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亂世之論

兩人在書房坐下，王府的護衛知道韓安平還沒用飯，所以端來一壺清茶，和幾塊特色的糕點，韓安平給紀東歌倒了一杯茶，他笑了笑，“紀左使，你們內衛收編農場私兵、抓住馬雲祥，可真是幫了本王的大忙了。”

紀東歌也不居功，她接過茶杯說道：“王爺不必道謝，舵主命我們所有西北處的內衛聽從您的安排，所以您就是我們的主人，我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聽她這麼說，韓安平也不再客套，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問道：“你們西北分堂共有幾人，職責又是如何劃分？”

“回王爺，我們西北分堂共有三門，鷓鴣哨、暗堂、錢串子。”

“鷓鴣哨就是探報，現有兩千三百人，他們的職責就是打探消息，隱秘潛伏。”

“暗堂則是殺手，他們分為執劍人和藏劍人，執劍人武力強橫，執行任務多是正面擊殺或俘虜，而藏劍人更擅長的是刺殺，他們武藝雖不算高，但善於潛伏殺人，只要是他們出手，要麼一擊必殺，要麼失手自殺，絕不會被敵人所擒。”

“而錢串子就是內衛在西北活動的錢財來源，他們不參與行動，只需打理好內衛在各地的商鋪買賣，以及情報傳遞即可。”

等她說完，韓安平又問道：“你們西北分堂只負責西北這邊嗎，其他地方和國家你們有滲透沒有？”

紀東歌倒也不隱瞞，她如實回道：“西北分堂按職責劃分，只需負責西北即可，但作為情報機構，我們會不可避免的出現‘過界’，例如馬家雖紮根西北，但他們也有家族子弟在京城任職或其他地方任職，而我們為了搜集馬家的詳細情況，也會派出人手來監視這些外地目標。”

“一旦派出人手，那錢串子也就需要在本地開店，用來傳遞情報和掩人耳目，暗堂也需要派執劍人來完成一些需要動用武力的任務，時間長了，自然就會慢慢滲透出去。”

“那你們現在都滲透到哪些地方了？”韓安平追問一句。

“除了西北以外，我們在熊闊邊城、熊闊王城、帝國南部、東北部、南疆、西南等，都有一定的勢力分部，但其中的詳細劃分，您得等我們西北分堂的堂主回來了，才可以給您解釋清楚。”

“哦~你們堂主去哪裏了？”

“我們堂主一個月前，被總堂派去執行任務了，至於具體是什麼任務，我也不知。”

韓安平瞭然的點點頭，然後看着桌上的糕點問道：“作為情報組織，你認為帝國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紀東歌一怔，她沒有想到韓安平會突然問她這個，思索片刻回道：“貴族世家權力過大！”

“那你認為這些貴族世家可以一直安穩下去嗎？”

紀東歌搖搖頭，她撫了下鬢角的秀髮緩緩道：“各地方貴族世家手握私兵，隱隱已有軍閥之勢，而皇家勢微，貴族們早已浮現不尊之舉，特別是南方氏族，他們把控着南方這個帝國的經濟命脈，日漸昌隆，經過唐王謀反之後，他們更是超越其他地方氏族，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這讓其他地方氏族早已不滿。”

“雖說威武王也知道不能一家獨大，所以在朝堂上分出了很多無關緊要的官位來安撫其他氏族，可大家都是當年開國時的元勛，自然不會安心居於人下，雖然現在迫於南方氏族實力強大，不敢多言，可一旦平衡打破，恐怕這些手握兵權的貴族，會不甘寂寞，起兵謀逆。”

“就像是當年輔助太宗那般，重新輔佐一位皇帝，來拿回家族的勢力和榮耀。”

這些情報人員果然不像其他百姓那樣，把皇帝當天子看待，就連謀逆反叛這種事情，也被她說的輕描淡寫，甚至就連太宗是被貴族推出的代言人這種事，也能在一位王爺面前直言不諱的說出來。

韓安平默默地聽着，他雖然不懂雲升國的開國歷史，可他卻在自己那一世也算是個歷史愛好者。

萬變不離其宗，歷史自有定律。只要翻閱史書就能發現，除了極少數破碗開局的皇帝，很多朝代開國其實都是世家貴族在背後發力罷了。

所謂成也世家，敗也世家。這些世家可以推你一把，資助你當上皇帝，也可以在利益交換不均，或是發現皇帝想要反抗時，重新資助一方勢力，以此來換個聽話的皇帝。

所以王朝更替不休，而世家卻屹立不倒，他們就像是後世的投資機構，發現你有潛力，能聽話，那他們就會大力支持你，以此來獲得家族影響力和更大的回報。

而一旦你站穩腳跟以後，想要清除這些初始資本，打算搞一人獨裁製，那他們肯定不能容忍，所以就會推翻你這個創始人，而重新推舉出一位更聽話的領導來，

周而復始亦復如是，王朝的更迭由此而來，直到一位更睿智更鐵血的皇帝上台，不顧國家穩定，毅然決然的大力改革，那才有可能徹底清除這些貴族，而一般做這件事的皇帝，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你認為帝國大亂，會因為世家爭奪權力而爆發？”

紀東歌點點頭，語氣堅定道：“當今聖上在圖謀嶺南作為新的內庫財賦之地，南方氏族在圖謀重建大運河，通商南北，關中氏族在圖謀三鎮之兵，想要把南方氏族從關中趕出去，北方氏族在圖謀贛西平原，打算恢復北方氏族在贛西的產糧地。”

“所有人都有圖謀，他們的權利之欲相互交織、相互制衡，只等有一天他們不再滿足於文斗，而開始興兵討要，那天下必然大亂。”

韓安平明白她的意思，每一方都有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卻並不為其他人所認同，既然通過權謀無法達到目的，武力就會是最終的解決方法。

韓安平饒有興趣的看着紀東歌，他發現這個內衛左使對於天下大勢，有着自己獨特的看法，並不像普通的情報人員，只知道藏在暗地裏蒙頭搞情報。

韓安平笑道：“那你認為最終誰會勝利？”

紀東歌也跟着莞爾一笑，美麗的面容上帶着點俏皮道：“王爺想當那個勝利者嗎？”

“天下攘攘，誰又不想主宰自己的命運呢！”

韓安平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紀東歌卻是聽懂了，她站起身來，俯身下拜道：“王爺的想法，就是我們的想法，王爺的心愿，就是我們的心愿。”

韓安平默默點點頭，天下終將大亂，這一點不光是紀東歌看出來了，老管家韓文也看出來了，而韓安平如今要做的，就是在大亂之前，積攢力量，以圖後事，安心等着天下大亂來的那一天。

至於開啟亂世的人是誰，韓安平並不在乎，只要不是他就可以了，無論如何，擾亂天下這個罪名不是他可以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