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一覺好眠,屋子裏窗帘拉得緊實不知道今夕何夕,但牆上的掛鐘顯示已經快到了中午的時間。
孟皎把被子團巴成一團抱在懷裏,下巴擱在上面,頭髮凌亂微翹,茫然地盯住空氣中的某一個點放空自己。
剛醒的時候他通常就是那種很懵的狀態,也許因為昨天晚上後半夜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更覺得整個人懶散得要沒有骨頭。
隨意換了件睡衣洗漱完準備往畫室走,衛衣領子被人一把揪住。
“先吃飯。”江越年沉聲說。
不知道為什麼孟皎有種被家長抓包住的心虛感,乖乖地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坐到餐桌前,舀了一勺沙拉問:“你今天沒有工作嗎?”
往常江越年在他家留宿鬼混完以後,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公司,所以今天他以為跟平常一樣,江越年早就走了。
“下午再去。”江越年眉眼淡淡。
“哦。”孟皎應了一聲,想到這人昨晚畢竟貼心地充當了他的物理意義上的暖床工具,虎牙尖尖抵住嘴唇,露出一點點粉色的牙齦,眼睛彎彎的,“謝謝江老師。”
得了好處以後進行一個簡單好使的賣乖。
但江越年很吃這套,長長的睫毛斂下,眼睛飛快眨了下,那種淡然的神情也沒再那麼冷。
“你今天一天呆在家準備做些什麼?”
“畫畫、散步、和老爺子視頻,之後幾天都這樣。”孟皎思索了下自己乏善可陳的假期,“嗯,可能還會跟塗歌出去購物。”
說豐富還挺豐富的,說無聊也挺無聊。
銀質餐叉上叉了一小塊切好的桃子遞到孟皎的嘴邊,孟皎下意識垂眼望了下粉色的果肉。
一般情況下,他對浪漫過敏,會直言自己有手,然後奪過餐具自己吃下去。
但是吧,由於江越年的表現過於良好,他給面子地探出齒間咬過來。
“吃完了?去忙吧,我收拾一下。”江越年起身收拾碗筷。
孟皎理直氣壯:“還想吃桃子。”
江越年無奈地笑:“一會兒端給你。”
房子的面積挺大,孟皎更是專門騰出了一個大房間變成了工作室,一旦有了靈感就沒日沒夜地呆在這裏。
午後有微風,吹起床邊的白紗,在木質地板上留下細碎躍動的光斑,江越年端着盤子過來看見了一室的靜謐。
孟皎穿了一身朦朦朧朧的粉紅色,襯得皮膚粉白,跟蜜桃一樣。
江越年見過孟皎的衣櫃,和他的顏料板一樣,除開黑白以外,孟皎熱衷於購入各種各樣的顏色的衣服,明亮的、柔和的、淺淡的,還跟強迫症一樣按照色系和顏色的濃淡分門別類,特別有意思。
反正江越年是這麼覺着的,他看孟皎覺得哪裏都可愛。
他把盤子擱置在離孟皎手邊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問:“要喂嗎?”
孟皎在試調一種紅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漫不經心地頷首,仰頭一片桃片到了他的嘴邊。
他回神,笑着咬住。
果肉很軟,清甜的桃子香氣在口腔里溢開,他順勢抓過江越年在眼前的手腕,往下一拉,抵着他的額頭穩住他。
一次完全由孟皎掌控的親吻。
一手扣住江越年肌肉漂亮的後背,一手撫上他的後頸,江越年半跪在地上,溫熱潮濕的帶着桃子甜味的氣息在交換。
“還生氣嗎,江老師?”孟皎側開一點角度偏離,只有鼻尖親昵地蹭了下。
江越年眼尾的深褶,滾了下喉結:“沒有。”
孟皎說的也沒有錯,他的確是因為孟皎想玩玩所以才能呆在孟皎身邊的,但他更在意的並不是那個。
不過好像不重要了。
撒嬌這套對於江越年很管用。
孟皎感覺江越年已經被哄好了。
哄好了意味着可以繼續惹他生氣,循環往複。
“我要畫畫了,江老師去工作吧。”孟皎下起了逐客令。
江越年攥在腰上的手先不甘心地緊了緊,全身的細胞還在蠢蠢欲動叫囂着進攻,但最後頗為無奈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站起身關掉房門。
“耳邊沾上了一點紅色的顏料,記得洗掉。”孟皎友情提醒。
他彎腰再往畫布上加上一點顏料,調出了想要的顏色。
一抹冷調的淡紅。
跟江越年剛才眼尾的顏色很像。
*
孟皎的繪畫進度不太順利,他這段時間花下去的功夫大概就是讓自己回到了上輩子狀態最好的時候的水平,但他上輩子就維持了這個水平很久遲遲沒有辦法突破,相當於又進入了一個畫什麼都覺得不順眼的平台期。
只不過比起上輩子,孟皎雖然不出意外的感到煩躁,但是冷靜了不少。
還能拾起畫筆就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他怕把自己逼急了又陷入惡性循環里。
有客自遠方來,孟皎久違地出了門。
機場內一位白髮外國老人拖着行李箱從VIP通道出來後向等待的孟皎伸出懷抱。
“親愛的,我都不用東張西望,人群中最好看的一位一定是你。”
孟皎習慣了諾曼誇張的彩虹屁,淡定地回抱了一下。
和孟皎保持長期良好的溝通關係之後,諾曼被孟皎描述的日常生活的美食和風景吸引,於是沒有抵擋住美食的誘惑,決定親自飛來A市嘗一嘗,順便處理一些工作。
“我看你的畫技又精進不少,或許下一步我們可以考慮辦一個個人的畫展。”諾曼朝孟皎眨眨眼。
“現在正在原地踏步了。”孟皎聳了聳肩。
諾曼瞭然地安慰:“沒關係的,一位畫家可能要畫出成千上萬幅畫才能得到一幅滿意的作品,你現在取得的成就已經很值得驕傲了,剩下的可以交給時間來沉澱。”
孟皎覺得他說的挺對,索性就當了個導遊陪諾曼玩遍A市。
秦雨和顧東林是在一場拍賣會結束之後,見到的孟皎和諾曼。
其實是秦雨先發現的。
漂亮的青年和西裝革履的中老年外國男人滿臉笑容地交流着,再加上拍賣會本身濃濃的金錢屬性,他下意識就聯想到了在國外讀書時一些被包養的同學。
“東林,你看。”秦雨叫了聲顧東林的名字,示意他往孟皎那兒看。
顧東林沒有想到A市這麼小,這樣也會遇見孟皎。
但孟皎沒有注意到他,他猶豫着是要上前打招呼還是就此避開,不要再見面。
孟皎的笑意很輕快,像枝頭靈動的雲雀,燦爛又俏皮。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旁邊那位哈哈大笑。
從前孟皎呆在他身邊的時候偶爾也會這麼活潑,眼角眉梢都像寫意的潑墨畫。
“他身邊的人是誰啊?”秦雨憂心忡忡地詢問,“那個人看着……”
“什麼?”顧東林回過神,用眼神詢問吞吞吐吐的秦雨。
“只是想到了我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很多同學都跟這樣子的男人牽扯,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可能是我多想了吧。”秦雨嘆了一口氣。
他本意是想暗戳戳地踩孟皎一腳,順便展示一下自己在國外留學生活的冰清玉潔。
沒想到顧東林忽然冷下了臉,冷冰冰地說:“你確實想多了。”
顧東林從來都對秦雨言聽計從,第一次直言不諱地反駁了他的話,甚至眼神也變得審視。
秦雨沒有料到事情意想不到的轉折,心中慌亂了片刻。
“那是他在威尼斯遇見的一位畫家,兩個人很投緣,所以親近了一些。”顧東林替孟皎解釋,“你為什麼會有這種的想法?”
秦雨在他的心目中從來都是高掛在天上純潔明亮的月亮,他願意默默地守護着眺望着,但是剛才的這番話卻讓他產生了懷疑。
可以隨意、不負責任地揣測別人,表面純善下又暗藏了多少的惡意。
秦雨背後的手漸漸攥緊。
為什麼你會對孟皎的事情那麼清楚?你自己的心裏又藏了些什麼呢?
秦雨在心中無聲地反問。
儘管拒絕過顧東林很多次,但他對顧東林並非沒有感情,相反的,他早早就把顧東林視作自己的所有物,他也不允許顧東林有任何的動搖的跡象。
“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秦雨低下聲調,“那不就是因為他之前就做過這樣的事情嗎?”
他仰起頭,撞進顧東林的眼睛裏:“阿林,你告訴我,我出國的這段期間,你和他發生了什麼?”
顧東林的眼中閃過驚訝:“你知道了?”
他以為秦雨一直不知道的……
秦雨擠出一點笑:“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既然做了,就遲早會被我知道。”
“這次回國,是因為我發現,我對你確實是有感情的。但你居然給了我這樣的驚喜,名義上孟皎是替身,你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敢猜。”風一吹,秦雨的眼睛淚光閃閃,聲音沙啞。
“我隨便猜測他,是我不好,是我冒犯他了。可是阿林,我只是心裏太亂了,我莫名奇妙成為了那個被替代的人,莫名其妙遭到了孟皎朋友的刁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們的那段關係,我應該怪他還是怪你。我不捨得怪你,我只能把他想成一個重視金錢的人才能安慰自己。”
顧東林被秦雨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姿態給繞了進去。
秦雨確實是無辜的,至少完全是因為他,才會有一段三角關係。他喜歡的明明是秦雨,先招惹的也是秦雨,現在卻因為孟皎忘記了初心,無意間傷害了秦雨。
“不用怪他,都是我不好。”顧東林聽見自己的心跳很亂也很疲憊。
秦雨幾乎氣得想笑。
到現在都在維護孟皎嗎?
但至少他剛才的那番話成功轉移了顧東林的注意力,從對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到完全洗白自己,反而讓顧東林陷入自我懷疑。
秦雨擦掉臉頰上不知不覺掉落的眼淚,努力揚起一抹笑:“我們冷靜一下吧,我也需要反思我不該出現的嫉妒心,我也覺得我現在這樣也很不好看。”
他一邊說一邊掉眼淚,輕輕用額頭抵住顧東林的肩膀。
顧東林猶豫幾秒鐘,僵硬的不熟練的摟過他的肩膀。
秦雨好像抽泣了幾下,漸漸的才慢慢消了聲響,再次抬起臉時滿臉淚痕。
原來他無聲哭泣了很久。
“我先回去了。”他說。
“我送你。”顧東林趕緊提議。
本來今天出門來拍賣會就是顧東林搭載了秦雨,替秦雨拍下一份大師生前的琴譜手札。
秦雨默認了他的行為,只是回去的路上不再和他說話,沉默在車內蔓延,直到到了秦雨住的酒店要道別時,秦雨也沒有跟他說一聲再見,只是躲開他的視線,避免紅腫的眼睛被他看見,輕輕地揮了揮手。
等人走遠以後。
顧東林憤怒地砸了下方向盤。
他都幹了些什麼事情!
懊惱地皺着眉頭,他驅車沒有回家,反而來到了一家酒吧,徑直找到坐在吧枱上和調酒師溝通的一位青年。
對方也很快注意到了他,誇張地“哎呦”了一聲邀請顧東林入座。
“什麼風把顧少給吹來了?”
顧東林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老陳。”
這位陳大少,就是當初給顧東林提建議簽訂替身合同的那位人才。
青年打量了一下顧東林:“怎麼?心情不好?”
他沒說的是,顧東林那張臭臉連酒吧那麼炫目的燈光都阻擋不了,跟上門討債的□□一樣,能嚇得他晚上做噩夢。
“我問你,你從前跟我說過的替身合同,現在惹出麻煩來了怎麼辦?”顧東林怒氣沖沖地詢問。
青年見狀不好,這是翻舊賬來了啊。
找麻煩之前得探聽一下對方的底細,顧東林拿手肘捅了對方一下:“你之前也簽訂了個替身協議,結局怎麼樣啊?”
就是眼前這位,看到小明星和從前追求過未果的白月光神似,所以和小明星簽了個協議,還到處吹噓小明星有多乖。
不提還好,一提也讓青年掛上了苦澀的笑臉。
“唉,我喜歡上那個替身了,但是他說明碼標價,喜歡上他就是我的不對了,要我付違約金。”
發現朋友類似的困境,顧東林感覺追問:“然後呢?”
“我現在死纏着他解除了合約,重新開始追他。”或許是感慨頗深,他一時之間說出了心裏話說漏了罪,“替身協議,世界上最操蛋的腦殘玩意兒,我怎麼會想着簽這個呢?”
顧東林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很快反應過來。
???
所以你自己實踐的結果也是稀巴爛,居然當初跟我說得天花亂墜,現在跟我說後悔了。
你這操蛋玩意兒,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顧東林倒抽一口氣,拳頭蠢蠢欲動,很想一拳砸在陳大少的臉上。
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他選擇借酒澆愁:
“給我開瓶威士忌。”
“誒誒誒,別。”青年攔他,跟調酒師說,“隨便來杯雞尾酒就行。”
“你做什麼?”發現要挨打的人還攔他,顧東林的拳頭真的很硬了!
青年笑呵呵地打圓場:“喝酒傷身體,你還得留着腦子解決問題呢。”
其實他是怕顧東林喝醉了發酒瘋趁亂打他,那他多不划算啊,小明星說了他除了錢也就這張臉還能看看了,得好好保養!
“你跟我說說怎麼解決?”顧東林今天好不容易逮着個知情人,就賴上他了。
陳大少硬着頭皮往上頂:“合同解除了嗎?替身糾纏你了?”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顧東林回:“解除了,沒糾纏。”
青年感嘆:“那可是個非常合格的替身啊!”
顧東林語塞片刻,被這個感嘆弄得十分混亂,思考了兩秒鐘抓住重點:“但是合同讓小雨知道了,小雨很生氣。”
“啊?他生什麼氣?”青年簡單的邏輯發揮了作用,“你又不是跟他簽的合同?這合同跟他沒關係啊?”
顧東林被噎了一下,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腦袋:“你腦子裏都是什麼?正主知道自己有個替身不膈應嗎?你連最簡單的禮貌都忘記了?”
“哦。”陳少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被顧東林說笨,捂住腦袋,“不好意思,我白月光已經結婚,我也不喜歡他了,我現在喜歡的是替身,所以忘記白月光的感受了。”
他趕緊捧一捧顧東林,免得他發飆:“沒想到兜兜轉轉,你還是那麼喜歡秦雨。”
喜歡小雨嗎?
他的腦中閃過秦雨剛剛哭泣的臉,明明內心在強制大腦只能出有關秦雨的畫面,但中樞指令似乎不聽他的話,閃現過了不該出現的一個人漫不經心的一眼。
“嗯……”顧東林從喉嚨里隨意溢出來一聲,當做回應。
陳大少鬼扯了半天也累了,迫不及待想要把顧東林打發走:
“哥,你找我也沒用,我自己都焦頭爛額呢,不然你去找別的經驗豐富的兄弟出出主意?”
顧東林從小走曲高和寡路線,目空一切,所以現在得承認:“沒有別的兄弟了。”
唯一的兄弟服氣了,只能再出一個餿主意:“哥,你找我真的沒用,去找你身邊最聰明最厲害人緣最好的人求助吧,放過我吧哥!你不怕我這豬腦袋又把事情給搞砸了嗎?”
顧東林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說:
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厲害人緣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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