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遲到的爸爸與見義勇為的周延
周末回家,我牽着絲雨站在校門口,媽媽說今天爸爸來接我們。爸爸很愛遲到,我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媽媽回娘家看望外婆,爸爸負責照顧我。我站在校門口邊上的報亭前邊等他。等着等着,同班的同學們都被接走了,我就蹲下來繼續等。等着等着,校門口的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報亭的老闆給我搬了個小板凳,我坐在小板凳上繼續等。等着等着,報亭的老闆給我開了盞小燈,我邊寫作業邊等。等我好不容易寫完了作業,爸爸提着筒嵌糕和一碗綠豆湯,慢悠悠地從地平線那邊升起來了。他把手上的食物遞給我,慢悠悠地開口:“閨女,今晚吃這個吧。”後來我知道他是在家研究晚飯研究上頭而且最後還失敗了,不得已跑到街口高大嬸那買了東西給我當晚飯,所以折騰了這麼久。我那時候小,只覺得爸爸太笨了,但媽媽回家之後很生氣,訓了爸爸老半天。
爸爸的工友來我們家玩的時候也總是向我們吐槽爸爸聚會愛遲到,只有聚會地點在我們家的時候他不遲到。而他遲到的原因總是準備某樣東西準備了老半天,而且還總是準備失敗了。
校門口的這條街種滿了香樟。歷經了大半年的風吹雨打,這些香樟葉已經是成熟的香樟葉了,不到退休絕不會掉下來它們身上老成的墨綠強調了它們的堅持。
因為我已經預料到了爸爸的遲到,至少,不會很早到,所以我沒有像那些同學那樣伸長了脖子當“望媽石”“望爹石”,我只是同絲雨站在一棵香樟樹下玩翻花繩。
“叮鈴鈴——”這熟悉的自行車鈴聲,除了徐朗還有誰摁得出來?
“你們還在等殷叔啊?”
“這不是廢話嗎,不等我爸還能是等你嗎?”
“你怎麼說話跟吃了炸藥一樣?”我撇撇嘴,他不覺得我現在像個沒人要的孩子嗎?
“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看我這車像是能載人的嗎?”徐朗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
好吧,他這車是他爸為獎勵他考上重點高中而給他新換的山地車,的確載不了人。
“要不我陪你們等?”
這傢伙還算有點良心吧。
“你不補習了?“周延抱着基本書過來了,他疑惑地看着徐朗。
“該死!我忘了我還有補習!”徐朗一拍腦袋,騎上車跑了,他的聲音被他帶起的風吹得有些破碎“我先走了——”
我不太高興,但那也沒辦法,這終究屬於不可抗力,總不能攔着人家學習吧。但我心底還是有個小傢伙在憤憤不平:“周延幹嘛要提醒他啊?!”
我看向周延。這小子看着白白凈凈的,卻也算的上肌理分明,並不瘦弱,大概是總待在室內幫他爹干木工活的緣故。他是個“四眼仔”,總帶着副細框的黑檀木鏡架的眼鏡,瞧着書卷氣很濃。但所謂人不可貌相,絲雨是這樣的,周延也是這樣。他那雙時常抱着厚厚的理科題集的手,放下書捏起拳頭能把別人牙揍掉。還是小學的時候,有個小胖子,仗着自己體型龐大,天天欺壓百姓魚肉鄉民。而我因為爸爸總有些同事朋友能給他帶外國貨,身上從不缺巧克力一類的好東西,自然也成了小胖子的目標之一。但小胖子出師未捷身先死,那雙油膩的爪子還沒伸向我,便先被路過的周延打掉了一顆門牙。幸好那會兒他還沒換牙,不然以後年紀輕輕鑲顆假牙也太好笑了。不過那場爭端只有我一人坐收漁利:周延因為無故打人被他爹胖揍一頓(老師知道小胖子的德行所以沒有追究周延,但大人嘛,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小胖子暫時失去了一顆門牙,從此長達一年的時間裏說話漏風,先前的氣勢全無,在也不敢作威作福。考慮到當年他用挨揍換來了我的平安無事的救命之恩,我決定原諒壞我好事的周延。
我靠着絲雨的肩膀,思考要不要蹲着繼續等。周延走過來,把手上的書壘在地上,又從書包里掏出幾本書,在邊上又壘了一疊,剛好都是小馬扎的高度。
“我陪你們一起等,你們坐着吧。”他往邊上的路燈桿上一靠,斜着眼看他壘的書凳,示意我和絲雨坐上去,“能被兩位美女坐,是它們的榮幸。”
那隻能說謝謝咯。
雖然已經入秋,但白晝時長還沒有短太多,我們這也依舊按夏日時亮路燈,所以我爸還能因為到的時候路燈還沒亮來自我安慰一下自己來得不算遲。
我和絲雨接過爸爸帶來的燒烤,我把書包遞給爸爸,爸爸接過我的書包后又從絲雨手上拿走她的書包,絲雨不好意思地笑笑。
周延默默地收拾地上的書,我轉頭看來他一眼,對爸爸說:“爸,順便送送周延吧,他陪我們等你等了好~久~啊~”
爸爸忙笑着跟周延道歉:“對不起啊小周,麻煩你了。我送送你吧”
“沒關係,殷叔,我自己回去就行。”周延抱起書,朝街頭的十字路口走去,那邊有個公交站。
周延總是這樣,做好事全隨心情,不求回報。
但是爸爸這愛遲到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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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就沒這麼不靠譜(雖然也會偶爾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