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精華書閣閱讀
孟歡順着這句話,腦子裏不可抑止冒出些別的內容,不是藺泊舟對自己百依百順,而是先前在總兵府那樣,藺泊舟每夜脫了衣裳,溫聲細語伺候自己。
孟歡耳朵微微變紅。
他吃了口湯圓,岔開話題:「說正事,不許帶我,哼。」
少年臉頰微紅,眼皮也透了層薄紅。
傳信的人笑而不語,彎了彎腰,這就退了出去。
除夕正午,祭祖先祖。
老早有王府的官吏在旁催促:「王爺早些去息安堂,先祖先王牌位,許多事情都等着王爺安排。」
祭祀是禮樂中的重中之重,古代以孝治天下,皇室要作為百姓的表率。因此藺泊舟身為王族,祭祀十分莊嚴肅穆,許多事情都應該親力親為,還要記錄后告知陛下。
孟歡不愛摻和這些事,說:「你去,我就不去了。」
孟歡習慣藺泊舟去辦正事,自己在府里玩兒,等他回來。
不過。
藺泊舟聲音頓了頓,垂眼問:「不是要貼桃符?先貼桃符吧。」
「你不去祭祀嗎?」
周圍的人很多,藺泊舟笑着搖了搖頭,慢慢俯身,湊近了孟歡耳畔。
「這樣說,被人聽見不好。」
他聲音很低,明顯是給孟歡一個人聽得。
「當然是歡歡最重要。」
孟歡眨了下眼,耳後發燙。
沒想到藺泊舟進入好色王爺的角色這麼快。
他乖乖點頭:「哦,知道了。」
藺泊舟唇角微微揚起。
府里的大部分春聯都貼好了,聽說孟歡要貼留出了王府的正大門。王府門口站了不少百姓,近日給藺泊舟平反的消息下來,百姓們自發圍觀,人頭擁擠,看這位擊退朱里真進攻的英雄。
孟歡拿了一張年畫,踩在凳子,墊着腳往門上貼。
藺泊舟身着緋紅王服靠在門旁,身旁簇擁着侍衛和下人,雙眼讓白紗覆蓋,雙手攏在大襟袖中,微抬的下巴沾了一兩片白雪。
「歡歡小心,不要踩滑了。」他溫聲叮嚀。
「知道,知道。」孟歡嘀咕。
年畫後用米漿塗了,增加黏性。
舉起的動作不太方便,孟歡握緊拳頭用力砸了兩拳,年畫貼緊了,上面是色彩斑斕的武將,是大宗開國時的武將。
他望着紅彤彤的門扉,雪落到眼底,莫名想起了從小到大的生活,沒有人帶他貼年畫,沒有家人和他過節,沒有在旁邊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人……
深呼吸了一口,孟歡頭暈目眩。
他站在凳子上,背後,是百姓們議論的動靜。
「前幾天不還全城通緝嗎?怎麼現在又回來啦?好好地裝上燈籠,這是要過新年了?」
「還有人不知道啊?王爺在遼東打了勝仗,被人誣陷造反,現在回京面聖,早就說清楚啦!」
「有這回事?他娘的,打了勝仗居然還被人誣陷?!」
「不止誣陷,險些害死呢!」
「……」
百姓竊竊私語,神色逐漸憤怒,對任何一個人來說,公道被顛覆都是不可原諒的事。
孟歡提着裙擺,跳下了凳子。
他沒想到藺泊舟回京才一兩天,事情傳得這麼快。
快得離譜,畢竟陛下甚至還沒處決鎮關侯。
有一丟丟的驚訝,但隨即,孟歡心情變得很好。
這幾個月藺泊舟勞心勞力他都看在眼裏,這些讚譽本就該屬於他,嗯,還有自己。孟歡沾沾自喜。
在門口露了一回臉,貼好年畫和桃符便進了王府。
誰料游錦抓着一筐雞子走了過來,哭笑不得:「王爺,百姓們非要給咱們送東西,說王爺遠征辛苦,家裏有些雞子,想獻給王爺。」
「雞子?」
「對,除了雞子,還有送臘肉,香腸,新鮮蔬菜的,全都真心實意,逼着我們要,不要就放在門口就跑,攔都攔不住。」
這是百姓們自發的舉動。
孟歡怔了怔,心裏的感覺很是微妙。
遼東戰事吃緊時許多糧食購買徵調去了遼東,京城的百姓們也是勒着褲腰帶過年。可現在還能拿出雞蛋,臘肉,自己的過活糧食,可見心裏對藺泊舟之感激。
——和原書完全不同了。
藺泊舟的名聲好起來了,不再是以往竊取國柄氣焰熏天的權臣,而是名聲卓望,為百姓們守衛了平安,民心所向的攝政王。
孟歡盯着籃子裏,腦子裏有些發暈。
他恍惚記起了藺泊舟跟陳安說,回京要做的一件事——洗刷清白。
只有宣和帝承認他的功績,他才會被百姓傳頌。
如果藺泊舟此時僵持在遼東,甚至起兵造反,那他蕩平朱里真的功勞一定會被朝廷曲筆侵佔,鎮關侯成為替代他的戰神,藺泊舟不僅徒勞無功,還會淪為百姓心目中狼子野心的造反派,備受唾棄。
孟歡眼睛明亮,好開心:「夫君。」
藺泊舟神色若有所思,聞言目光柔和地看向他:「怎麼了?」
「聽到這麼多人誇你,大家都喜歡你,我很高興。」孟歡認認真真,一個字一個說。
藺泊舟笑了:「這麼高興啊?」
「當然高興了。」孟歡眼睛裏好像有星星似的,想了想說,「他們以前那樣對待你是不對的,扭曲是非黑白,故意給你潑髒水,特別是坼州打仗你明明有首功,可他們卻搶你功勞,還要逼死你。」
孟歡說,「現在就好多了,陛下願意聽勸,好像也開竅了的樣子……如果一直這麼好的話,那我們回辜州也沒關係。」
孟歡最近也一直在思索。
藺泊舟想要的清白已經得到了,他現在備受讚譽,得到了應該屬於他的一切,那是不是代表原書里的愛恨情仇都結束了?
後面的劇情孟歡沒看,他只知道現在沒有原主受挾朱里真入關,沒有藺泊舟戰敗被皇帝猜忌,更沒有藺泊舟被迫起兵造反……國家陷入動蕩……
……是不是,他和藺泊舟回辜州,就是完美結局了?
從此以後,平安幸福,白頭到老?
孟歡眨眼,費力思索時,耳畔響起輕微的震動。
藺泊舟輕聲在笑,送出氣音,笑了好一會兒。
「你笑什麼?」孟歡發矇。
藺泊舟沒說話,和孟歡十指相扣,到雪中的亭子裏:「坐。」
孟歡乖乖坐下。
下人們站在亭子外,隔了一段距離。
「為什麼周圍的人看起來都很好。」
藺泊舟笑意變淡,下頜微微垂下,很近地將鼻尖靠向孟歡,啟唇時熱息落到了鼻尖,泛起熏香撩人的味道。
「那是因為,為夫不爭了,」
藺泊舟在他耳畔,輕聲說,「對陛下來說也是,對廊廟群臣來說也是。對他們不再有威脅,自然大家表面都和氣起來了。」
宣和帝,莫不如此。
如果不是藺泊舟先再三懇求之國,不再參與朝廷紛爭,讓宣和帝放下了警惕,他又怎麼會輕易把蕩平朱里真這份大功歸還給藺泊舟呢?
——這也是他裝作失明,向殘廢靠攏的原因。
對宣和帝抱有溫情的期待,只是可笑的妄想。
雙目佩戴的白紗被寒風吹拂,掠過藺泊舟白凈的耳垂,他生的端正俊雅,溫煦如春,是一張精雕細琢矜貴知禮的貴族公子眉眼。
孟歡鬆了口氣:「也好。」
「好什麼?」藺泊舟看他。
「既然不爭就不會有這麼多衝突,那我們以後再也不爭了,回辜州安安生生過日子。」
孟歡掰着手指頭,仔細盤算。
他原主的劇情線應該已經走完了,從今以後,是他和藺泊舟回歸辜州甜甜蜜蜜的感情線。就像小說結局主角歷經危險在一起后,故事圓滿,文字不再贅述,但文字延伸的時空裏,主角卻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孟歡看着藺泊舟,問:「夫君,好不好?」
藺泊舟莞爾:「好,不爭了,陪歡歡過日子。」
「耶!」
孟歡開心。
原書真的結束了!
——穿書用戶劇情線走完后如何養老?
——還是一本宮廷侯爵,老公大富大貴的小說。
QAQ!!!
當初穿進這本書果然沒錯,現在就是走完劇情給他的獎勵!富裕顯赫的家庭,俊美溫柔的老公,尊貴耀眼的身份……
唯一的不足是,他老公好像瞎了,可能這也不算是完全的HE吧?
孟歡撇了下唇,心裏又有一點兒悲傷,但搖了搖頭:「大過年的,不想不開心的事。」
他情緒時高時低,藺泊舟都看在眼裏,不覺抬了下眉梢。
「夫君去主持祭祀吧,」孟歡說,「我和游錦打馬吊去,你不用管我了。」
豪門闊太的生活必須安排起來。
以前孟歡都不敢享樂,現在,必須,享樂。
必須。
今天誰說都不好使。
他要打麻將打通宵。
「嗯,那為夫先過去了。」
藺泊舟淺笑着,站了起身。
孟歡回了行宮,小暖閣離除夕正式吃飯的息安堂很近,屋子裏放着銀絲炭燒的火爐,游錦剛聽說他要打馬吊,馬上找了幾個技術精通的丫鬟,陪坐在一旁等他來打。
空氣清新,室內溫暖。
狗血愛恨、相愛相殺文,在他孟小歡的努力之下,徹底變成了小甜文。
孟歡很開心,他聽游錦介紹了一下打法,點頭:「好吧,那我們來吧。」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
他好像還是很笨QAQ。
「呃……」孟歡不會賭博,也不太會打牌,手下按了一堆錢,但很快就被輸的精光了。
孟歡人好,沒有發脾氣,就眼睜睜看着對面錢越來越多,忍不住,表情有點兒沮喪。
「王妃,不是這麼打的,你剛才的「空湯」不該出。」游錦說。
「哼。」
孟歡把牌丟了:「就知道欺負人,我找我夫君。」
語氣可委屈,跟個小孩兒似的。
孟歡剛回頭,藺泊舟那邊主持完祭祀,骨節分明的手指撩開帘子,倒映出了些火光,身影往暖閣里走:「怎麼了?」
孟歡撲到他懷裏,尾音特別黏:「夫君。」
旁邊,游錦和幾個侍女,聽到這聲音都跪下了。
「王爺,大過年的,饒了奴才們吧。」
他們有些惶恐。
一直以來,藺泊舟可跟這些平時閑的沒事幹的下人不一樣,他讀聖賢書,處理朝政,日程繁忙。
從來不打牌,從來不賭錢,從不狎妓聽曲,從不幹輕浮浪蕩之事,府中他雖不嚴查,但看到這些東西還是會心生不快,所以雖然是王妃主動玩兒,但他們陪着的其實很惶恐。
藺泊舟神色平淡,垂眸看着孟歡。
少年聲音可鬱悶:「打馬吊打不過,一直輸錢。」
「我笨,什麼都學不會……」
孟歡特別不開心,聲音都黏乎成一團了,現在對藺泊舟撒嬌已經很習慣,尾音發膩,鼻尖靠近他,呼出些甜絲絲的熱氣兒。
「夫君。」
孟歡就抱着他,往他懷裏拱。
「這麼不高興?」
藺泊舟單手摟他按懷裏,輕輕捏他的腰側。少年還沒養回肉,腰很細,「只是打牌打不過?」
孟歡嗯:「夫君幫幫我。」
暖閣內安靜了會兒。
游錦有些驚訝,也忍不住好笑,按照藺泊舟只尊詩書禮樂射御的脾性來說,他肯定不會玩兒這些東西。
他剛想說:「主子回來,奴才讓着你些——」
倒沒想到藺泊舟轉過側臉,鼻樑挺直,神色饒有興緻:「這麼複雜,那本王過來看看。」
游錦一下子驚住了。
按照藺泊舟的高雅愛好,如果平日得閑,要麼去郊外騎馬狩獵,要麼喚清客過來組織遊園會寫詩和文章,品評鑒賞,從來不會打馬吊的吧?
——這不是沒文化的人才愛乾的事兒嗎?
游錦呆了好一會兒,連忙哦了聲,拖動椅子:「王爺坐——」
「本王就坐這兒,和歡歡算一家。」
一條鋪着毯子的長凳,孟歡坐下,藺泊舟也挨着他身旁坐了。他單手摟着孟歡的腰,往懷裏靠緊,手指無意識隔着衣衫,緩緩撫摸那截清瘦的腰身。
「……」好癢,孟歡扭頭瞪他。
藺泊舟垂眸,另一手的指尖輕輕摩挲每一張牌的頁面,上面刻着不同的花紋。
他手指修長,捏着骨牌,看起來賞心悅目。
片刻后,他微笑。
「牌記好了,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