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送貨的第1天
“砰...砰...砰...”
“誰啊?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我迷迷糊糊睜開滿是黑眼圈的眼睛,伸手摸索一番,找到了我那條穿了半個月未洗的“阿迪王”運動短褲。來不及套上拖鞋,看着滿地的小紙團,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朝門口走去,彷彿每一個小紙團都蘊含著生命一般,捨不得在搖籃之中就扼殺掉他們。
“誰啊!大清早的,催命嗎?”
我怒氣沖沖的推開老舊的木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冒着肥油的大胖臉,香腸似的大嘴唇之上畫了一個咬唇妝,儘管眼前的女人臉上圖着厚厚的遮瑕物,鼻頭上粗大毛孔之中黑頭依稀可見,她差點眯成一條線的小眼睛之上,貼着兩條雙眼皮貼紙,頭上則是帶着紅綠相交的捲髮棒,只是等我看清楚來人的模樣,我剛剛帶着起床氣的邪火,瞬間降溫。如同開啟了賢者模式,帶着和煦的陽光般笑容,對着眼前這位胖胖的阿姨說道。
“劉嬢嬢!啥子事嘛?一大早的!”
“昂...!啥子事?你這個死崽子,三月沒交租了,你說啥子事嘛?”
我的耳朵一震,像是電影中的火雲邪神,被拿着大鐘的獅吼功摧殘過,腦子裏只剩嗡嗡之聲,我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劉阿姨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看着她臉上抖動的肥肉,我只得開啟我耳朵的過濾模式,衝著她擺出笑盈盈的臉,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劉阿姨叉着腰,嘴裏喘着粗氣,像是罵累了,我抓準時機連忙止住她的攻勢。
“劉嬢嬢,最近工地不開工啊,沒有水泥可以搬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你緩我幾天嘛,等工地開工了,我一定給您補上,你看行不行嘛。”
“阿傑,不是劉嬢嬢說你,你一天宅在家裏打遊戲,不如出去找個正經工作,打遊戲沒前途的。像你這樣以後可怎麼娶媳婦喲!”
我轉頭看了一眼堆着泡麵盒子的桌子,昨晚通宵未關的電腦屏幕上還印着醒目的“失敗”二字。你們以為我會因此升起挫敗感...?
不會!我挖了挖鼻孔,絲毫沒有在意。轉頭對劉阿姨說道。
“哎呀!劉嬢嬢我曉得咯,我爸媽死得早,如今您就是我的親人,你緩我幾天,日後我定當報答您的恩情。”我出聲敷衍着,心裏期望着劉阿姨能趕緊走,因為我的困意又來了,我恨不得跳起八丈高,猛摔進我柔軟的硬板板床。
“你也曉得你爸媽死得早,所以劉嬢嬢不能看你墮落下去了,我有個麻友正在招貨車司機,我曉得你上大學的時候考了駕照的,所以我做主替你跟他講了,今天晚上你就去上班。”
“劉嬢嬢,我真的服了!我是C照,開不了貨車,你就把你的愛心施捨給隔壁的小李吧。”說完,我就準備溜回房裏,哪知我一轉身的功夫,劉阿姨的大手便抓着了我后衣領子,惡狠狠的出聲到。
“你...!必須去,我管你C照A照的,反正你必須去給老娘掙回房租錢。”
我看着完全沒有剛才慈祥臉色的劉阿姨,知道她已經微有怒意,只得點頭稱是。
“要得!要得!我去嘛...”
“花花世界迷人眼,沒有實力你別賽臉,好好說你不聽,非要打在你身上才知道疼。”
說完,劉阿姨見我答應,甩着豐滿的臀線,踢着她那粉紅色的人字拖,朝着隔壁小李的方向走去。我見大劫已過,連忙關緊木門,也不管是否踩到地上的小紙團了,
連忙跳上床去,提着被子便蓋着了我的身子,約莫過了兩分鐘,屋外傳來小李的痛叫聲,我的嘴角上翹,伴隨着這令人舒爽的聲音,沉沉的睡了過去。
......
等我睡醒的時候,窗外已經只剩下一縷殘陽,我套上我的全套阿迪王,踩上一雙倒鉤的耐摳,正準備去電腦前把玩一番,翻開口袋看了一眼手機,只有可憐巴巴的一條短訊,正是劉阿姨發給我的地址,想起那一張滿是橫肉的臉,頓時沒了玩遊戲興趣,沒顧得上吃晚飯,我匆匆出門,朝着手機上的地址而去。
公交車上,我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五塊錢買來耳機里放着薛之謙的歌,聽着傷感的旋律彷彿我的心也如同他一樣,正在經歷着失戀要死要活的痛苦過程,雖然我長這麼大還沒有遇到,那個因為眼瞎看上我的姑娘。
車內傳來一聲溫柔的提示音“乘客您好!老頂坡站!到了!請尊敬的...”我沒有繼續再聽它廢話,拿起我的包擠開人群,抓着扶手朝着車門走去,手機上顯示的地址正是這個地方,下車之後我環顧一圈,周圍沒有高樓林立,只有兩行泛着微光的路燈,不遠處有一個用堆積成山的廢品圍起來的大壩,裏面停着幾輛破舊麵包車,旁邊還有一個藍白相間的臨時安置房,應該沒錯了。劉阿姨給的地址就是這個地方。
大約走了五分鐘,我來到安置房窗前敲了敲,開門的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人。
“您就是劉阿姨介紹的郭達叔吧。”我嘴上恭恭敬敬,腦子卻浮現起一個身穿陝西獨有的白大褂,嘴裏還嘟嘟囔囔“你以為你啥東西啊,忘了祖宗八輩兒,叫驢....”的身影。
郭達叔見我極有禮貌,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對我說道。“你就是阿傑吧,肥婆劉的侄子?”
“對對對!是我。”
“行吧,你把駕照給我看看,合格的話!今晚就可以上班,正好我這裏有一批貨催得急,要趕緊給人家送去。待遇的話你放心,月薪兩萬全年無休,上班時間晚上十點到早上八點。就負責給人送貨卸貨,相當的自由。”
“月薪兩萬!”我只聽見達叔這一句話,其他的話全部被我耳朵過濾掉了,沒想到啊我出道即是巔峰,如今我也算是這城市之中的高薪一族了。
“達叔,什麼也別說了,我願意跟您干,哪怕您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行吧,你今晚試試吧,能行的話以後就你了...”
達叔今晚給我安排的貨物是滿滿一車的白色被褥,只見他用紅線一床一床的打包好了,要送的下家是在郊區的一所醫院,我與達叔互換了微信,看着他發給我地址,我打開導航發動麵包車,就這樣就上路了。
令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台破舊的長安之星第一代,居然很人性化的安裝了藍牙,我連接上了藍牙,一首逮蝦戶,讓我瞬間化身藤原拓阿傑,我甩着頭就這樣把車子開上了五環。
大約是凌晨三點的樣子,我照着導航的路線,把車開到了幽靜的山中,一陣陣山風襲來,讓我感覺到了絲絲涼意,昏暗的路燈之下此時已經沒有了一個路人。我猛灌了一口車上的冰闊落,澆滅了升起的困意。不一會我便在昏暗的路燈照耀下,看到了一個大門的輪廓,等我把車開到近處一看,“歌樂山精神病療養院”沒錯啦!就是這個地方。
調度室里,一名身穿安保服飾的人正在呼呼大睡,我按了一下方向盤上的喇叭,刺耳的喇叭身驚得保安身軀一震,他拉開緊閉的窗戶,看着我說道:“幹嘛的?”
“送貨的!我是傑森達的馬仔,達叔讓我給你們送已經洗好的被褥。”
“噢!傑森·斯坦森達的人?你把車就停在外面,把貨裝在推車上送進去吧,這個點都睡了開車進去會吵醒別人。”保安聽說我來意,臉上浮起古怪的驚訝神色。
我也並未多想,依言照辦把被褥疊放在小推車上,保安把卸貨的地方指給我看,我拉着小推車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目的地是在幾棟住宿樓背後的一棟五層高的小樓,這是我們市裡最大的精神病療養院,所以一應設施都很齊全,這裏則是專門堆放雜物的地方,平時很少有人到這裏來,車子好不容易被我推到的電梯口,我抬頭看了一眼電梯間的監控,電梯緩緩從五樓下來。我着實等得無聊,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了,送完這一趟貨,把車開回達叔哪兒,今天就算是下班了。
“叮!”電梯應聲而開,我正準備把車推進去,只見此時電梯立馬有一位大媽,她原本低着頭感覺到電梯門開了,抬頭看向我。“往下!你瞎按什麼?”
我搖了搖頭,電梯門緩緩合上。大概過了一分鐘,“叮..”電梯門打開,我推着小推車進入電梯,按下五樓電梯門緩緩關上,我數着屏幕上的樓層數,一...二...
不對!這裏是雜物樓,哪裏來的地下室呢?我腦子裏迅速回想,剛才我在外面按電梯的時候,分明就沒有往下的按鍵啊,隨即我抬眼看了一眼電梯裏的按鍵,那裏...赫然顯示只有一到五樓,分明就沒有往下的樓層,頓時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汗毛也立了起來,因為....因為....我的目光進來的時候被推車上的貨物阻擋,我現在才瞧的真切電梯的角落裏,有一雙血紅色的老式皮鞋。
鞋子就這樣安靜朝前擺着,我看到這一幕,原本的短直發這一刻變成了爆炸頭,我連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嘴裏還不停的默念“阿勒個巴子陀佛急急如律令。”
許久!並未有什麼異樣傳來,我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紅色的鞋子,依舊還是這樣擺着,我長吐一口氣,瞬間想明白了,肯定剛才那個老女人故意搞出這一幕,想必她是醫院的病人。
“靠!別讓我在遇到你,不然見你一次打一次。”我嘴裏罵罵咧咧,想着儘快送完貨,就趕緊逃離這個邪門的地方。不過電梯實在是有夠慢,我抬頭看了一眼電梯屏幕。
只見屏幕上赫然寫着“負一樓....!”
只見那雙血紅的皮鞋對着的玻璃上,印着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正是剛才電梯裏那個大媽模樣,我被這一幕嚇得幾近暈厥,阿迪王短褲之上滲出絲絲液體,滴答....滴答....!此時我再也顧不得手中的推車,緩緩的靠在電梯最裏面的鐵壁之上,玻璃之上的人臉此時彷彿注意到了我,緩緩的抬起頭透過倒影朝我看來,只見這張臉極為慘白沒有絲毫血色,那雙血紅的皮鞋也在此時動了起來,皮鞋緩緩轉了過來,對着我方向,“踢踏...踢踏...”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我當時害怕極了,只得轉過身去把頭埋在雙手之下,我的身子抖得厲害,睜開一條眼逢,光滑的鐵壁之上,印着一張人臉就貼在我的頭旁邊,那張人臉沒有如同電影裏演的那樣陰笑,只是這樣木然的瞪着我,此時我的耳邊傳來如同地獄的低訴“都跟你說了,別瞎按..別瞎按..!”
“媽耶!”我一甩臂膀再也顧不得太多,一手撥開小推車,沖向電梯按鍵,猛按開門鍵。嘴裏默念電影裏學到的驅鬼咒語,興許是起了作用,電梯緩緩打開,只見電梯口只有一半露出地面,還有一半則是在地底下。我也沒管這個老女人是否會抓我的腳,我往上猛爬而去。很幸運這個老女人沒有抓住我的腿不讓我走,我衝出電梯再也不管什麼貨物什麼女人,只是往大樓外跑着,我不敢回頭看生怕回頭是那張老女人的臉。
我不停的向著大門口的方向跑着,我的心臟感覺已經快跳出了嗓子眼,若是此時劉翔來了肯定也會驚嘆我的速度之快,不一會兒我就看見了大門口的調度室,以及我那輛老舊的麵包車,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衝進駕駛室連忙打着火準備掉頭就走,保安見我這麼風風火火伸出頭問道“小子!你的小推車不要了?跑這麼快被鬼攆了嗎?”
我並未理會他,車子像魚兒一樣一甩尾,準備朝着來時的路疾馳而去,想着今天幹完這一單,必須跟達叔辭職,以後我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