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跳樓的老頭
韓驍深吸了一口氣。
林驕陽所說的，確實是他先前沒有想到的疏漏，不過，他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但我們現在是在做工作，不可能面面俱到。既然是在為殘障群體謀福，那麼，為什麼不能讓他們先犧牲一下呢？犧牲短暫的利益，以爭取光明的前途。”
“關鍵是，這些犧牲是否是有必要的？”
林驕陽針鋒相對的說道。
“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辦法，為什麼非要他們做出犧牲呢？”
“那麼你告訴我，什麼是更好的辦法？”韓驍不禁有幾分惱火。
林驕陽毫不示弱：“這個應該是你來告訴我，否則的話，秘書長就不會讓你來坐這個位置。”
兩個人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已經傳到了樓道口裏。
這時，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小娜輕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驕陽姐，我把報表拿來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一邊說著，她推門進來。
“我看門開着縫，就直接進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她一邊說，一邊把一疊報表交到林驕陽的手裏，“全市共有1098個公交站台，已經全部統計好了點位，詳細情況還在進一步收集中。”
林驕陽皺眉，自己不是讓她把所有情況都統計好了再拿給自己嗎，而且，也沒有要得這麼急。
她的心中若有所悟，瞪了小娜一眼。
“鬼精靈！”
說完，她就拿着資料，離開了韓驍的辦公室。
小娜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韓驍一眼。
“韓主任，您別往心裏去。驕陽姐就是在工作上特別較真，以前我也經常被她訓得直哭。不過，只要拋開工作，她是一個特別好的人。以後你們相處多了，你自然就了解了。”
“你們倆可千萬別吵架啊！”
小娜留下這麼一句話，然後蹦蹦跳跳的走了。
工作之外？
他可不覺得，自己能和林驕陽建立什麼工作之外的關係。對此，他一點也沒有興趣。
他看向門外，林驕陽的身影，正慢慢淡出他的視野之外。小娜似乎是追上了林驕陽，趴在她的肩頭，親昵的說著什麼。
韓驍聳了聳肩。
這個女孩，她好像一朵紅色的薔薇。紅艷得像火一樣熾烈，可以染遍每一個人的視野，可是，稍一用力的話，就容易扎得滿手是血。
她帶刺！
韓驍關上門，靜靜的思索了一會兒。
他仍然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跟隨自己的導師學習了多年的他，工作理念向來是要以最小的代價，達成最大的目標。
經過他的測算，這是能夠最快打開工作局面的方法。
他打開筆記本，把自己剛才的幾個想法，全都寫了下來。又修正了剛才的一些數據。
這時，他覺得陽光十分耀眼，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才發現，已經到了中午。
大樓里是有職工食堂的。
韓驍合上筆記本，準備去樓上找方其庸，請他一起共進午餐。同時，也和他交換一下工作上的意見。
雖然只來了半天，但是他已經發現，林驕陽在工作組中很有威望，而他初來乍到，最好的辦法，就是說服資格更老的方其庸。
韓驍穿過中庭，前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都是一間一間的辦公室，看來，這裏才是辦公區。這時四周都很安靜，韓驍快步走過，四周很安靜，他眼角的餘光，閃過一個人影。韓驍沒在意，繼續向前走去……等等！
他發現，那個人不是站着的，而是坐在窗台上。
一隻手抓着欄杆，眼睛不停的往外瞟……別忘了，這裏可是六樓！
而且，韓驍這時才驚訝的發現。
坐在窗台上的，是一位穿着破舊軍大衣的大爺。
而且，這位大爺看着還有點眼熟，好像就是剛才自己在門衛登記的時候，扛着一個大包從自己身邊走過的那位。
韓驍這時才注意到，那個大包，正靜靜的躺在一間辦公室的門口。
裏面好像是包着一捲鋪蓋，而辦公室上面的銘牌，寫的正是701。
看到了韓驍，那位大爺先是一愣，然後，轉身就要推窗戶。
韓驍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將他拉住。
“大爺，您這是要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我今天是不想活了！”
大爺號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喊着，“方其庸！你倒是出來啊，別一看見我你就躲啊。你不是說這兒就是我們的娘家嗎，你倒是出來給我們辦點事兒啊？”
“大爺，您先下來再說，您這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咱們下來好好解決。”
韓驍一邊說著，一邊頭疼起來。知道自己是遇到來上訪的了。
一般來說，這種事是由信訪辦處理的，自己初來乍到，沾上這種事，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
可是，自己總不能看着有人要跳樓也不管吧？
他來政府工作不到一年，沒有什麼應付這種事的經驗。這時，只能一邊拉着那位大爺的袖子，一邊勸說著。
同時，也很奇怪，怎麼老頭坐在這兒，也沒有工作人員過來處理呢？
這時，大爺抓住了韓驍的衣袖。
“小夥子，你是市裡來的領導吧。你一定得幫我們解決這事兒。”
他牢牢抓着韓驍的袖子，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樣，一邊說著：“我是先天的小兒麻痹，幹不了活兒，吃救濟糧的。我兒子是脊柱側彎，湊錢上的大專，好不容易找了個工作，工資還讓人家給坑了，你說，這讓我們以後怎麼活呀。”
“方其庸，他就是不辦人事兒，我來找他不是一回了，他非躲着我不見。”
大爺把胸脯拍得“嘭嘭”的，“這回，我拿着鋪蓋來的，要是他不回來，我就跟他門口這兒睡了，我就不信，他還能一輩子不上班咋的？”
他一臉希冀的看着韓驍。
“領導，這事兒，市裡能幫忙解決一下子不？”
韓驍有些無語。
這老大爺說的是真的？
真要是這樣的話，方其庸也未免太失職了吧？這可是關係到民生的大事！
想到這裏，他一臉嚴肅。
“大爺，你先下來。現在，我就給他們的工作人員打電話。”
他伸手到兜里去翻小本本。
可是，那位大爺緊緊抓住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一轉眼就跑了一樣。
而且，他雖然看起來瘦，手還挺有力道，像大鉗子一樣，牢牢抓着韓驍。
韓驍又不好用力掙脫他，兩個人維持着這樣一個十分古怪的姿勢，這時，從另一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輕微的氣喘聲。一個女聲，正好是韓驍熟悉的聲音。
“方理，在這邊。”
一路小跑在前面的，是韓驍剛剛認識的，負責信訪工作的姜妙瑛。
而在她身後，正是剛剛分開不久的方其庸，他一臉急切，快步的向這邊走來。韓驍這時才注意到，他的步伐略微有些跛行，不過，動作卻一點也不慢。
他大步來到韓驍的面前，然後，用力抓住了那個老頭的手腕。
“你給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