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書生
深夜,一個破衣爛衫的老頭騎着毛驢閑恬信步一般走着,一邊哼着小調,一邊搖頭晃腦,很是悠哉。
直到來到了一座破廟門口,毛驢止住腳步,老頭露出一臉陰瑟瑟的笑容,跳下毛驢,逕自走進破廟。
這廟裏正有一個熟睡的少年,側躺着身體,睡的很沉。
老頭走起路來無聲無息,就圍着算盤打轉,從頭看到臉,從眉毛看到下巴,看的非常仔細。
隨後圍着他轉了七八圈,臉上笑容越加濃郁,雙眼之中夾帶着思索神色。
到了最後乾脆蹲到少年跟前,手指點在少年眉心,又在臉上鬼畫符一樣的比劃,最後有些顫抖的拉起算盤的手,看的那叫一個仔細,也不知道着黑咕隆咚的能看到些什麼。
雖說算盤睡覺挺死的,可這麼一頓折騰,也心不甘情不願的漸漸轉醒。
就在算盤再次被弄醒睜開眼睛以後,黑漆漆的破廟裏只能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黑影,那一瞬間感覺涼氣從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要跳出來了,除了受驚就是害怕。
“額啊——哪——誰!”
算盤亂叫着,手腳亂刨,腦袋裏啥都沒有,就想趕緊跑,結果發現腿軟不說,手還被死死的抓着。
抓住他的黑影沒有回話,就在那裏“咯咯咯”的笑。
這下子可是把算盤的魂都嚇出竅了,腦袋裏面沒來由的翻起個念頭“這肯定是個厲鬼啊!難怪這個破廟能破成這樣,神仙都被這傢伙打的剩半個身子,自己今天是要把小命丟在這了。”
慌亂之中,也不知道手裏抓起了什麼,對着抓住自己手的東西就輪了上去。
可能是這種受刺激的情況下激發了潛力,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這一下子拍的非常有力量,而且十分見效,抓住手的力量在拍中的那一下子后就鬆開了。
在之後也不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奔着廟門拔腿就跑,什麼隨身行囊,剩的乾糧之類的通通不管,只管一個勁兒的往出跑,顯然是被嚇破了膽。
算盤剛剛跑出門口,就聽到破廟裏傳來喊聲“鬼啊!。”
算盤整個人都恍惚了,這他奶奶腿的,把我下個半死,你還喊鬼啊?
留神功夫,一個狗吃屎摔在地上,等急沖沖的爬起來發現自己眼前二三十步的地方正拴着一頭毛驢。
一瞬間,算盤覺腦袋裏是一片空白。
他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再想一下剛才喊“鬼啊”這個聲音的口音,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測,而且猜對的可能性十之七八。
算盤沒在繼續跑,身吸一口氣,猛的轉過身往破廟裏面一看,雖說破廟裏面沒有月光照射黑咕隆咚的,但那個在地上打滾的輪廓還是能夠辨認出來的。
居然還是那個老頭!
他為什麼還能找到自己?又為什麼一直跟着自己不放?做這一切又想得到什麼?
一系列不得其解的問題在腦袋裏不斷地往出冒。
不得不說,這老頭兒是真有兩下子,就那麼打着滾,也看不出來怎麼滾的,一不留神,已經滾到了算盤腳底下,看算盤要跑,老頭兒一把摟住算盤大腿。
“想幹啥!趕緊放開!”
看着滿臉是血的老頭兒抓着自己,算盤徹底慌了神,跟着撕扯起來,可那老頭兒跟個牛皮糖一樣,任算盤怎麼拉扯,就是分不開,到了最後乾脆把算盤也一起拉倒在地上。
“快來抓殺人犯!有人要謀殺我!快來人吶!”老頭敞開破鑼嗓子一陣叫喊!空曠的野地里,到處都是老頭兒喊叫聲。
“你胡說八道!一直偷偷摸摸跟着我,還誣陷我殺人,你這老頭兒,到底按的什麼心?”此時此刻算盤心裏火氣大漲,真恨不得直接就把這老頭打死。
老頭兒壓根不聽算盤說的是什麼,只管一個勁兒的在那喊這個小毛孩怎麼怎麼打他,怎麼怎麼威脅他,還要把自己拿出去喂野狼之類的等等……
算盤的拳頭攥了又攥,舉了又舉,氣的渾身打哆嗦,也沒下去手,他是真害怕自己一衝動把這老頭給打死。
忽然聽到破廟後面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出,藉著月光看過去,那是一個書生打扮之人,急匆匆的向算盤跟老頭兒這邊跑來。
“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哎?不對,是黑天……”書生聲音十分具有震懾性,婉茹奔雷洪鐘一般,可喊了那麼一嗓子,突然啞火了,矗立在原地撓着後腦勺一副思索模樣。
仔細看來人,穿的雖然是書生裝扮,可塊頭是異常高大健壯,比算盤高出一個頭不說,感覺這書生打扮的身體都能裝下一頭牛,最觸目驚心的是他剛毅的臉龐上有三條自上而下的疤痕,幾乎佔據半張臉龐。
“剛才說的不算,我在說一次。嗯,咳咳。是誰這麼大膽!夜黑風高之下行苟且之事?”
聽了這來人說的話,即便是算盤沒讀過什麼書,也覺得異常彆扭,可眼下也沒功夫想那些,這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傢伙怎麼看都覺得突兀,不知是吉是凶,試探說:“都是這個老頭兒胡說八道,你趕緊過來評評理。”
看書生打扮的大漢蹦躂的近了,既沒有阻止兩人撕扯,也沒有要幫哪一方的舉動,而是原地打理起衣衫,又彈去身上雜草與浮土,然後對二人彬彬有禮的身鞠一禮,聲如洪鐘的說:“在下顏如巨,有失遠迎。”
老頭兒都蒙了,不喊了,也不拽算盤褲子了。
算盤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找準時機縱身一個大跳,成功脫離老頭兒的雙手。
夜風清佛而過,算盤打了個哆嗦,覺得有點涼,低頭一看,自己下半身竟然半絲不掛,再看那個老頭雙手正保持摟抱動作,胸口環抱處有一條打着七八個補丁的麻布長褲。
陰月高玄,夜深,人寂靜。
一人彎腰鞠躬行禮欲吐,一人跪地懷抱空褲,一人真弔兒郎當抽搐,一時半刻三人均沒有下一步動作,而其中兩人目光通通集中在算盤某個部位,並且眼神中都帶着一種“憐憫”的目光。
算盤就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燒,一隻手遮住褲襠部位,怒喝:“亂看什麼,你們自己沒有咋的!”
老頭兒跟書生大漢被這一嗓子喊叫的也回過味來。
那老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身體變得如同爛泥巴,軟踏踏的躺倒下去,氣若遊絲的說:“他……是想……弄死……咳咳咳……弄死我!”若是沒有見過剛才他生龍活虎的模樣,肯定會被他現在生命垂危的模樣給唬住。
書生大漢似乎被這老頭兒扮相給糊弄住了,當即上前扶住老頭兒,聲若洪鐘的問:“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莫怕,害你性命的人是誰?”
老頭抬起顫顫巍巍的手臂指向算盤方向。
書生壯漢順着老頭所指看過去,皺眉問:“要弄死你的到底是那隻驢還是那個光腚小子?”
如果不是現在情況對自己萬分不利,可能算盤已經笑出聲了,即便如此,心裏還是樂開了花,因為這書生大漢陰顯腦子有問題,說陰自己就有轉機。
老頭兒眼珠子瞪得滾圓,鼻孔直噴白氣“驢?你怎麼想的?肯定是那個光着腚的小兔崽子。”
書生大漢憨憨的撓撓頭說:“我看你滿臉都是血,以為你腦袋被驢踢了!”
老頭被氣的直冒輕煙,掄起褲子就往書生大漢腦袋上面抽,一邊咬牙切齒的罵:“我腦袋被驢踢了,我看你腦袋才被驢踢了!被驢踢了!啊!被驢踢了!”
書生大漢也不在乎老頭兒抽打,目光依舊直勾勾盯住前方,悠悠的說了句:“此事不提也罷,不過那光腚小子跑了。”。
“嗯?”老頭兒一愣,扭頭一看,算盤正奔着拴馬的地方跑,急忙喊:“趕緊把他給我抓回來!”
算盤心裏一聲嘆息,還以為這書生大漢能多范一會兒傻,看來還沒傻實心,眼見行跡敗露,乾脆一狠心,馬匹也不要了,直接翻身騎上近在咫尺的毛驢,照着毛驢屁股狠勁兒抽了一把,那毛驢頓時像受驚了一般,撒丫子竄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