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裏逃生
窗外漆黑的夜色中彷彿隱着一團比夜色更為濃郁的陰影。那影子緩緩靠近,在窗戶上映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輪廓矮下身子,只見一對猩紅的眼睛透過那破爛窗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滿是怨毒與譏誚。
薛老四這回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對猩紅的人眼,死氣沉沉,毛骨悚然。
他驚叫一聲,舉起手裏的柴刀狠命地朝着窗戶砍了過去。
哐當一聲,窗戶應聲砸出一個碗大的窟窿,而那兩點猩紅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本來便四面透風的窗戶此刻更是灌入大量冷風,薛老四直覺那冷風冷得刺骨,撲面而來,如潮水一般將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堵死了。
這是鬼,是鬼!
薛老四想到此處,忙掏出那枚三角黃符捧在手中,雙腿一軟便朝着窗戶跪了下來。
“不要害我,不要害我!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求你放過我吧……”
薛老四磕頭如搗蒜,直覺冷風漸漸緩和了下來。
薛老四慢慢睜開眼睛,只見那護身符竟微微透着暖意,其上的硃砂印跡卻又淡了幾分。
適才剛剛將那符咒揣回懷裏,突然之間外面狂風大作,那破爛窗戶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抓在手裏左右撕扯一般,眼看着便要毀於一旦。
薛老四慌不擇路,手裏復又捧起符咒,猛地沖了出去逃也似地跑向正屋,聲嘶力竭地拍打着房門。
王氏方才剛哄了孩子躺下,不禁吼道:“你個遭瘟的,還沒將你收拾舒服是不是?”
薛老四哪管得了王氏,衝進屋便縮在牆角驚魂未定地道:“有鬼!有鬼!”
王氏揪着他的衣領道:“昨晚灌的黃湯,到現在還沒醒?再鬧,就給老娘滾出去!”
“沒有啊,我沒喝酒!我昨個兒真的撞邪了,真的……我倒在墳地裏頭睡了一夜。方才,方才那東西又來了,就在外面,紅色的眼睛,在窗子外頭死死地盯着我……”
王氏將信將疑地瞅着窗外,突然撲稜稜的一隻夜貓子“嗚嗷”一聲怪叫着扒住了窗欞,將她嚇了一跳。
“就是這隻夜貓子,昨晚就跟了我一路。如今它又來了,都說夜貓子是催命鬼,我今晚怕是躲不過了……”薛老四語無倫次地大叫。
“哇……”屋裏那小兒方才睡下便又給怪叫聲驚醒。
那小兒平日裏十分乖巧,今日卻是如何都哄不住,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驚恐地盯着窗外,彷彿那裏藏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突然呼嘯的陰風吹得那扇窗戶哐當一聲爆開,只見那小兒似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突然尖聲嚎叫起來,一聲緊似一聲,一聲高似一聲。
與此同時,隔壁的狗子也叫得愈加的狂躁,好像如臨大敵一般。
而隨着聲嘶力竭地嚎叫掙扎,那小兒臉色青紫,越來越沒有了力氣,聲音越來越弱,儼然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王氏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抱着孩子又是拍胸脯又是掐人中,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都怪你!平日裏總說那喪氣話,動不動便是活着沒意思不如死了!這下可好,招來了這要命的髒東西。
可憐我這孩兒才滿周歲啊!”
王氏一邊哭一邊撕扯着薛老四。
俗話說慫人三分膽,薛老四被逼急了,突然立起身來,將護身符塞進孩子衣領里,衝進廚房提着一把菜刀便擋在了妻兒面前。
一副豁出命來的架勢,惡狠狠地朝着窗外罵道:
“我去你娘的個球,我求也求了,拜也拜了,你害我便罷,害我妻兒,老子剁了你!”
經過這一鬧騰,王氏早已嚇得面色煞白,癱軟在地,哪裏還有半分平日的潑辣模樣。薛老四此時豁出去了,反而不那麼怕了,他將王氏揪起來罵道:
“慫包!怕個鎚子!他都弄咱娃兒了!鬼怕惡人磨,把你平日裏撒潑打滾的勁兒拿出來,咒死他娘的個球!”
王氏扯着哭腔,“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罵街?”
薛老四聞言,卯足了勁兒,左右開弓啪啪兩巴掌扇到王氏臉上。
“罵,給老子罵他個狗日的!”
王氏打從嫁與薛老四,在家裏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何曾受過這等委屈?立刻心頭火起破口大罵道:
“你個遭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活膩了!”
薛老四眼見王氏滿面怒容,氣死敗壞,忙拿刀指着窗外:
“罵他!罵那死鬼!他要害咱們,害咱們兒子!可着勁地罵,怎麼難聽怎麼罵!”
“哪個糞坑裏刨出來的孤魂野鬼,欺我孩兒,害我男人。
一個死都死了,爛都爛了的鬼東西還能翻了天去?看老娘不撅了你的墳包子,刨了你的棺材板兒!就你那二兩干骨頭,信不信老娘一把火將你燒了!讓你骨頭渣子都不剩一根!”
這薛老四第一次在老婆面前耍了把威風,一副神鬼不懼的模樣倒是頗有幾分感染力。
他老婆被他那一巴掌打得本就心頭窩火,人一窩火膽子就正,在薛老四的調動下,直將那凶神惡煞的氣質發揮得是淋漓盡致。
王氏可不是吃素的,在罵大街一途上造詣頗深,不僅天賦異稟,且實戰經驗更是了得。
如此跳着腳足足罵了半個時辰,直將那無名野鬼的祖宗十八代挨個兒罵了七八遍,且遍遍不帶重樣的。
單是如何懲治這名野鬼的方法就罵了不下幾十種,俱都描繪得細緻入微,花樣百出,並且分門別類,男的喂狗,女的鞭屍,直咒得血淋淋,慘兮兮,極盡凄慘之能事。
兩口子罵了一宿,後半夜總算安生了,不僅孩子睡得香,就連隔壁的狗子都消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