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我的信念
戰場，炫目的白光漸漸散去，在白光籠罩之下的弧形地界之內也漸漸浮現出了他本來的面貌。
廢墟、殘垣、斷壁。
隨着那刺眼白光的褪去，呈現在楊帆眼前的是一幅如同末日般的場景，之前被中森鶴之丸釋放的箭雨風暴所覆蓋的範圍內整個都被摧毀了，整個區域內彷彿是被一陣強烈的颶風席捲過一樣，已經被徹徹底底地摧毀了。
“什麼！這——劉威！”楊帆焦急地看着眼前這一片滿地的狼藉，這末日時代的景象具有極大的視覺衝擊力，讓他茫然了好一段時間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劉威的身影被這一片白光給吞沒了。
也顧不得中森鶴之丸的情況了，剛一反應過來，楊帆就邁開大步向著廢墟的中間飛奔而去，努力在滿地的碎石土渣之中搜索着劉威的影子。
“劉威！劉威！劉威——你媽的聽見了你就給我回個話！！！”
楊帆發了瘋一樣用雙手刨着腳下的廢渣，搬開一塊又一塊或大或小的磚石，只要任何一個地方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楊帆就會在第一時間裏飛奔上前，挖開腳下的碎渣。在神經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哪怕就是一粒小小的碎石落在地面上發出的微不足道的聲響都會引起楊帆的注意，雖然這些動靜已經給楊帆帶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可是再次出現的時候，楊帆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可有可能救命的稻草。
“劉威！你、你要是敢死了…………我他媽一定要找到你！”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淚順着楊帆的臉龐滾落，撞在鋪滿了碎渣土石的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再鑽入到碎石的縫隙里消失不見。
“劉威……你……你……你一定要給我活下來！！！”
楊帆穿梭在這大面積的廢墟中間，豎起耳朵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捕捉着廢墟中各個方向傳來的各種細小聲響，不停地東奔西走，他的手指已經染滿了斑斑的血跡，紅色的鮮血混合在滴落的淚水中滲入鬆軟的地面，就像是一次次在楊帆的心裏燃起的希望之火，不斷的跳動、熄滅、跳動、熄滅。
其實，在楊帆的潛意識裏已經察覺到了一個最壞的結局，但是他根本就不願意也不可能去接受，甚至於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地壓制下去了。
那個最壞的結局——就是說不定劉威已經在箭雨風暴中粉身碎骨，化成地面上這些廢土殘渣的一部分了。
捕捉到聲響、奔赴現場、刨土、失望，楊帆機械式地重複着沒有結果的過程，基因鎖在不知不覺間開啟，楊帆強制着自己的身體繼續着這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動作。看地上那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坑洞，似乎這還是楊帆第一次下定決心一定要堅持下去，雖然……那個他最不願意去接受的想法已經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強力地衝擊着他的心靈，可是楊帆依舊重複着機械的動作，沒有絲毫的遲疑，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我的信念？”坐在浦原商店的屋頂上，劉威皺了皺眉頭，隨即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又有些害羞的笑容，“如果非要說一個的話……那就是要保護我的夥伴們，只要我還活着……我想要把我的夥伴們平安地送回到現世，比如你、夢琴希、葉陽，或者是……如果有可能的話，劉暢……”
“送我們回去嗎……”楊帆喃喃自語着，手指上的傷口已經越來越大，血液流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十指連心……每一個挖土的動作都會從他的指尖上傳來高壓電流通過全身一樣的痛苦，可是楊帆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這個痞子兵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會是如此的重要，他不就只是一個提前進入到輪迴世界之中的資深者而已嗎？
“對了，楊帆，”劉威從口袋裏抽出一支煙，拿出打火機打着了火，可是當香煙被點燃的時候，劉威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它放進嘴巴里，而是將這支燃着的煙丟下了屋頂，“你的信念呢？好歹你也是大學生，肯定很有追求吧？”
“我的信念？”楊帆搬起腳下的一塊巨大石塊，隨手將其甩出了幾十米，這種在無意識中施展出來的大力無論是誰看見了都會大吃一驚吧。
“我的信念嗎……我哪裏來的信念啊……”楊帆別過頭，聲音小的就像是一隻蚊子，他別過臉是不想看到劉威聽到他的回答之後那個或許是驚訝或許是別的什麼的表情。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劉威並沒有聽到楊帆的答案，他看見楊帆別過了頭，單純地以為或許是自己的問題觸動了楊帆心裏某個脆弱的角落吧，又或許是自己勾起了在楊帆心裏那些想要被遺忘掉的記憶。
“走啦，下去晚了耽誤吃飯夢琴希又要發飆了。”劉威拍了拍楊帆的肩膀，在屋頂上一躍而下，只丟給了楊帆一個背影。
“信念嗎……”楊帆就像是一台機器，只會重複着手頭上來來回回的幾個簡簡單單的動作，要說信念，之前的他確確實實是真的沒有什麼信念，不過現在……看着劉威活生生地在自己的眼前消失掉，是不是他的內心裏也會有什麼不同了呢？
楊帆的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尋找劉威的浩大工程里，他完全都沒有注意到，此時，一個邁着踉蹌腳步的身影正在悄聲無息地從他的背後接近着他。
“嘿……別這麼傷心嘛……其實，你馬上就能見到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了……只不過，是在地獄裏……”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楊帆的全身都打了個激靈，一轉身，只看見中森鶴之丸正站在他的背後，手裏還把玩着一根長長的羽箭，對楊帆更是連看也不看、理都不理，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無視加蔑視。
“你……”楊帆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泛着血紅色光澤的雙眼兇狠地盯着面前這個害死了劉威的罪魁禍首，讓他最難以接受的，是此時中森鶴之丸那帶有一點炫耀又帶有一點睥睨之意的表情和眼神。
中森鶴之丸後退了一步，微微躬下身子，彎曲膝蓋，把左手背在了背後，而右手則放在胸前對着楊帆擺了幾擺，有模有樣地行了一個十九世紀時期流行的大英帝國貴族禮。
“你……我要……”楊帆攥緊了拳頭，早就已經爆表的怒氣槽讓他只想衝上去將眼前的中森鶴之丸碎屍萬段。
“哦？你要什麼？我怎麼聽不到啊？”
或許在中森鶴之丸的眼裏，楊帆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劉威的一個小跟班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有多強的實力。
所以，面對着楊帆，中森鶴之丸毫無顧慮地一次次衝擊着楊帆的底線，比如現在，他就一邊把手放在耳朵旁邊做出努力傾聽的樣子，一邊出言挑釁。
“你到底要說什麼啊？我怎麼什麼都沒聽見？”說完，中森鶴之丸的嘴裏還爆發出了一連串的哈哈大笑，彷彿自己說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
“你……我一定要……”楊帆緊咬着牙關，几絲血痕從他的嘴角和手掌心中匯聚流下，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他的嘴唇和手掌都被牙齒和指甲磨破了，“我一定要……宰了你！！！”
楊帆忽然低頭，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衝破了他的喉嚨，憤怒，此時在他的心裏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恨意，這震顫的音波甚至讓中森鶴之丸都不禁為之戰悚。
就在楊帆吼出那充滿了狂怒的三個字以後，腳下同時發力，大大小小的碎石在他的腳下紛紛碎裂、迸發，而楊帆的身體就像是一頭橫衝直撞的公牛，帶着千鈞的勁力筆直向著中森鶴之丸沖了過去。
中森鶴之丸晃了晃頭，剛剛楊帆的那聲怒吼着實嚇了他一大跳，強烈的音波穿透了他的耳膜，轟擊在神經之上，直到現在都讓他的耳朵里嗡嗡作響，基本上已經無法聽見外界的聲音了，而這種影響恐怕在短時間內也是無法被徹底消除的。
“該死……你這是什麼招式……啊——！”
聽力受損，中森鶴之丸完全沒有聽見楊帆重重踏在地面上發出的那一陣爆響，兩人的距離本來就不遠，正在他彎腰低頭努力對抗着耳朵里傳來的劇烈疼痛的時候，楊帆的肩膀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腰間。
在撞擊的第一時間裏，楊帆彷彿本能一般地用雙手緊緊抱住了中森鶴之丸的腰，同時腳下再次發力，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帶着中森鶴之丸的身體在半空中翻騰，再將其重重地摔在了鋪滿碎石、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啊——！該死！你這小子！我饒不了……”
中森的話還沒說完，楊帆的拳頭已經落在他的嘴巴上，頓時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鼻孔和嘴巴里奔涌而出，也把那半截他想要說卻還沒有說出來的話送回了他的肚子裏。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楊帆騎坐在中森鶴之丸的身上，雙腳踩住了中森鶴之丸的兩條胳膊讓其無法動彈，同時他的拳頭頻繁的就像是雨點，力量也大的像是平原上的驚雷，沒有間斷地連番墜落在中森鶴之丸的臉上，這期間還夾雜着楊帆因為破音而沙啞的嚎叫以及中森鶴之丸痛苦的**，兩個人的叫喊混雜起來簡直就像是殺豬的屠宰現場。
這幅場景……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似乎也只有慘不忍睹了……
很快，血液就瀰漫了中森鶴之丸的滿臉、滿身，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小跟班竟然也能夠爆發出這樣強大的力量？
“啊……你……你……夠了！”
伴隨着中森鶴之丸的一聲大吼，楊帆的身體像是被一隻無形的鐵鎚砸中了一般，直直地從中森鶴之丸的身上飛起，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形的曲線，摔落在了十幾米開外的石頭堆里，瞬間楊帆的身子就被上方坍塌下來的碎石給淹沒了。
“真沒想到，”一擺脫了楊帆的束縛，中森鶴之丸就馬上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用手抹擦着臉上的血跡，可是這個動作卻只是讓他的臉上沾染了更多的塵土，“真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但是你已經惹怒我了……”
中森鶴之丸的話音還沒落，不遠處的石頭堆里突然就像是爆炸了一般，大大小小的石塊漫天飛舞，楊帆的身影就在一聲嘶啞的怒吼以及雷鳴般的爆炸聲中迅猛地飛出，只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的拳頭就再一次放大在了中森鶴之丸的眼前。
然而……這一次，楊帆的攻擊卻並沒有得到他預料之中的效果。
“我剛才就說過了，已經夠了！”
中森鶴之丸的手掌緊緊捏着楊帆打過來的拳頭，看起來，楊帆的拳頭不僅已經不可能再前進一分，甚至就連想要抽回一分都異常的困難。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人……殺、殺、殺……碎屍萬段……”
而在此時楊帆的感知，中森鶴之丸所做的一切都僅僅只能讓他看到嘴巴上的動作，至於具體的說話內容根本就沒有進入楊帆的耳朵，也根本無法進入他的耳朵，因為他的腦子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中森鶴之丸手上用力，捏着楊帆的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的聲音，隨即用力一甩，在楊帆的另一隻拳頭快要落在他臉頰上的時候再一次將楊帆甩出了十幾米。不得不說，楊帆身上這股瘋狂的勁頭已經讓他感覺到有些不安了。
“是受刺激之後無法進行思考了么……”中森鶴之丸微微皺眉，看着楊帆的身體在半空中扭動着腰肢，來了一個完美的四肢着地。可是那包含着凶光的雙目以及從嘴角滴落而下的摻雜着血液的口水，中森鶴之丸竟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了，這感覺……這感覺簡直就像是被叢林中那些兇猛的獵手盯上了一樣。
不由自主地，中森鶴之丸打了個冷戰，取下了掛在背後的長弓，又從褲腿里捻出了剛剛在他手中把玩的那一支羽箭。
“太危險了……這個人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必須儘快解決掉他……要不然的話，憑着我僅存的能量，搞不好會受傷啊……”
中森鶴之丸心裏想着，羽箭已經掛上了拉成滿月的弓弦，而箭頭所指，正是楊帆那四肢着地扭曲着爬行着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