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8 牆頭草
568牆頭草
孫傳庭帶兵走了,留守在重慶府的滿城文武開始發愁。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孫大帥給盼來了,結果屁股都沒坐熱,轉身就走了。留下滿城的雜兵去抵擋來自漢中方向多爾袞的進攻,這不是開玩笑么?只怕這會兒多爾袞正偷着樂,而後磨刀霍霍準備強攻重慶。
而對於那位孫督,大傢伙滿腔的熱忱,全然被熱臉貼冷屁股的彆扭感給沖淡了。剩下的,只是牢騷。也僅僅是牢騷而已,不然還能如何?這天下間,除了馬首輔便是孫督師,天子二號人物,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得罪得起的。即便再怎麼不滿,也只能私下裏發發牢騷。
以至於頭一次見孫傳庭的人,這心裏頭的印象立刻大打折扣。嚴肅,不苟言笑,狠辣,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白起式的人物,這也算是名將吧。讓人納悶的是,傳言中孫督不這樣啊?親和力哪兒去了?風度哪兒去了?
牢騷歸牢騷,該乾的活兒還得干。反正這會兒都抱着和尚撞鐘的心思,能守一天便是一天,實在不行扭頭就跑。反正有孫帥擔著,天塌下來也砸不到自個兒這個小蝦米。
正當滿城文武強打着精神加固城防的時候,那個印象里不苟言笑的孫帥跟他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半夜時分,守城將領得到急報,說是城門外有孫帥派來的信使。守城將領不敢怠慢,趕忙穿上衣服趕往城門。放下籮筐,將信使吊上來,接過信箋藉著火光這麼一瞧,守城將領眼睛一黑,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但見那二指寬的信箋上就一句話:某兵發綏定府去也,切勿走漏風聲。
“這……這這……”將領捏着紙條的手直哆嗦。軍機大事,一言而決也就罷了,怎麼能說改就改?這不合規矩。
那送信的小兵就會搖腦袋,而後笑着用一口廣東話講:“某不知呀……”
……
梨梓隘。
夜色之下,提着馬燈的大隊人馬緩緩開過關隘。略顯凌亂的腳步,雜亂地落下來,隱隱有萬馬奔騰之勢。四排隊列之間,總會夾雜着些許的輜重馬車。有的上頭放着拆了輪子的火炮,有的則用幔布改着,依稀能看出裏面是咖啡磨機槍;還有的則是整車整車的彈藥、糧草。
不多的騎士,來回穿行,將主帥的命令以及各部隊的反饋源源不斷地傳遞着。而孫傳庭本人此刻正坐在關隘上方,坐在藤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身邊的副官廖世傑小心伺候着,廖世傑身後還站着一個不知所措的明軍將領。
天可憐見,這傢伙就是一個游擊,長這麼大見過的大官無非參將、總兵。猛然間出現在自己眼前一個活脫脫的督師,而且是頗具傳奇色彩的孫傳庭,這游擊要能把持得住才怪呢。
“督師可要用餐……可要就枕?標下立刻把最好的房間騰出來……什麼都不要……那……標下暫且退下。”
打發走了守關的游擊將軍,廖世傑沉吟了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帥,不是說去打吳三桂么?怎麼突然就轉向了?”
“煙霧彈……”孫傳庭頭不抬眼不睜地說了個新鮮詞。
煙霧彈……這詞兒源自澳洲。引申出來的意思無非是迷惑敵人。迷惑滿清,隱藏自己的真正意圖這廖世傑理解。可這麼勞師動眾的,至於么?再者說了,成都的吳三桂才是心腹大患吧。
緊跟着廖世傑從孫傳庭這裏聽到了別樣的解釋:“誰說吳三桂是心腹大患的?”
廖世傑愣了愣,說:“都這麼說……大帥你三天前也說了。”
“我記得我說的是柿子要找軟的捏。”
“這不差不多麼?”
“差多了。”孫傳庭難得地笑了。
廖世傑咂咂嘴,繼而問道:“便是如此,論兵力,論戰力,吳三桂也比不上多爾袞。怎麼看,吳三桂都是軟柿子,怎麼大帥轉而去打多爾袞?”
孫傳庭嘿然道:“本帥說了……柿子要找軟的捏。但得掌握火候,咱們要打軟柿子,而不是爛柿子。”在孫傳庭眼裏,刻下的吳三桂便是爛柿子。
如今的滿清,已然跟四年前的滿清有着天壤之別。多爾袞出走,八旗內部分裂。局勢逆轉,導致降將降而復叛時有發生,以至於滿漢矛盾加劇。現在的滿漢矛盾已經不是簡單的八旗與漢族了,而是發展到了滿八旗仇視漢八旗,處處掣肘,時時提防。
這四川在大明看來是個爛攤子,在滿清眼裏更加是個毒瘤。滿清既想着多爾袞在前方多消耗大明軍力,又不想多爾袞做大。同樣的,多爾袞既用吳三桂,又怕這老小子再玩兒一手開關獻城。
再加上吳三桂此人的性格擺在那裏,雖然有勇有謀,卻見利忘義,出爾反爾。典型的牆頭草性格,所以孫傳庭料定了此番去打漢中,加上之前那麼一嚇,成都的吳三桂必然不敢出力援救。為此,孫傳庭還預備了後手。
這三天的時間裏孫傳庭除了徵兵備戰,空暇之餘還接見了重慶當地天地會的香主。在這些地頭蛇的幫助下,抓了幾個姦細。孫傳庭不但沒殺了幾個姦細,反而好就好菜地招待着。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吳三桂派來的,只當全都是吳三桂的細作。
酒菜招待完了,一人給了幾塊銀幣,一封書信,隨即打發走了。那書信無它,敘舊之餘大有招攬之意。這等於是明擺着的要朝那吳三桂。哪怕多爾袞明知道這是詭計,也得心生提防。而事件的主角吳三桂,只怕接了書信又會首鼠兩端,不知如何抉擇。
你看,現在大明強勢,滿清弱勢。四年前的大英雄在士大夫嘴裏臭大街,成了賣國賊,漢奸。決口不提招攬。這滿清眼瞅着就過不下去了,指不定哪一天突然就卷了細軟跑出關外。到了那個時候,他吳三桂總不能還跟着滿清一條道跑到黑吧?
這會兒孫傳庭的一封招攬信,哪怕明知道是計策,吳三桂也得揣着心思,琢磨着將計就計乾脆投降了事。
倘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他吳三桂這事兒絕對能幹得出!不信?看看山海關的那一手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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