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夜之間
狂暴的雨,瘋狂的砸在寒問小小的身體上,其身後不遠處,幾道黑影快速接近。
寒問啐了口血水,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他很明白,此時被攔下,自己就是插翅也難逃。
幸運的是,由於雨勢過大,並沒有太多的追蹤者。
這些人也不傻,為了追蹤寒問早就捨棄了厚重的鎧甲。
輕裝的確增加了速度,但從另一方面來說,無疑也是給了寒問可乘之機,就好比現在。
黑暗中,寒問猛地一躍,小小的身子瞬間騰起丈許高,一腳踏在樹榦上,借力抓住一根樹枝瞬間盪了出去。
“叮、叮、叮——”
一連串金鐵交擊聲響起,爆出一陣火星,咒罵聲也隨之而起。
“小畜生,竟敢使陰招!”
“今天不滅了你,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寒問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並不做絲毫停留。
“咻——”
破空之聲傳來,寒問早有所料的側身偏頭,隨即身子一沉落,恰好躲過第二支箭,緊接着第三支、第四支……
數十隻箭羽齊射而來,在雨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唯有箭尖一點微弱的青芒,彰顯着它的可怕。
“艹!又來!”
“啊——小畜生!”
“給爺爺等着!”
“靈力箭……”
身後響起一連串咒罵,以及密密麻麻的碰撞聲,片刻后倏地安靜下來。
寒問躡手躡腳的靠近了些,雨幕下,有淡淡的血腥鑽進鼻孔,三道身影胡亂倒在雨里。
大雨落下,漸起大片大片泥濘在那些身軀上,又瞬間被沖洗乾淨,以至於他們身上沒有半點污泥。
“小畜生……”
見到寒問,其中一個身影動了動,擠出幾個難聽的字。
“你可以死了!”
寒問目光一寒,他最恨人家罵他“小畜生”,這人屢屢犯忌,該死!
手起、尺過!一顆滿含怨恨的頭顱斜飛出老遠。
忽然,寒問只覺腳腕一緊,下意識一腳踹出。
隨着一聲悶響,寒問總算看清楚了那東西——一個並不高大,甚至有些單薄的人影。
那人影動了動,卻並沒有爬起來的徵兆。
寒問小心翼翼的靠近人影,近了才看清他身上的勁裝。
果然是軍隊的人!
只是,軍人不都是五大三粗的嗎?眼前這個看起來也不過十二三歲,單薄得要命的少年,當真是從軍的?
少年半張臉埋在泥里,艱難的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一陣“唔唔”聲。
寒問瞥了眼少年,傷在腹部以及左肋,並不影響發聲。好奇的掰開少年的嘴,裏面卻是一片漆黑,整個舌頭竟被人連根拔起!
寒問見過死人,大山裡死在猛獸口中的,要多凄慘有多凄慘,可是,他卻不曾見過活生生的酷刑。他無法想像,什麼人竟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寒問聽不懂少年口中的“唔唔”聲,卻能看懂他眼中的哀求。
他,不想死!
他,在求他救自己!
雨水沖刷着少年孱弱的身體,在身下形成一道蜿蜒的血溪,越發蒼白的臉,預示着少年越來越微弱的生機。
“我救不了你。”
寒問丟下少年,如今他自己都自身難保,拿什麼救別人?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往事一幕幕閃現,山河破碎,家破人亡,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做!他不甘!他恨!
恨這天道不公!恨這人心惡毒!恨這不將人當人的世道!
溫熱的液體還沒溢出眼眶,就被鋪天蓋地的雨水沖刷乾淨,蒼天,連哭的權利都不肯給他!
他要詛咒,詛咒這個罪惡的世間!就讓惡魔降臨,摧毀一切!
…………
狂暴的雨毫無收斂的徵兆,一處隱蔽的洞穴里,寒問清了清回收的靈力箭。這玩意兒,
可是當初在試煉地曦月特意為他煉製的,數量不多,二十餘支。正面交鋒殺傷力算不上多大,用在偷襲就另當別論了。
因為擔心火光會引來軍隊的注意,因此寒問只能摸黑一支支數着箭。
“二十七支,一支不少。”
黑暗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寒問頭也沒回道,“你傷的不輕,可別想着動。”
聞言,暗裏果然聽話的不曾發出半點聲響。
破曉時分,寒問將沉睡中的少年喚醒,“這裏不能再待了,我要殺回水月王都,你得給我指路。”
少年還有些猶豫,寒問冷冷的瞧着他,稚嫩的臉上有種莫名的威嚴,“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你眼中的不甘,要是選擇臨陣脫逃,我也沒辦法。”
寒問一步踏進雨里,選了個方向準備起身,卻被少年年死死拽住。
少年看了看四周,掏出個隨身的羅盤,選定一個方向示意寒問跟上。
連夜的大雨,導致許多地方出現小規模的山體滑坡,寒問跟在少年身後,眼看着他傷口處滲出殷紅的液體。
一個縱躍上前,寒問遞給少年一顆藥丸,少年毫不猶豫的一把就塞進嘴裏。
“放心,止血的。”
少年默默點了點頭,要不是寒問明知他說不了話,那副拽拽的樣子倒是像極了某隻小鳥。
“對了,先前我一直覺得自己隱藏的極好,你們是咋找到我的?”
寒問想起先前的追擊,一股子莫名的疑惑浮上心頭。他絕不認為這些人的靈覺有那麼恐怖,最有可能的還是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
聞言,少年拿出那個羅盤,只見羅盤原本的指針下,隱隱的出現一條極淡的紅線。
“這是什麼?”
少年指了指寒問的身體,示意他停下。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不一會兒竟有些微微的寒意,詭異的是,隨着寒問體溫降低,那條紅色線竟也逐漸消失了。
“呀,這是什麼鬼?!”
寒問將羅盤翻來覆去倒騰了幾遍,愣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少年一陣比劃,寒問卻沒看懂一個字,不由得驚訝,啞巴的話竟比獸語還難理解?
瞧着寒問一臉茫然的樣子,少年知道自己算是白忙活了。忽然他想到了什麼,猛地蹲下,用身體遮擋雨水,匆匆寫下幾個大字——冰凌蛇蠶。
“冰凌蛇蠶?這名兒聽着耳熟。”
寒問煞有介事的捏着下巴,忽然想起,這玩意聽那死人公主提到過。
經過一段時間的不屑努力,寒問總算是弄清楚了這個中緣由。
這冰凌蛇蠶平日裏雖是蟲的模樣,可一旦接觸人體便會迅速氣化鑽入人體內,大多數情況下,人會因為無法承受那股極致的寒冷,瞬間化作寒冰。即便是僥倖不死,也會傷及臟腑。
羅盤裏的細線,原本就出自冰凌蛇蠶,自然也能感應到蛇蠶的變化,被當做追蹤秘器最合適不過。
所幸,根據少年的說法,這冰凌蛇蠶也不可能長久留在人體內,七天就已是極限,七天之後便會自動死去。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七天?這特么才過了一天一夜,自己就幾乎沒命了,誰知道七天後他還有沒有命活?
少年肯定的點點頭,說是在這期頤山脈生長的一種草藥,可加速分解蛇蠶。
期頤山脈?就是號稱西北之最的那個?
“唔唔小哥,咱不回王城了。現在回去,說不定就撞網上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那些人看來,寒問不會傻到深入期頤山脈送死,最大的可能就是從某個缺口溜回王城。因此,在期頤山脈的邊境,水月王國早已布下重兵,但凡有從其中出來的人,一律格殺。
…………
聖堂。
自打昨日苟義帶回寒問的消息,一眾人都是心神不寧的,尤其是寒默,臨行前他可是跟娘親保證過的,絕不讓弟弟出什麼事,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他要怎樣向娘親交代。
“我要去救寒問!”
少年目光堅定,望向夏鳶兒二人。
“這個院子早就被長老盯死了,你怎麼出得去?”
苟義幾乎是挑起來的,壓着嗓子低吼。就因為他們是一起來的,所以現在就連他都不得不被迫接受“監護”。
說好聽了是監護,說難聽了就是軟禁。
誰不知道,這水月分殿的長老,一半以上都是水月國的直系,想要查寒問的底細,一查一個準!此刻對他們施行“保護”,不是監禁是什麼?
“你要真想去,我有辦法送你出去。”
夏鳶兒一改平日裏的刁蠻任性,鄭重的望着寒默。
“當真?”
“信不過就算了”
“不不,你誤會了,我就是……”
“知道你嘴笨,不跟你計較。不過,這個方法還是需要你付出代價的。”
“我不怕。”
眼看着二人就這麼合計好了,苟義只覺一個頭兩個大,這些人到底有沒有弄清楚狀況?!
靈血騎兵團!那可是足以震懾一個國家的超級兵力!每個人都有着至少明道巔峰的戰力!
“你們要瘋是你們的事,不要連累我呀!”
他敢肯定,今天他們中只要有一個踏出了這院子,剩下的都得遭殃!
“放心,連累不到你。”
夏鳶兒笑嘻嘻的盯着苟義,一雙大大的眼裏滿是狡黠。
“你……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
夏鳶兒話還沒說完,院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院長捻着白鬍子,一步已到了幾人跟前。
“小傢伙們,老夫知道你們想什麼,不過這件事可不是你們能參與的。”
苟義都快哭了,就怕院長將他歸於同夥。
“你們雖然無能為力,但是聖堂可以。”
聽院長這麼說,寒默冰涼的心猛的一跳,這是還有轉圜的餘地?可一瞧見院長那副老謀深算的笑臉,他便知道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
“需要我作什麼,您請說。”
“呵呵,小娃子就是通透,比那猴崽子強多了。老夫也不賣關子了,半個月後,齊天島秘境將會開啟,老夫需要你從秘境裏帶樣東西出來。”
寒默正要答應,夏鳶兒卻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裳,一副極奇想去的樣子。
“答應你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院長笑盈盈的打量着這個和自己談條件的粉娃娃,“說來聽聽!”
“我要他兩跟我一起。”
“就這?”
“就這!”
“好,老夫答應了。”
苟義一臉生無可戀的望着院長,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上了賊船!正想表達下自己的心聲,被院長一個眼神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們明天就出發。”
“寒問……”
“分殿雖設在水月王國,可從來不是他家東西,是該叫某些人明白自己幾斤幾兩了。”
言罷,院長已飄然離去。
當天午間,十餘個一尺見方的桃木盒子遞到了水月國君面前,一同遞達的還有一封赦免寒問的敕書。
據說,當水月國君看到這兩樣東西時,直接從塌上摔了下來,不到一個時辰,撤兵的命令就下達到了靈血騎兵團。
筱月涼默默的望了眼皇宮方向,轉身離去,“今後,水月王國之事,冰靈嶺一概不許插手!”
此時,寒問正領着少年,一路往期頤山脈深處奔去,對外界的事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