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版賣拐
焦點包一搞定,Cecilia的心情便肉眼可見地好得多了,她對整個項目的預算也無形間有收緊,覺得也不必每個包都是真的,“既然有一些是二手店買的,那偶爾買到假的不也很正常嗎?只要保證大部分是真的就可以了。”
金曼曼自然只會順着客戶說,她的服務到此也就差不多結束了,Ceci經由她的介紹買了四個普皮二手包,大約花費近三十萬元,又在她的陪伴下去小楊的店裏,用一周的時間先後抱走了幾個入門包款,又買了一大堆配貨,因此得到了一個血統純正,有票有證的新包,她決定將這個包擺在愛馬仕牆的左上角,一個很心機的位置,可以顯示出這種真包對她來說也只是很日常的消費。
“這個是我在瑞士買的,對,就在日內瓦的專賣店,瑞士的包雖然貴,但貨多,都用了蠻多年的,票什麼的可能早丟了吧,不記得了。”
她窩在工作室沙發上,金曼曼指着放大后的照片,Ceci這輩子恐怕都沒這麼認真背書,閉上眼喃喃自語,很快又開始重複說辭,練習自己的表情,“這個康康就是我在日本中古店買的,好貴,要快十萬,那是我在中古店買的第一個奢包你知道嗎,其實對真假也蠻有懷疑的。”
“這個——這個就是找代購拼單買的了,你要她的微信嗎,我可以推你。”
她的演技並不浮誇,相反還很細膩,生動演繹出一個智商有限但閱歷實打實的傻白甜,“這些有的都是收的二手,這個,這個,都是。”
“這個包呢?”金曼曼比着照片中心的粉色小包,也是Cecilia花了二十萬巨款請回家的演員。“這個包好特別哦,稀有款,稀有色,你是在專櫃拿的嗎?”
“對啊對啊!”Cecilia眼前一亮,開心地拍拍手,“這個說來也巧了……”
她把自己買到普皮Kelly的故事——也就是連續一周造訪,感動了Sales小楊的小戲劇,移花接木安在了這個包身上,由於是親身經歷,所以細節極多,感情也豐滿,Ceci說完了自己也感到得意,扭向金曼曼尋求肯定,“怎麼樣,曼曼,滿分十分打幾分?我感覺多說幾次連自己都信了!”
金曼曼微笑說,“演得真的很好,我覺得Jolly要單純只是來借包的話,很難發現破綻的。”
Cecilia滿意地說,“我也這麼想。”
在她看來,這齣戲就算是唱圓了,Ceci自謂是給出了全部誠意,連服務費算在內,七八十萬砸進去,雖然之後把包出給二手店也能回款,但服務費可是不退的,再加上折舊費,十幾萬的‘手續費’是要折在裏面的。不過最終能把戲唱好,不至於掉了馬,這一切就都值得。
也因為這一點,Cecilia雖然明顯肉痛,但卻沒有賴掉後續服務費的意思,金曼曼為她辦了這件事,兩個人也就成心腹姐妹了。
她爽快地拉卡付了後續費用,並對‘金迷時尚工作室’的名字十分讚賞,“到時候我就說我是來定衣服的,老頭子要問的話,你再給我搞些衣服回去應付他。”
小姐妹從老頭子手裏搞錢的手段是真的一套又一套,金曼曼點頭說,“好啊,後續你要是有想出掉一些戴膩的珠寶、包包什麼的,也可以找我的。”
這是晚奢堂的一大貨源,很多女孩子收到昂貴的禮物之後,會定做類似的款式,再把真品出掉。Cecilia笑着說,“可以,你要是有認識什麼靠譜的私人訂製師,推給我——他送我的表我都還沒動的,因為我不懂表,也不知道定製的容不容易看出來,他平時滿喜歡玩表的。”
其實她也不懂包,更不懂得人心,Jolly這樣的大小姐,對沒見面的嬸嬸張口就要借包,Cecilia想的只是把包都變成真的就可以過關了。金曼曼真不知道Ceci是怎麼混上今天這個社會地位的,又憑什麼有至少七八十萬的現金流砸進去。這些錢還未必是小溫總給她的,很可能是之前的積蓄。
思前想後,只有一個結論:不只是Ceci笨,而是精蟲上腦的男人比她更笨。而Ceci在其餘所有事情上都可以愚蠢,只要在玩弄男人這一點上精明就夠了。
一招鮮,吃遍天,金曼曼無須太偽裝也能顯得很崇敬,她一邊打印《服務終了確認函》,一邊恭維Ceci,“姐,你以後是不用愁了。我要能和你一樣就好了,要有空,真想多聽聽你和姐夫的故事。”
Cecilia自然把金曼曼當成同行,所以才一直不肯帶她回家,她很缺乏後輩的肯定,聞言不由眉飛色舞,好像銷售冠軍忍不住炫耀手裏最大的Case戰績,一張嘴欲揚先抑。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網上認識,然後就聊天啊,我和你說,其實真正成功的男人,他們都喜歡簡單的女人,笨笨的,很單純,很好騙的那種,那句話就很有道理,真正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最關鍵是要做好準備。”Cecilia隨便看了下確認函就簽了字,顯然對金曼曼極其信任,推心置腹的程度連金曼曼都不禁感動,“你懂得,什麼都能準備,先找個醫院,做下修復,就是弄得緊一點,第一次一定要出血,然後做下□□,國外也去一下,至少不至於一問三不知吧。反正現在什麼都能買,他也不會和你較真的。”
至於身世該怎麼編,Ceci也慷慨地加以提點,“那肯定要和家裏人說好的,別的親戚就沒必要見面了,和父母吃頓飯就行,就說家道中落,和親戚都斷絕往來了什麼的。反正要點就是要儘快懷孕,一旦確定他是真有錢,不是騙子,那就趕快懷孕,懷孕了掉掉眼淚,男人腦子就壞掉了,哪會管你那麼多。”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談興起來了,一邊啜飲咖啡一邊教育後輩小女孩,“不要有罪惡感,這才哪到哪啊,就是一些善意的謊言啊。你不還是你嗎?他要愛的是真正的你,怎麼會計較這些小事呢?”
“只有膚淺的男人才會在意女人的家世和職業好不好,這才是真正的歧視,一樣都是能讓他心動的女孩子,憑什麼是外圍就只能玩玩,糾結着不能娶回家,是白富美就可以當大老婆?”
至於她為什麼要挑一個真正的有錢人,Ceci振振有詞,“女人要承擔生育代價怎麼一樣呢?我們的使命就是挑選優質基因傳承下去,假裝有錢人騙交.配的男人是最可惡的,就和動物世界裏說過的那種騙子公鳥一樣,完全是種群里的敗類!”
這種離奇卻又自洽的三觀,連金曼曼都只能拜服,她見過很多很多的拜金女孩,和Ceci一樣已經儼然自成一派的倒並不多。她望着她那張顯然的整容臉,恍惚間看到她臉上貼了‘反派’兩個字。
是啊,她的第一個客戶儼然便是個小丑一樣的反派,就是又沒腦子又跳,愚蠢得很喜感的那種,張牙舞爪,盤踞了小溫總夫人的寶座,似乎只等着做Jolly這個真千金的襯托——甚至連做關底Boss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成為她回國后隨手收拾的第一個惡毒雜魚。
在林俏眼裏,Ceci也是這樣嗎?林陽看金曼曼是不是也是這樣?有錢人看待她們這些人或許都帶着天然的優越感,而她們也沒什麼可反駁的,因為她們的確想賺他們的錢,透過各式各樣的方法。
金曼曼又想給湯老師寫信了,有時她覺得這世界實在是很荒謬的,而她也不得不用這樣荒謬的方法來賺錢,因為錢——錢是荒謬中唯一的不荒謬,她是真的很愛很愛錢。
她看着Ceci喝完咖啡,起身告辭,又叮囑她照顧好自己那些假包,得意洋洋地向她告辭。金曼曼心底其實不太好受,她其實並不喜歡Ceci,她也不覺得Ceci就對她有什麼真誠的好感。她完全應該遵從劉豫的建議,讓Ceci陷入到前方的那個陷阱里去。
“總之呢,最後一句話,我發自真心告訴你,永遠不要對窮小子動心。”Ceci就連最後的贈言都非常的三觀不正,“有錢的男人很壞,但壞得簡單,他已經有了錢,大概也就壞到這地步了,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但沒錢的男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裏,他為了搞錢可以變得多壞——他有錢以後又會多壞。”
大概是想到從前的自己,她突然間流露了一絲真誠的感傷,“曼曼我告訴你,傻子才喜歡窮人,聰明的女孩一開始都找有錢人的。”
就是這一絲真誠打動了金曼曼,她忍不住站起身,從假笑的敷衍中解脫出來,脫口而出,“Ceci——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件事。”
Ceci慢下步子,“嗯?”
“我能……”金曼曼還有些沒下定決心,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東西沒想明白,譬如劉豫的話,‘擺在眼前的事你都看不明白’……什麼東西她還沒看明白呢?
一絲靈光閃過腦海,她脫口而出,“我能再看看Jolly的照片嗎,Ceci?”
Ceci很不解,但還是配合地叫出了自己的社交App,“有什麼問題嗎?”
金曼曼把照片放大了,歪過來眯着眼睛斜着看,這樣她就只能看到一個側臉,一個背影,一個,一個很熟悉的畫面。
有什麼問題嗎,有什麼問題嗎?真是……問題實在是大了去了!
她還沒完全想明白,但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想再看看那個dense包。”
那個包Ceci正好拿在手裏,她最近隨身拿着,要背個過癮,免得Jolly回來后不舍。聞言有絲迷惑,遞給金曼曼讓她仔細檢查,“怎麼了?懷疑真假嗎?可我拿去給你們晚奢堂的鑒定師也看過了啊。”
金曼曼其實也不太會辨別真假,她拿在手裏裝模作樣地細看了下,搖頭說,“包是真的,就是有些使用的痕迹了。你看這裏,有條摺痕,好像是水跡,被後期修補過顏色。這樣如果後期摩擦得厲害的話,水跡又會出來,不能完全去掉的。”
其實這只是她隨便指的一處摺痕,用得多了,翻折處留下的痕迹自然是會有些深的,真皮包很脆弱,否則也不會有包包雨衣了。Ceci看了一會,雖然也緊張了一點,但最終還是不以為意,“使用感這也還蠻正常的,就說我不小心弄髒了唄,應該不至於露餡吧?”
“你知道Jolly她們那階層的女孩子,出去玩的時候可能不會很小心的對待包的,怕就怕她把這個痕迹又無意間弄得明顯起來,回頭過意不去,要帶你去送修,如果你之前和她說這個包在本地買的,那就糟糕了,他們查不到購買記錄是不會幫你修的呀。”
金曼曼在摺痕上輕輕用指甲刮擦了幾下,“喏,你看,顏色這就有點要掉了,你看是不是變深了一點點?”
‘你看你的臉上是不是多了一條皺紋’,‘你看你的腰是不是胖了點’——‘你看摺痕是不是變深了一點點’,這種問題是足以摧毀女人視力和判斷力的,Ceci臉色凝重端詳了好一會,又看看金曼曼,“好像是……真的哎!真的變深了!該怎麼辦,怎麼辦啊曼曼!”
奢侈品版賣拐……金曼曼咬住臉頰內側,她得忍着不發笑,“要不還是再編個故事,也比較不容易被拆穿——”
她帶着Ceci坐回長沙發上,又給她泡了杯咖啡:她也只能幫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