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府
小廝眉頭皺到可以夾死蟑螂,他小聲嘟囔起來:“這人長得也就一般,還沒公子您萬分之一——”
話沒說完,手指猛地一痛,他哎呀一聲,止了言語。
回頭一看,竟是茶水溢了出來。
差點打濕他們公子前日剛找來的古籍孤本。
小廝知道自己闖了禍,忙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
“你不是先前嚷嚷着最近膳食太素。”
誒,沒有訓他?
小廝怔怔抬頭,看見他們公子將他前不久剛放下的食盒放到了他面前,“這個你拿走。”
小廝下意識道:“可這是郡主特意為您準備的。”
蕭檀及翻書的動作一頓,挪出目光淡淡瞥了一眼那食盒,聲音冷了幾分:“要麼你拿走,要麼你扔掉。”
小廝最近饞的很,怎麼可能扔掉它。
他抱住食盒往外走,“多謝公子賞賜。”
-
燕語鶯啼,晨光熹微。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東西兩邊延伸。繁華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綠瓦紅牆,飛檐橫出。
公主府的馬車出現在街道上后,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長公主鮮少出府,青禾郡主昨日又遭刺殺,怕是要在府中修養上半個月,那此刻馬車中坐的是誰?
馬車行的慢,有心之人默默跟在後頭,想一探究竟。
馬車停在望月樓門口,裴青禾同墨忱之一起出現,許多人的目光便集中在了裴青禾身上,周圍更甚響起一陣議論之聲,裴青禾大概聽了一下,無非就是她為何出府,她身旁的男子是誰諸如此類的話題。
她不予理會,眾目睽睽之下牽住墨忱之的手腕,待他不知所謂的朝她看來,她沖他甜甜一笑,接着走進瞭望月樓。
墨忱之胃口大,他們足足在包廂裏頭待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這半個時辰內,京中有關於她和墨忱之的流言一茬接一茬。
有人說她小小年紀不學好,同她母親一般養面首。
有人說墨忱之是她的情夫,她已失身於他。
還有人說她與墨忱之兩廂情願,奈何她母親不同意,她便將人帶出府,以此逼迫她母親同意這門婚事。
更甚者猜出了墨忱之的身份,說裴青禾愚笨無腦,竟然愛上了刺客。
當這些流言傳到裴青禾耳中的時候,她已經出瞭望月樓,在去城外十里亭的途中。
墨忱之用完早膳后便躺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裴青禾坐在他對面,看他姿態如此閑適,忍不住問他:“你不問我為什麼去十里亭嗎?”
墨忱之聞言不緊不慢掀起眼皮,看着馬車頂,慢悠悠吐出一句:“因為我好看,你想跟我私奔。”
裴青禾正在喝茶,聽聞此言,差點被茶水嗆到。
墨忱之聽到動靜看了她一眼,視線從她被憋紅的臉頰上掃過。
還不錯,至少沒被嗆死。
他收回目光,再次閉目養神。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小郡主壓根不是看上了他,她今日一早帶他出府,讓全城百姓看到她與他在一起,定然有她自己的算計。
至於她在算計什麼,他猜不到。
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行吧,他爺爺說得對,女人的話不能信。
昨天說著要留下他,今個一早就將他帶了出來,現下還不知要帶他去哪,賣了都有可能。
出了城后,馬車一路向南狂奔,沒多久,馬車停下,外頭傳來隱衛的聲音:“郡主,十里亭到了。”
“知道了,你們先退到一邊,我有些話要同墨公子講。”
“屬下遵命。”
裴青禾講完話,她對面的墨忱之依舊動也不動,她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他手臂,語氣輕鬆,“地方到了,下車吧。”
她話音剛落,男人騰地起身,動作大到離譜。
裴青禾不明所以,只看到墨忱之用一副探究的神色盯着她看。
墨忱之方才原不想動,可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位小郡主方才稱他為墨公子。
他似乎,從未告訴過她自己的姓氏。
難不成是長公主告訴她的?
墨忱之愣神之際,裴青禾已經先他一步下車。
他緊隨其後。
-
風嬌日暖,山光水色。
十里亭因着一座六層亭台聞名,以往心情不順時,裴青禾總喜歡來此散心。
她抬頭朝最高的一層屋檐看去,隨即走到墨忱之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袍,對他指了指那最高的屋檐。
“我想去上面。”她說,“站得高,看得遠。”
墨忱之垂眸瞧她一眼,無奈抿唇。
下一刻,長臂勾住她腰身,腳尖點地,騰空而起,身姿輕盈,衣玦隨風飄動。
裴青禾還未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他帶到屋檐之上。
心愿達成,裴青禾抑制不住的開心。
前世今生,她最愛自由。
此刻,便是她為數不多的自由時光。
女子笑靨如花,落在墨忱之眼中,絢爛奪目。
他深深看了她幾眼,下意識鬆開她的腰身。
也就是這一瞬間,裴青禾意識到自己腿腳是軟的,她忙攀附住墨忱之的肩膀,依附着他,由他扶她坐下。
他笑她,“膽小鬼。”
“……”
京郊風光一覽而盡,盡收眼底。
風吹起裴青禾耳畔的碎發,她愜意眯眼,對身旁之人開口道:“長這麼大,我只出過一次京城。”
還是上輩子的事。
飛檐走壁對墨忱之來講是家常便飯,他覺得這地方除了視野開闊一點外,也沒什麼特別的,但看裴青禾如此享受的模樣,他也靜下心,虔誠感受這一刻的萬籟俱寂。
至於小郡主說的她沒出過京城……
墨忱之想,如果以後有機會,他倒是可以帶她出京轉轉,就怕她那母親不同意。
“我母親不喜歡我。”
嗯?
他正放空自己,他身旁的小郡主開口了,聲音帶着淡淡的憂愁。
她這話墨忱之可不認同,他側首瞧她,卻發現她神情低落,所言不像有假。
“無論我做什麼,我母親眼裏都沒我。”
前世今生,這也算是裴青禾的一個心結。
“小的時候,母親很少關心我。”
她從前不懂為何,後來懂了。
“有一次,入宮時,母親不在我身邊,有個大臣的女兒偷偷拿石子砸我,我一開始沒理會,後來她舉止愈加過分,我便反抗了回去,將她按倒在地,拿更大的石塊將她額頭砸破,她流了好多的血,眾人都被我嚇到,卻不敢上前阻止我。之後母親趕來,那一次,母親看着我,笑了。”
“母親似乎很喜歡我囂張放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