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郡公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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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璋盯着他肩頭的箭矢失了神,段從琚只當她是擔心,忍着痛,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沒事的,先上馬車。”
情況危機,蘭璋只得將思緒抽出,扭頭攀上車轅。
踩上的車轅的一瞬間,血條的紅光忽然轉為灰暗,蘭璋只覺眼前一黑,腿腳一軟,一頭磕在車壁上。
——
帕子浸濕,輕輕摁在蒼白的皮膚上,鮮血不斷滲出,染紅了整張錦帕,連上面的牡丹圖案也瞧不清顏色。
隨行的太醫跪地深思,額角滲出涔涔冷汗。
這傷口的血怎麼止也止不住啊。
“如何了?”
聽到身後那道沉冷的聲音,太醫連忙跪着轉過身來,“公爺是因毒發昏迷,陛下可否先讓臣……看一看您的傷勢?”
段從琚聞言放下杯盞,從圈椅上站起,抽出腰帶,一層層脫掉重重外衣,露出裏邊沾着血的寢衣。
高福連忙上前低頭將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撿起,段從琚解開寢衣,露出肩上鮮血淋漓的箭傷。
太監立即上前查看,待他挨近一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方才那箭貫穿肩頭,段從琚擔心箭矢上會沾有毒藥,當機立斷,忍着劇痛將箭矢拔了出來,傷口處頓時血肉模糊。
雖然他拔箭及時,毒素沒有深入脾臟導致昏迷,但是……
太醫低着頭不敢動,只細着聲訥訥小心地道:“陛下,您身上的毒跟公爺一樣。”
段從琚勉強忍着疼,撩起薄薄的眼帘看他,“廢話。”
又不是做飯調味,誰下不一樣的毒。
太醫的頭顱幾乎要低進地里,肩膀微抖,“可是臣只有一副解藥。”
段從琚神色微頓,“只夠一個人用?”
“是的,陛下。”
太醫將頭顱抵在冰涼的地面上。
“至於另一人的解藥,臣需要時間研製,恐怕會耽誤病情,等解藥研製出來,那毒已經侵入心脈,就算救活了,身體自是大不如前。”
段從琚神色不動,只垂眸斟酌,身旁的蔣宗陵卻先一步站起身來,
“陛下龍體金貴,這解藥自然是先給予陛下,否則大雍無主,那豈不是天下大亂?”
說著,他幾步走來,撩袍在段從琚身前跪地磕頭:“望陛下三思,考慮天下大計。”
段從琚的視線慢悠悠地轉在他頭頂,沒有應話,只是指尖捏着杯盞,輕輕旋着。
頭頂遲遲未有動靜,蔣宗陵心中微沉,竟有一絲不妙的預感。
“蔣愛卿說得有理。”
聽到段從琚的話,蔣宗陵漸漸鬆了口氣,又聽段從琚道:
“若是蘭公爺有半點不測,朕也無心治國,確實愧對天下民生。”
蔣宗陵呼吸一滯。
“所以——”段從琚的眸光掠去床榻上面色慘白的小人兒身上,“太醫,去給蘭公爺喂葯吧。”
——
聖上遇刺,整個楊府都忙得團團亂。
楊家家主慌得要命,差遣着下人又是熬藥又是送補湯,恨不得整日整夜親自守在聖上床前等他醒來。
本來聖上親臨楊府是一件可以光宗耀祖的大事,結果他還沒高興幾天,聖上就出事了。
並且出事的地方還是在江陵地段,這不就是他管轄的區域嗎?!
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明明江陵平日裏好好的,那群刺殺聖上的僧尼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竟是一點風聲都未聞。
“哎!你醒了!”
楊家家主正要趕去看段從琚,剛經過一個廂房就見門開了,裏邊邁出一個身着雪白寢衣的小郎君。
昏睡幾日才醒來的蘭璋只覺得身體發虛,唇臉發白,衣領黏着細頸邊上的冷汗,整個人如薄瓷一般易碎。
楊家家主連忙奔上前,小心地靠近蘭璋,“公爺,聖上醒了嗎?”
蘭璋聞言微愣,抿了抿乾澀的唇,抬眸問,“他怎麼了?”
楊家家主剛要答,旁側里卻有人插了一句話:“他中了毒,唯一的解藥給了你。”
蘭璋轉眸看去,見欄杆邊上斜倚一人,素白的指尖捻着魚食,一粒粒丟進湖塘里餵魚。
“蔣姑娘是何意?”
蔣凌衣眉目不動,始終背對蘭璋站着,話語順着風冷冷傳來,“公爺搶着護駕,反倒讓自己受了傷,結果還連累了皇上。”
她半側過身,眉眼譏誚地看向蘭璋,“不知公爺是否後悔?”
蘭璋清瘦的身子立在原地,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才道:
“若不是蔣姑娘一時沒站穩,皇上也不至於因為扶你才挨箭,若是護駕的人變成你的父親,蔣姑娘不妨猜猜,皇上會救自己,還是救你的父親?”
蘭璋這是什麼意思,炫耀自己在聖上心中的重量嗎?
蔣凌衣指尖掐緊,手中魚食頓時碎成幾撮粉末。
蘭璋抬步跨出門檻,徑直忽略她,進入隔壁房間。
伺候的下人剛端着血盆踏出房門,蘭璋別開眼,甚至不敢去看,撩開珠玉帘子踏入裏屋。
段從琚還在睡着。
她慢慢走到床畔蹲下,抬手撩開段從琚耳邊的碎發。
他雙眼緊閉,面色發白,眉心緊緊蹙着,長睫黑而密,在眼瞼處落下一小片陰翳。
床下放着銅盆,蘭璋低頭在水盆中浸濕錦帕,絞乾帕子,接着將其輕輕覆在段從琚的額角,擦拭鬢間滲出的冷汗。
手背忽然一暖,被人握住。
蘭璋抬起眉來:“陛下,你醒了?”
喉尖滾了滾,段從琚聲音有些啞,透出濃重倦憊,“朕一直都醒着。”
在那一刻,蘭璋分明聽到血條傳出的警報聲。
她放下錦帕,手肘撐在床鋪上,身子前傾,湊近他,“皇哥哥想說什麼?”
段從琚闔上眼帘,思慮半晌,才問:“之前在寶相寺,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那個老頭跟你說了什麼?”
蘭璋恍惚一陣,反應過來,“皇哥哥指的是蔣大人?”
“自然。”
蘭璋有些猶豫,段從琚卻睜開眼睛望向她的方向,重複問:“說了什麼?”
在他的逼問下,蘭璋眼睫低垂,眸光不敢抬起,只盯着床褥子上面的花紋看,“他勸我勿惑主。”
“你願意嗎?”
“什麼?”
蘭璋一時沒聽懂,抬眸卻對上段從琚深黑闃寂的眼。
燭火的微光在他眼底搖曳,他問:“你願意惑主嗎?”
蘭璋滯了滯,“陛下……”
“告訴我。”
床榻邊頓時靜了一靜,只余燈影。
蘭璋沉默地垂眼。
到底是從何時起,一切都變了。
門邊忽然被人敲了兩下,蘭璋一驚,出聲道:“進來。”
雕花木門應聲而開,老太醫端着湯藥歡天喜地跨過門檻,“陛下,葯來了!”
等了幾天,可算是等到解藥研製出來了。
蘭璋連忙將段從琚扶起身,讓他靠在迎枕上,接過湯碗給他喂葯。
良藥苦口,太醫還準備了糖漬梅子,一碗湯藥見底,蘭璋給段從琚塞了幾顆梅子,抹去他唇邊的葯漬,道:“陛下好生歇息。
“嗯。”段從琚躺下了身。
二人心照不宣,都沒有提方才的事情,全當沒有發生過。
系統突然躥出來,【宿主,功德主還是受了傷,你這次任務失敗了哦】
“好吧。”蘭璋垂眸。
刺客的刀她竟然是白挨了。
“那隻能等下次任務了。”
【滴滴】
【功德值交易已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