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鄉月是天上月

余長斯臉上的汗水順着風塵滑入眼睛和嘴裏，手上不得歇息，只好抬起胳膊一抹，越抹越臟，嘴裏一股咸腥味，難受的直往旁邊直“tui”。

抬頭對着身旁的苗貳和陸達慶，“以前聽說海天一色，波瀾壯闊又神秘莫測，說是這裏的日子好過的很哦，珠貝珍奇隨便撿，還有撈不完的海魚，過日子也不用買鹽。”

余長斯掃了眼周圍，“現在老子總算體會到了，到處都是魚腥味，富貴人家還好，你看那些漁村好多都吃不飽飯，跟咱們那完全沒法比，吃點小米湯餅簡直跟吃肉一樣困難。”

陸達慶蹲累了，換了個姿勢繼續，“兵兵乓乓”敲着手上的軍械，點了點頭，“是呀，現在熱起來了好多咯，去年冬天那才是惱火，被子襖子就跟沒晾乾似的潮的怎麼都捂不暖和。”

余長斯一臉后怕，“還好我身強體壯，不然一個風寒就得要人命，我閨女那麼小，我可得留着這條賤命回去！”

“誰說不是呢，我們那好歹還有田地，每年總歸有點出息，不像這裏。”

下巴朝外面揚了揚，“你們看海邊的那些漁村，沒田沒地就靠着一條木船以海為生，天天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過日子。”

陸達慶朝一旁吐了一口唾沫，“那些狗日的海盜匪子還時不時來搶掠，這些龜兒子早晚會被咱們大景軍隊夷為平地！”

苗貳想到自己家鄉，“還是咱們那地好，春天的筍子；夏天的菇子；秋天膘肥體壯的孢子野雞兔子；冬天灌腸熏肉。”

說著自己都不自覺的口齒生津，苗貳咽了咽口水，“俺想俺娘做的灌腸臘肉，野雞燉菇子了...”

余長斯望着天上的星子出神，好像看到自己閨女濕漉漉的杏眼彎成了月牙形狀，雙手朝自己伸來在說“爹爹抱抱。”

陸達慶是大景忠實的粉絲，信心十足，“會回去的，最近十來年日子好過多了，國運平順、百姓強健，”神情鄙夷“這些海匪都是些烏合之眾跟西戎和北狄的騎軍象兵完全沒法比。”

陸達慶抱拳向王城方向遙拜道，“戰勝他們對於景安王朝來說只是時間問題！”

一腿跪地，彎腰湊近兩人壓低聲音，“咱們陳將軍和司馬將軍帶領的都是王朝的精兵悍將，之前是司馬將軍下面的騎兵盛極一時，這戰之後怕是要二將齊名咯。”

余長斯點點頭，“聽說陳將軍早先就接了聖旨在洛城訓練水師，凡是水師里出來的兵將不管是鳧水還是駕船都是好手。”

旁邊兵卒搭話：“就是神秘的蛟龍軍，聽說蛟龍軍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專人負責的，目前戰無敗績，那些海匪聽到蛟龍軍都瑟瑟發抖，”

“嘖嘖嘖，我們這些小卒是見識不到這股強兵悍將的威風咯~”

兵卒乙冒出一聲“切”神情滿是不服，“聽說蛟龍軍穿的都是特製的魚皮衣靴，待在水下防水又保暖，聽說還有什麼百寶武器袋，要是我有這麼好的武器裝備肯定也能威名遠揚！”說完還猥瑣的“嘿嘿”直笑。

其他人或鄙夷或嗤笑，“做夢呢你！人家都是真刀實槍的本事，你以為就你這黃乾黑瘦的薄弱身板，苗貳都能幹翻你！”

余長斯和陸達慶任憑其他人言談糾紛，搖了搖頭，手上麻利幹着自己的活計，回頭看見苗貳頂大的一個壯漢正眼含淚花又作出一臉垂涎欲滴的樣子，兩人苦笑不得，看來這人已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旁邊的熱火朝天都沒有影響到他。

余長斯扶着綁好的軍械，彎着身子支棱着腿踢了下苗貳，苗貳迷茫的牛眼望着余長斯。

眼神控訴，“為啥踢俺，我的灌腸臘肉，野雞燉菇子都被踢跑了！”

余長斯下巴朝地上的活計示意，“咱們趕緊收拾收拾，這泥糊在身上實在難受，待會去後面的溝里擦一下。”

說著撿起身旁手上已經擦拭整理好的刀劍盾甲放進籮筐，眼神朝手上示意“來！”

苗貳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條件反射的起身配合，熟練的雙手搭上籮筐邊緣一起抬往營帳走去，陸達慶也抱着長矛箭矢跟在後面，三人合力把整理好的軍械分類放在木箱和木架上。

陸達慶是個五十來歲乾瘦的小老頭，參加過西戎之戰，當時腰上被砍了一刀，現在舊傷老是複發，時不時就會腰疼。

家裏人口眾多田地貧瘠，居住擁擠，孩子們常常有了上頓沒下頓，見到應詔有賞銀，自持有過戰爭經驗，就自願徵召參戰了，雖然腦袋懸在褲腰上，起碼軍營里管吃管住。

余長斯扭頭看着陸達慶忍着痛扶着腰，輕聲勸解“老陸去旁邊歇着吧，就這點了交給我們弄就行。”

這一年來，三人雖然來自各方，各有臭脾氣，現在三人感情已經很好了，還營里一些重活余長斯他們都會搶着做掉，陸達慶也會分享自己過往的經驗。

“哎呦老咯，我老陸運氣好跟兩個好後生搭檔，”說著聽話的扶着腰在一旁拿點輕省的遞給兩人，嘴裏還不停絮叨，“現在打仗跟以前那是好的太多了，我這個半截入土的人，不知道還能夠見到王朝國泰民安的一天。”

“咦！你這個陸老頭說啥喪氣話，剛才還說這些海匪都是些烏合之眾，等到把這些外敵全都打怕打服咯，王朝自然就安定了。”

“也是，我老陸對王朝有信心，你看這次我們這種不上戰場的小兵卒都能吃個半飽，有衣有被，說明糧草醫藥充足。”

陸達慶眼神迷離，自言自語，“等到結束時拿着撫恤金糧可以修繕下家裏的屋子，讓娃們也有個好屋呆，剩下的再買兩畝地...”

眾人收拾完畢，各自外出簡單擦洗后拖着疲憊的身軀陸陸續續回到營帳，找到自己的床位倒頭入睡，伴着幾十裡外海浪翻滾聲，不一會營帳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眾人懷着對美好期許繼續在各自夢中衍生......

又到了王芳去伽庄幫工的日子，桃子牽着蔓蔓蹣跚的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