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糖寶的心事

本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她會有所改變，但她依舊放不下心中執念。我很矛盾，一方面迫切希望見到她哭，因為那才是我認識的糖寶。另一方面又不忍心見到她哭，因為她的眼淚會讓人心寒、發顫。我猜想，她眼淚的味道，一定很像野格酒，夾雜着酸甜苦辣。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更加不知道她怎麼了。

夜晚，我依舊在校門口等她。我們走了很遠，很遠……整個晚上，她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流淚。我用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剛擦乾淨不久，又唰唰流下。

一時間，我竟措手不及。雖然有一百種方法能逗她笑，卻沒有一種方法能讓她停止哭泣。她反倒安慰我說：“年紀大了，眼睛容易進沙子。”

我想，遲到總比不到好，但又有幾個人，能夠等得到？也許，這就是愛情吧。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種緣分；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種不幸；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種無奈；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種殘忍。她依舊還是沒能放下，她依舊想着他。

散步回來，已是夜深。我們又騎上掃把，偷偷溜了出去。在繁星點綴的夜空下，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似乎只有騎在我掃把後面的時候，她才能短暫忘記煩惱吧。

我們找到一個小酒館，點了她最喜歡吃的水煮魷魚，烤生蚝，鴿子粥。味碟里的芥末很嗆、很刺鼻，才吃下一口，她眼淚再次流出…………周圍醉酒的大漢和血氣方剛的少年投來異樣的目光，我嚇了一跳，趕緊制止：“你別哭，人家誤會我欺負你，會挨揍的！”

說罷，將紙巾遞給她。

她接過紙巾，擦乾眼淚，深呼吸，試圖調整心態。我給她盛了碗粥，她心不在焉拿起一勺放進嘴裏，立馬被燙了舌頭。我嘲笑着說到：“你總是這樣大大咧咧，像個小孩子。”

她伸出舌頭用手扇風，試圖緩解舌尖的痛楚。我伸過手去，拿過她那碗粥，用勺子撥了撥，並不停吹氣。待粥吹涼，才肯放回她前面。

我給她打了很多肉，都被她挑了出來，美其名曰：減肥。實際上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畢竟每次出門之前，她都會跟我說：“今晚不吃宵夜，減肥！”

她將挑出來的鴿子肉遞到我面前，喂進我嘴裏。那是她的勺子，所以…………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間接接吻吧，我想。

此時的她，化悲憤為食慾。就在吃完一整鍋粥，一盤水煮魷魚，一盤烤生蚝之後，我終於又見到她笑了。

酒足飯飽，我們騎上掃把，哪來的回哪去，又是一個奇妙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她與我匆匆道別。龍族的首領史矛革襲擊了北方小鎮，人族遭受致命打擊。

此去危險叢叢，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終於只是說了句：“答應我，活着回來。”

這一仗，打了整整四個月。龍族久居酷暑之地，因為不適應北方極寒的環境，最終被巫師合力擊敗，退回到南方羅剎城裏。而此時，盤踞東方奸險狡猾的獸族也開始蠢蠢欲動，據說，龍族這次向人族發起進攻，就是受到它們的蠱惑。

巫師凱旋歸來，人們列隊歡迎，紛紛獻上鮮花與掌聲。我夾雜在人群中看着她，這麼近，那麼遠，心裏百般滋味。

夜晚，我們依舊相約在霍比特人酒庄見面。

“我給你帶了禮物。”她神秘兮兮地說到。

“什麼禮物？”我問。

“用巨龍蛋做成的小擺件，我也有一個。還有龍鱗做成的信箋。還有龍皮做成的書燈。”她說。

巨龍蛋上畫了只可愛的龍貓，信箋上寫着這麼一句話：總得熬過無人問津的日子，才能擁抱你的詩和遠方。書燈點亮那一瞬間，燭光映在身上感覺暖洋洋的。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

突然詩興大發，我用手沾了沾杯中的酒，在桌子上寫下一首詞，題為《愁心意冷》：

古城摺紙書燈，

月下陌路人生，

空閨孤影殘夢。

愁心意冷，

夜雨落花襲人。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給我送禮物了，好感動。幹嘛對我這麼好？”我問到。

“因為你值得。”她說。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美滋滋的。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會因為她的一句話，無比喜悅，或是莫名憂傷。

這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話題，我從沒試過在一個女孩子面前說這麼多話，作為傾訴對象，我們都彼此信任着對方，甚至到了敞開心扉的地步。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但卻犯了大忌。我曾經說過：世上最複雜的是人腦，最多變的是感情，最難懂的是人心。

人族雖然是四大種族中最渺小，最軟弱的一族，但他們能夠割據一方勢力，足見他們的過人之處。人族善於偽裝，智商極高，喜怒不形於色，他們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且自私自利。

如今，我撕下偽裝的面具，與她真心交往，不知是對是錯。

我常在想，我究竟怎麼了，滿腦子想着糖寶。不知從何時起，她也變成了我心中執念。我在自己的日記里這樣寫到：

莫名的憂傷，總在夜深人靜浮上心頭，眼睛早已睜不開，頭陣陣刺痛。腦子裏裝下太多東西，揮之不去。總能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兒。雖不是轟轟烈烈的愛情，也不是天長地久的友情，卻隨緣而至，為蒼白的人生點綴少許色彩，我自知命不久矣，亦不想這些回憶隨我而去，便記錄於此……

人生雖有過許多次擦肩而過的緣分，但輕易被抓住的少之甚少。她的影兒，平淡無奇，沒有華麗的外表，婀娜的姿態，卻總能…………勾起我記憶深處的一縷微笑。她像一望無際蔚藍的大海，給人以舒適，平靜。她細心體貼，善解人意，她不輕言討好，不存心污衊，她只做自己，一個性格獨立的溫柔小女人。哪怕是氣上心頭，也能客觀冷靜，似起了一點波濤的大海，越發可愛了。她樂於助人，講義氣，她願意跟你分享成功的喜悅，願意陪你接受失敗的痛苦。她可以毫不講理任性妄為，也可以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她就像一件貼心小棉襖，不管你髒了，臭了，窮了，病了，都能給予你最溫暖的關懷。她不是愛和美的女神維納斯，卻依舊包容關愛着身邊每個人。不知為何緣分會把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拉扯到了一起，但我終究還是抓住了她的影子———留在我內心深處。命運自己做主，將這道不和諧的塗鴉強加到我白紙一樣的記憶里，就算時間也無法漂白她留在我生命中的斑斕色彩，以至於現在每每想到她，臉上總會泛起一絲微笑。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友情是否純潔，很多人都說：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多多少少會有些曖昧，但我寧願相信我們是清白的。或許心裏藏着喜歡，但那一定不是愛…………

帶着這份微妙的感情，我繼續與她交往，我們變得很默契，似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快要期末考試了。隨着考試一天天臨近，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進入緊張的複習階段。往日喧囂的操場上如今也變得安靜起來，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帶着匆忙的步伐疾馳而過，不肯多停留一秒。

同學們扎堆躲在宿舍里複習資料，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時間，不肯放棄一分一秒。從小就爭強好勝的我，自然而然也加入到緊張的備戰狀態。就算是夜深人靜，我也會捧着書本，獨坐窗檯，徹夜不眠。我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疲憊，頭嗡嗡刺痛，但依舊在堅持。或許，對於我來說，累死的感覺比被別人否定的感覺要好。更何況，我迫切希望在糖寶面前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迫切希望得到她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