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伊凡

克萊爾夫人指派給安洛的是一塊爵士領，這塊領地位於紅彬王國的邊境，物產豐饒，土地肥沃，有相當不錯的開拓潛力。只是由於野蠻人時不時來侵襲的原因，開拓一直沒能取得什麼成果，時間長了，鳶尾花家族也就放棄了這塊飛地，除了定期收一次稅外，幾乎從不問津。

原本偌大的爵士領經過這些年的荒廢，人口越來越少，現在就剩下一座小鎮和幾個莊園，失去家族的供給后，這塊領地連自給自足都很難維持，只能勉力支撐。

小鎮名為伊凡，鎮民們早早就聽聞了新領主即將到來的消息，在鎮長的帶領下出來迎接。

即便早有準備，但當他們看見延綿不絕的車隊時，依舊驚訝的合不攏嘴。無論是滿載着貨物的貨車，還是殺氣騰騰的騎兵都讓人驚嘆不已，而當一整車野蠻人的屍體出現時，更是讓所有的鎮民盡皆失聲！

生活在這裏的鎮民們早就飽受野蠻人之苦，平日裏但凡有一小股野蠻人出現在附近，都會引得整座小鎮風聲鶴唳。

而這位領主大人的車隊裏居然有一整車野蠻人的屍體，顯然是路上遭遇了野蠻人的襲擊，並且還將其擊潰了……不少鎮民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有了如此強大的領主，從今往後，他們再也不用擔心野蠻人的襲擊了。

就在鎮民們不住觀察車隊的時候，安洛也在車廂里觀察着他們，眼前這些鎮民個個面黃肌瘦，顯然長期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而且生活狀況拮据，現在都是冬季了，居然還有人穿着樹葉草皮充作衣物，哪怕只是個例，也可以看出小鎮目前的情況有多糟糕。

芙蕾雅倒是不關心這些，她望着周邊的風景，小聲讚歎着:“哥哥，這裏好漂亮啊。”

這話倒是沒錯，伊凡鎮雖然荒蕪了點，但也因此保持着大自然的原貌，即便在馬車裏，也能聞到幽淡的花香。

“芙蕾雅很喜歡嗎？”安洛看着滿臉歡暢的女孩，心底剛升起來的一絲鬱悶也不知不覺的消散了。

“嗯。”芙蕾雅重重地點頭。

“那我將來就為你建造一座史無前例的花園，我要把它建在空中，這樣不管你在哪，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自己的花園了。”

“哪有建在空中的花園啊。”芙蕾雅被逗笑了，“哥哥可要說話算話，不能騙我哦。”

“當然嘍，我騙誰也不會騙芙蕾雅。”安洛伸出手，幫芙蕾雅捋好有些散亂的頭髮。

下了馬車，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正帶着人站在鎮門口迎接安洛，他就是伊凡鎮的鎮長恩索。按照恩索的說法，他才三十齣頭，可長期的操勞讓他看上去就像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他的一舉一動中也透着自卑和討好，聽完安洛是伯爵的次子后，就差沒把腰彎到地上去了。

安洛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別人這種卑躬屈膝的態度，但又不好直說，想了想，他開口說:“我還在家族的時候，就常常聽人說恩索鎮長是位了不起的長者，全靠着他伊凡鎮才能維持到現在，臨行前克萊爾夫人也曾拉着我的手叮囑，要我一定要多聽從您的建議，現在親眼見到您本人，真是令我高興不已。”

“克萊爾夫人真是這麼說的？”恩索鎮長顯然非常激動，甚至連聲音都在顫抖。

“她還說您是位寬厚的長者，要我多多與您親近。”

“夫人謬讚了，謬讚了。”恩索鎮長連連擺手，自己卻不自覺地笑眯了眼，連臉上的皺紋都化開不少。

一旁的芙蕾雅悄悄撇了撇嘴，心想哥哥真是會騙人，什麼拉着手叮囑，不知道的人聽完這話還以為哥哥和克萊爾夫人關係很好……實際上哥哥才打了克萊爾夫人的貼身侍女兩巴掌呢。

走進伊凡鎮，安洛發現這裏其實比外面看起來要大，只是不少民居都荒廢了，恩索也在一旁解釋，說伊凡鎮原來是叫伊凡城的，鼎盛時這裏能容納上萬人，現在衰敗了，只剩下三千多居民。

這三千多居民分佈在小鎮和鎮外的幾個莊園，平日裏就靠着耕種為生，偶爾也去附近的森林裏狩獵些獵物，藉此跟往來的商隊交換物資，總而言之，就是生活水平非常原始，還處於中古時代的水平。

恩索一邊為安洛介紹着伊凡鎮的大致情況，一邊領着一行人來到準備好的住所。以伊凡鎮的條件，當然不可能為安洛修建一座城堡，因此準備的是一棟三層小樓。

為此恩索還小心翼翼地打量過安洛的臉色，生怕他因此不快，不過安洛倒是早有心理準備，一臉平靜地接受了恩索的安排。

安頓完住所后，已經是傍晚了，用完晚餐，安洛派人將恩索請進了書房。這一次就不再是閑談了，而是一場正式的談話，安洛需要通過恩索徹底了解伊凡鎮的情況。

於是恩索用懷念的語氣講述起了這座小鎮的歷史。

最早的伊凡鎮只是一個村莊，它的發跡源於在附近找到了一處銅礦，消息傳出后，數不清的冒險家和商隊蜂擁而至，冒險家們期望這裏找到一筆發財的機會，而商隊則將一車又一車的物資運來，接着把裝滿了銅礦石的貨車運走。

龐大的人流量促進了小鎮的繁華，伊凡村變成了伊凡鎮，接着又從伊凡鎮變成了伊凡城。可惜好景不長，那處銅礦本來就是個淺層礦，儲量又小，開採了十幾年就空了，沒了礦石，商隊也不來了，加上野蠻人的不時侵擾，小鎮也就漸漸敗落了下來。

恩索是七歲時來到伊凡鎮的，他完整的見證了小鎮的輝煌和衰敗，對此除了惋惜外，只有深深的無奈。

“那麼恩索鎮長，伊凡鎮目前的情況怎麼樣？”安洛沉吟了一會問。

“如您所見，狀況……非常糟糕。”恩索露出了無奈的苦笑，“自從失去家族的援助后，鎮子裏的情況就一日不如一日，許多物資都十分匱乏。”

“具體一點呢？”

“糧食，衣物，食鹽，甚至連耕地的農具都嚴重不足，鎮上的人口每年都在減少，按照這種情況下去，或許要不了幾年，伊凡鎮就會徹底成為歷史。”

安洛的眉頭深深皺起，早就知道克萊爾夫人沒安好心，但沒想到真實的情況如此糟糕。要是伊凡鎮就此衰亡，人們可不會考慮前因後果，只會認定他是個無能的領主，屆時安洛不但聲譽受損，還將受到家族嚴厲的處罰。

看到安洛臉色不太好，恩索心頭一跳，連忙補充道:“雖然目前的處境有些困難，但如果家族能支持一批援助的話，鎮子很快就能重新發展起來。”

這是一個不錯的提議，可惜有些不太實際，安洛帶來的這批物資實際上是他以放棄繼承權為籌碼換來的，這也就意味着他無法再從家族那邊獲得援助。

可恩索鎮長並不知道這一點，在他看來，衛隊足有上百人的安洛無疑是極為受寵，開口要點物資的，能叫什麼事？

安洛當然不會告訴恩索真實的情況，只能敷衍着說:“嗯，很不錯的提議，不過我需要再考慮一下，今天已經很晚了，不如就先聊到這，具體的情況我們明天巡遊的時候再談。”

恩索識趣的提出了告辭。

恩索離開后，安洛搖動鈴鐺，吩咐僕從將溫頓管家叫來，片刻后，這位從着裝到表情都一絲不苟的管家就來到了書房。

“安洛少爺。”溫頓管家躬身行禮，從着裝到表情都一絲不苟，充分體現了一位上層貴族管家的修養。

“人員都安頓下來了嗎？”

“大致安排好了，士兵們暫且借居在鎮民家中，我很快就會為他們修建新的軍營；負責您生活起居的僕從也招募完畢，您可以告訴他們自己的口味偏好；還有您從雷加爾要塞帶回來的那對爺孫，暫時沒什麼好安排的，我就讓他們先充當雜役。”

不愧是在家族服務多年的老管家，把一切事務都處理的井井有條，安洛非常滿意，露出了一個微笑。

“對了，芙蕾雅呢，她還適應吧？”安洛又問。

“芙蕾雅小姐很喜歡目前的環境，還說要在院子裏栽種一小片花園，不過……”溫頓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能理解少爺您和芙蕾雅小姐感情深厚，不願意分離，但這畢竟沒有經過伯爵大人的允許，您擅自將她帶來……”

“夠了！這不是你可以置喙的事情！”安洛嚴厲地打斷了溫頓管家，眼中罕見地透露出幾分怒氣。

溫頓管家一怔，立刻意識到這不是自己可以多嘴的事情，連忙躬身表示歉意。

“現在談談伊凡鎮的事情吧。”

“是。”

溫頓管家接過安洛遞來的文件，只掃了一眼，眉頭就忍不住皺起。

這是恩索剛才交給安洛的一份報告，上面大略記載了伊凡鎮這幾年來的收支。從報告上看，伊凡鎮上繳的稅金正一年比一年少，這點可憐的稅金別說供養安洛，連維持小鎮的運轉都很難做到。

看完報告后，溫頓管家並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思考了一陣后才開口:“我們帶來的物資雖然不少，但也不可能補上整個伊凡鎮的缺口，我的建議是，將資金分批投入到領地的建設中。伊凡鎮並非沒有發展潛力，只是過去由於野蠻人的侵擾才變成這樣，而您帶來的衛隊恰好能補上這一環，如果操作得當，只需要三五年就能保證收支平衡，再發展二十年，或許就能使伊凡鎮重新成為伊凡城。”

“二十年？這未免太久了些。”安洛皺了皺眉。

“一塊領地想要從貧瘠變得繁榮，往往需要數代人不懈的努力，二十年已經是很理想的結果了。”溫頓管家委婉地說。

“或許吧。”安洛不置可否，“那批工匠安排的怎麼樣了？”

作為放棄繼承權的回報，安洛曾向克萊爾夫人提出了三個條件，其中一個就包括從家族中抽調一批工匠，這些工匠父傳子，子傳孫，世代相承，是不可多得的手藝人。

“伊凡鎮的農具不足，我計劃讓他們先打造一批農具。”

“離春耕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暫時不着急這些，跟他們說一聲，我有事要他們先做。”

雖然不知道安洛想幹嘛，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大事，溫頓管家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另外，伊凡鎮的人口太少了，我需要招募一批新的領民，向周圍的村莊宣揚出去，只要願意成為我的領民，就可以獲得一批補助，三年內不徵稅，五年內稅收減半。”

“如果這樣做，我們的資金可撐不了太久。”溫頓管家委婉的表示反對，“您現在也養不活那麼多人。”

領民和奴隸不同，奴隸是私人財產，可以隨意處置，哪怕活活餓死也沒人說什麼。但領民卻是相互依存的關係，領民有義務供養領主，而領主也有保護領民的責任。

以安洛目前的狀況，負擔整個伊凡鎮就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繼續招募領民，只會將本就脆弱的伊凡鎮徹底拖垮。

“錢的事情不用擔心。”安洛道:“如果按部就班的發展，再過十年伊凡鎮也無法繁榮起來，因此我打算修建一座新的工坊，據我估計，這座工坊建成之後至少能養活上千人，所以我不怕來的人多，只怕沒人來。”

溫頓管家吃了一驚，滿臉的懷疑之色，“您打算修建一座什麼樣的工坊，在這種地方，可沒什麼東西能賣出去。”

“這就不是您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到時候您自然會知道。”安洛淡淡地說，“時間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勞煩您陪我巡視鎮子呢。”

見安洛已經做出了決定，溫頓管家只能一臉無奈地告退，等到他徹底離開后，安洛才鬆了一口氣，換了個輕鬆的姿勢靠在椅子上。

閉上眼，安洛查看起了自己的文明系統。經過這段時間的積累，他的科技值已經有30點，達到了解鎖第一個科技的條件。

科技:【書寫】，解鎖后可生產建築造紙坊，需要科技值30/30。

造紙坊，沒錯，這正是安洛招募新領民的底氣，他早就了解過，這個世界並沒有成熟的造紙術，而是普遍使用着劣質的的桑草紙。這種紙張質量粗陋且難以保存，所以但凡重要點的文件都是用羊皮紙記錄。

而羊皮紙不僅成本高昂，鞣製不易，更重要的是數量稀少，一頭羊滿打滿算也就能制個幾張，可想而知，一旦安洛的造紙坊建成，那帶來的收益簡直難以估量。

將意識沉入系統，確認解鎖后，大量的知識瞬間湧入安洛腦中，浸泡、攪灰、過濾、晾曬，僅僅片刻，安洛就已經徹底掌握了關於造紙術的各個步驟。接下來，只需要將工坊建成，安洛在伊凡鎮就徹底站穩了腳跟。

到那時，不管針對他的幕後黑手是誰，他都有了一點自保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