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越成了亡國公主

陸曉曉再睜開眼時，只覺渾身上下酸疼得要命，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誒？這是……哪裏？

剛才被馬踹飛、脫離地心引力在半空中翱翔的時候，周圍明明是一片自然風光，藍天白雲綠樹青草，怎麼一轉眼天就黑了？

也不知是躺在什麼地方，前後左右都是白色石壁，窄得僅容自己一人。像一口棺材……

棺材？！我去！

陸曉曉猛然一驚，連滾帶爬地扒着石壁奮力翻身出來，回頭一看，真的是棺材！通體以一塊巨大白玉（或者是白色大理石）雕成，上面有許多花紋浮雕，像《盜墓筆記》裏的帝王陵墓棺槨。

再看周圍，黑黢黢一片，空氣中都是濕漉漉的味道。牆角燃着幾枝蠟燭，藉著微弱燭光隱約可以看出這是一間巨大的石室，層高足有五六米。屋頂鑲嵌着水銀注成的日月星辰圖，四周牆壁上畫著山川湖海，光華流動、千羅萬象。

咦，換了場景？其他人呢？

“導演——”她試探着喊了一聲，聲音卻嘶啞得不像人聲，嗓子在奇痛難忍中一通乾咳，直到咳出滿臉淚水。

“王女——”好容易喘口氣，陸曉曉聽見身後有人輕輕喚了一聲。

是一個陌生的女孩，衣着打扮不太像自己那個組的，倒像《羋月傳》裏的丫鬟。

“那個，我是不是走錯組了？”曉曉擦擦眼淚，啞着嗓子問她。橫店這邊劇組多，古裝戲多，自己之前也犯過幾回迷糊。

那女孩沒回答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王女，您、您……”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那女孩身後快步走過來一個年輕男子。一身古裝，俊臉上眉目舒朗，表情古古怪怪的，又是緊張又是激動，“紫姬……終於醒來了！”

紫、紫姬？果然走錯了片場！

“對不起我走錯了哈，打擾，打擾。”曉曉擺着手連連解釋，邊說邊伸手去推一旁的石門，準備溜之大吉。

大門紋絲不動。曉曉頭上冒汗，手下加了把子勁，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這道具假門做的……何必如此真實？！

“綠雲，快去稟告師父。”男子吩咐那女孩，回身凝視曉曉，“紫姬可還記得在下？”

陸曉曉腦海中似乎有些片段一閃而過，再想仔細辨認，便感到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抱着頭“嘶嘶”倒抽兩口冷氣。

“快先坐下。”男子伸手欲扶曉曉，又訥訥收了回去，快步到一旁搬了椅子來讓曉曉坐下。

曉曉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並不是之前那身暗紅黑花的丫鬟服，而是一襲樸素的白袍，像是古裝劇里的內衣，衣料摸上去似麻又似絲，滿滿的高級感。

曉曉看看向四周，想搞明白導演和攝像那些工作人員究竟藏在了哪裏。

“可是……在找尋什麼？”男子小心翼翼地問。

“請問老師，這是哪個組啊？我怎麼、到這兒了？”曉曉看這男子的長相和衣服，斷定他至少是男二，也許還是男一，語氣便也乖乖巧巧的。

男子臉色一滯，目光中帶了些沉痛，看着她欲言又止。

曉曉猜他可能沒看出來自己並不是本來的演員，正要再做解釋，剛才那扇自己怎麼也推不動的石門徐徐開啟，一人自暗處緩緩顯現。

此人年紀大概三十歲左右，一身白麻衣袍，滿頭烏髮以一根黑木發簪簡單挽起，面色白皙似透明，長眉如墨、寒眸似星，看着曉曉的眼中透着隱隱的關心。

陸曉曉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眼前有一大片桃花紛紛落下。太tm帥了！和他比起來，自己那部劇里的男主角簡直又土又弱！這才是正經男一號吧？！

“師父！”剛才那個男子連忙過去稟告，“紫姬醒了，卻只是一味說自己走錯了，似乎也不記得徒弟。”

被稱作“師父”的人點點頭，來到曉曉面前輕施一禮，“恭喜王女，臣總算不負所托。”

“師父你好，我再解釋一遍哈，我剛才在另外一個組，扮演一個被馬踢死的丫鬟，結果沒控制好摔下了土坡。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這兒，”曉曉誠懇而認真地解釋了一番，又悄悄看了看周圍，“我也沒看到導演，要不麻煩您和他們說一聲，我也演過不少戲了，如果咱們組覺得我合適，我沒問題的！”

其實此時陸曉曉心裏念叨的是：這麼帥的男一和男二！來都來了，就讓我留下來接着拍吧！

“師父”靜靜聽完，含笑道，“王女剛剛醒來，可能還不甚清醒，綠雲，”他吩咐身後跟着的剛才那個丫鬟，“拿‘雪靈玉液’來。”

綠雲上前，從手中錦囊里取出一隻小瓷瓶。

“這雪靈玉液可祛殘毒，清心智，王女請先飲下。”師父打開瓷瓶，遞給曉曉。曉曉心想，這估計也就是水做的，便接過來一飲而盡，卻險些吐了出來。道具師太不負責任了！拿什麼裝進小瓶的？簡直比曉曉人生中喝過的任何葯都苦。好像真的是……葯？

說來也怪，一小瓶雪靈玉液喝下去之後，曉曉的頭痛真的減輕了許多，也逐漸想起一些事情來。

——演了這半天，導演怎麼還沒喊cut？而且這裏光線這麼暗，居然沒有燈光師打光？

曉曉心中狐疑漸生，試探着問給自己蜜餞的男子，“請問……咱們劇組是拍哪部戲呀？”

男子面上一片哀切，“戲？紫姬……可還認得我？”

曉曉故作羞怯，“我入行時間短，不少老師都還不認得呢……”心裏則腹誹：您是哪位？肯定不是一線咖，不然我一定認得！

“我是韓重啊，宮中六年，紫姬全都忘了？兩年前我和師父去了齊魯遊歷，沒想到……”男子眼中似有淚光閃動，令曉曉不由暗自為他的演技喝彩。

看這情形，一時半會兒還拍不完，既然沒有劇本、也不知道台詞，曉曉乾脆即興發揮，擺出自己最擅長的天真無邪的表情，“韓重啊，抱歉我剛睡醒，腦瓜子還有些糊塗，我怎麼會睡在棺材裏啊？”

“這……”韓重看了看身邊的師父，那師父正仔細盯着曉曉，眼神中帶着審視，“那王女，可還記得在下？”

曉曉有些無語，看來自己這個角色是得了失憶，一個兩個都問自己記得不記得他。

“不大記得了。”曉曉說完，走到剛才自己爬出來的那具白玉棺槨前，假裝認真研究了半天，慢吞吞地說了一句，“這上面的花紋，還挺好看的。”

“王女身故時，大王下令將闔閭王陵中所藏白玉棺槨移至此處，並隨葬珍寶無數、以天蠶錦帛玉衣覆身以保不腐，祈願王女安享身後榮華。”身後傳來師父平靜的聲音。

曉曉點點頭，“這王女死後能得父母如此疼愛，也不枉來人世一遭。”

“王女可知此處安葬的是哪位王女？”師父追問。

曉曉轉頭看他，好奇道，“是哪位？”

一旁的韓重臉上有點懵，“那個……紫姬剛才是不是自己從這裏面爬出來的？”

“啊？！對哦！”曉曉猛地一拍腦袋，“那不就是我嗎？可是，我是誰呢？”

既然自己這個角色可能失憶了，那就索性把白痴演到底！

師父面色冷凝，曉曉有些害怕；那個韓重更可親些，她便朝着韓重撒嬌似的問，“韓重，你告訴我啊，我是誰呀？怎麼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呢……”

韓重看向師父，後者微微點頭，讓綠雲將椅子搬過去給曉曉。

曉曉乖乖坐下，聽韓重講起故事……

話說兩年以前，吳國王女紫姬，也就是曉曉扮演的角色，因不願嫁到晉國，惹惱了父王、也就是吳王夫差。夫差命人將紫姬關入“濯心殿”幽閉思過。下旨的宮人到了紫姬寢宮，發現紫姬因昨夜酒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無論如何也叫喚不醒。宮人回去如實稟告，夫差益發惱火，發狠命人將昏睡中的紫姬從床上直接抬進濯心殿。

他本想關女兒兩天，嚇唬嚇唬她，等她清醒過來后必然和平時一樣順從聽話，乖乖嫁去晉國。

沒想到，當夜紫姬就死在了濯心殿。

給紫姬驗屍的太醫說，王女乃是中了劇毒，且因過了救治時間，回天無力。一番查驗之後，毒竟來自紫姬前夜所喝的那壇酒，而那酒正是宮中童子韓重所釀。

韓重十二歲入宮為童子，跟隨宮中醫師祁非研，六年後、也就是紫姬死以前，已隨師父離開吳國到別國遊歷。

宮裏有種說法，紫姬是因為和韓重私定了終身，不願嫁到晉國，便服毒自盡以明志。夫差震怒，追查謠言出處，杖斃十餘人，並下令追捕韓重。此時紫姬的二哥公子地從淮水歸來，不相信是韓重下毒，向父王請命查找真兇。

當時夫差已是東南一帶的霸主，正是躊躇滿志、志指天下的時候，女兒的意外死亡並沒有攔住他四處出征的腳步，卻沒想到一個曾經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敵人早已悄然崛起。

那就是越王勾踐。勾踐早年敗給夫差之後，擺出一副做低伏小的樣子百般討好夫差，進貢美人財寶無數。夫差對勾踐的警惕逐漸降低，連伍子胥多次勸他殺掉勾踐、滅了越國也都不肯聽。當然也可能是夷光夫人吹出來的枕邊風奏了效……總之，勾踐暗中厲兵秣馬，夫差卻因多年征戰，早已傷了元氣。紫姬死後不久，越國大軍便在笠澤大敗吳軍，其後勢如破竹，終於在紫姬死後的第二個年頭，夫差兵敗被困餘杭山。開始他還想與勾踐講和，但勾踐早就恨極了他，冷笑着說如果夫差肯進宮侍奉自己，便可饒他性命，亦可保全吳國。

狂傲一生的夫差哈哈大笑，“汝真痴人說夢！汝本孤足下之螻蟻，孤大意敗於汝等，何如？孤今即命絕於此，但以此劍歃血而誓，上至九天、下至黃泉，吳國縱只餘一人，亦可滅越國，復我吳國榮光！”說罷便拔出那把三尺長的青鋒長劍抹了脖子。

聽到這裏，曉曉覺得有些頭暈——聽起來這又是個死而復生的角色？自己演的那個被馬踢死的丫鬟，便是死後穿越回了五年前相府千金的身體裏，開啟了開掛人生。

“王女可聽得明白？”沉默半晌的師父在一旁突然發聲。不知為何，這位應該是叫祁非研的師父看曉曉的目光總帶着些探究，好像她身上藏着什麼秘密似的。

曉曉連忙點頭，“明白明白。”

韓重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繼續講下去。

紫姬死的時候，韓重和師父正在齊國。聽說紫姬中毒身亡，竟不顧吳王正下令抓捕他，暗中聯絡公子地，希望能看看紫姬屍身。

公子地帶他們到了陵墓，也就是這裏。那時紫姬已死去月余，屍身被置於寒玉冰棺之中，容色如常，似宿醉未醒，只是沒有呼吸。韓重師徒細細檢查之後判斷，紫姬並非真死，只是中劇毒后導致呼吸滯澀，狀似死亡。

公子地不顧身份，跪求韓重師徒救紫姬。祁非研師出黃帝一族，掌握上古秘術，便答應一試。沒想到一試便是兩年。後來吳國被滅，公子地亦死於流放途中。幸好這處陵墓極為隱蔽，且機關重重，一直未被越國發現。韓重師徒帶着丫鬟綠雲隱身在此為紫姬治療，但兩年時間已讓人逐漸灰心，但沒想到吳國滅亡半年以後，紫姬竟奇迹般的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