赦，我懇求您，我懇求您，請您務必賜下神罰，徹底教化這些必將永墮地獄的罪人。」
但神似乎並不理會他。
那座沉默的雕像看着就像是一塊劣質且毫無生命的石頭，除卻比其他頑石更加精美、被工匠細心雕琢過的形狀外，任憑面前的人如何祈禱，它看着也沒有半點該有的反應。
而房間外，喧鬧聲越來越近，已經快要逼到了門口。
即便在這之前就隱約有這樣的猜測，在真正面對此情此景，驚惶還是剋制不住從心底滿溢，充斥着周遭的大片空氣中。
在從前，他還能安慰自己這些都是想像，覺得就算是世安·宋也不可能當真做出這種事情來。
但現在，他已退無可退。
神是拋棄了我們么……教皇無助地這麼想着。
……
現代位面，修真學院宿舍樓內。
宋世安的宿舍內，一陣吵鬧的鈴聲打破了原本安靜的夜晚。
宋世安睡到一半，突然被吵鬧的手機鈴突然吵醒。
因為最近異常物品管控中心、修真協會乃至於學校校方的提醒，為了方便聯絡，他也直接將來電鈴聲開到了最大。
這讓宋世安在鈴聲響了沒多久后，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接通了電話。
「小宋，除了你之前彙報的那部分內容，你再想想你再另一個世界經歷的各種細節，你有沒有遺漏什麼別的內容？」電話一接通，手機對面的人就直接把所有問題都劈頭蓋臉地砸向了他。
宋世安愣了愣，提起精神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面的意思：「沒有啊，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在之前都說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么？」顯然，只是從對面說話的語氣中，他便很快發現了不對。
「怎麼說呢，雖然不能確定發生了什麼，但感覺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我可能和你說不太清楚，還是給你發圖片吧。」說著，宋世安的社交軟件突然接連跳出來了幾個彈窗，示意收到了新訊息。
宋世安點開了對面發過來的幾張圖片，很快知道了對方火急火燎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
雖然圖片在通過各種清晰化處理后，因為距離太遠看着還是有些模糊，但能看得出來，圖片里的教堂外，有一群數量看着明顯不算正常的人圍在附近。
宋世安看着這些圖片，沒忍住一句「卧槽」脫口而出，人當即就給看精神了。
不說對面，現在就是他自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當時是不是無意中給出了什麼錯誤的信號，居然直接就在教堂附近搞出了這種大場面。
搜腸刮肚想了好久，來回確認了好幾次，最終才確認了自己當時是真的什麼出格的舉動都沒做過，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事情具體原因。
之後宋世安和對面又聊了好長一段時間來回確認具體細節，同樣的問題來來回回問了好幾次，一連磨蹭了大半個小時，這才結束了對話掛斷了電話。
掛掉電話后，宋世安回想着剛才的對話，沒忍住走到了床邊小心拉開窗帘看向天空。
在小心讓自己不至於徹底暴露在陽台上、暴露在其他異世界人的面前的同時，他微微抬頭看向了空中光影模糊得彷彿像是什麼晚霞的虛像。
得，這下是真的要睡不着覺了。
宋世安面無表情地這麼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