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
第一侯,顧府。是蕭國唯一封候的將軍府。據說是顧家太祖和蕭家皇太上皇是結義兄弟,在當年皇太上皇還是皇子時曾捨命相救過他。皇太上皇繼承皇位后就封顧家太祖為蕭國的第一侯。
顧家人幾代從軍不知是不是陽氣太盛還是什麼?生的都是兒郎,好不容易現在的顧將軍在有了三個郎君后得了一個千金。
這顧府里的人是千寵萬愛,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可這顧家小千金可不這麼認為,她喜歡和哥哥們一起練刀打拳,府里人當然都不同意,這顧家幾輩人才出一朵嬌花,布偶、鞠球、撲蝴蝶才是小姑娘喜歡的。
所以大家幻想破滅的時候就很突然。
清晨的早風吹起顧府男孩子的熱血,三個男孩子在父親的指導下用力的揮着拳腳。一陣刺耳的“嘶嘶”聲由遠及近。
“爹爹,爹爹,你看。”
三歲的顧柔像個圓滾滾的丸子,手裏拖着把玄鐵的鋼刀要拿給爹爹看。小小的人兒一路走過把青磚上留下一條淺白不平的痕迹。
“我可以跟哥哥們一起打拳的,我能把祖爺爺的刀都拿來了”
顧將軍表情龜裂,自己寶貝女兒不應該是這樣的,她該是溫溫柔柔,每天都穿不同的漂亮裙子,戴不同款式精美的娟花。
“顧柔”顧將軍怒喊
這還是爹爹從顧柔生下來第一次這麼生氣的喊她名字。
“你怎麼能去拿刀!這很危險知道嗎!”
“爹爹我也要學打拳,我也要像哥哥他們一樣厲害。”
對自己女兒嘴甜撒嬌沒轍的顧將軍定定的看着認真揮着拳頭,在學武這件事上滿臉笑容的寶貝女兒無語凝噎,自己的寶貝女兒竟然是個怪力金剛?這讓他有些猝不及徨。
顧府擁地寬廣,一面面向正街一面鄰近繁華熱鬧的長街,有威武霸氣的石獅子,有亭台樓閣的好景緻,還有花園角落的狗洞。
三年後已經不是那麼圓滾滾的顧柔帶着婢女春雨來到後花園,現在天熱得花園裏一個人都沒有,春雨還是有些緊張的向四處張望,顧柔走到牆角伸手扒開雜草露出不久前發現的狗洞。狗洞僅能過一個五六歲小孩大小,顧柔看了看自己,自己現在不像倆年前那麼胖,每天練武身材從圓滾滾的變得修長一些,但臉頰的嬰兒肥還是像水蜜桃一樣,粉嫩水潤像是一掐就會出水一樣。
顧柔對身後的春雨道:“春雨一會兒我先出去看看外面怎麼樣,好了我就叫你”
春雨有些膽怯的拉着顧柔的袖子試圖阻止她這種危險的行為:“小姐,我們還是不去了,夫人一會兒該醒了”
顧柔扯出袖子低頭趴地上就往外鑽:“不行。今天我就要去,娘親已經快兩個多月沒讓我出府了我們小心一點,不會發現的。”
話落人已經鑽出去半個身子,春雨見了只好認命幫着推顧柔的腿,好一陣忙活顧柔終於鑽出去了。
春雨不放心的在裏面直喊:“小姐你怎麼樣?外面有人沒?”
顧柔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小巷裏一個人都沒有。我真是聰明,這個時候太陽正曬是不會有人出門的:“外面沒人,你趕緊出來吧。”
春雨從狗洞鑽了個腦袋身子鑽了一半不動了伸着手叫道:“小姐。快拉拉我。我腰好像卡住了。”
顧柔拉着春雨的手輕輕往前一拔,像拔棵蔥一樣把春雨拔出了狗洞。兩人站好相互整理了一下一前一後的走出小巷,顧柔很是熟練的帶着春雨穿過屋檐,越過小巷,轉來轉去把春雨的頭都轉暈了。
“小姐你不會迷路了吧?你都帶奴婢走過多少個巷子口了,再走離府太遠一會兒我們怎麼趕回去?”
“放心,我記着路的,三哥哥帶我來過兩次了,不會錯的”
兩人腳下不停:“小姐你就為了個牛乳凍,大中午的不睡覺爬狗洞的要來吃,它就那麼好吃?”
春雨有些不理解自家的小姐了,什麼吃的不能讓府上的廚娘做,廚娘的手藝還是很好的上次表小姐來還誇讚過吶。
顧柔腳步不停帶着春雨走到了內城河(萬河)。在河邊一個飄着輕風鋪的招牌在門口停下:“到了,好不好吃你等會兒就知道了,走。我們進去吧。”
輕風鋪子開在萬河邊上,夏天的風吹過河面卷着水汽吹在身上涼悠悠的,在炎炎夏日這裏也是難得的涼爽地兒。店裏掌柜是位和藹的大娘,大娘看見顧柔兩人笑容親切的走來:“顧小姐可是好久沒到小店了,今天來要吃點什麼?”
顧柔走到臨河窗戶的位置坐下來:“大娘。我要吃芸娘做的牛乳凍,要四份。”
大娘拿上茶杯倒上茶水:“好,顧小姐坐着等會兒,我這就去叫芸娘做。”
大娘倒好茶轉身進了後面廚房,顧柔拉過站在身側的春雨,指着凳子“你坐會兒吧,等下小姐我要讓你嘗嘗什麼叫人間美味。”
兩人坐在窗戶邊吹着風等,輕風鋪不大就安了三張八仙桌兩張臨窗,一張是顧柔現在坐着的。一張在進門的正前方,一張在靠外面過路的窗戶邊兒。這時鋪子裏沒坐人,也是。不會有人在太陽正當曬出門。
“小姐這芸娘是誰?”春雨好奇問道。
顧柔手趴在桌上臉放在上面,紅僕僕的腮幫子鼓囔道:“芸娘其實是這位大娘未過門的媳婦,大娘兒子和芸娘是青梅竹馬兩家從小就定好了親,正要打算結婚的時候。大娘兒子意外去世了,大娘沒有丈夫只有一個兒子。芸娘和大娘兒子情投意合不想再嫁給別人,她有一雙巧手。做什麼都好吃就乾脆帶着大娘開了這個輕風鋪。”
春雨好笑的看着小小年紀一副說書先生模樣的小姐道:“小姐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這是去年二哥哥和三哥哥帶我吃的時候跟我講的,他們說芸娘是很厲害的人。她···”
叮鈴。后廚的門口的鈴鐺響起,大娘手托着托盤走到顧柔桌前,一一放下幾個白瓷的碗:“顧小姐,您的牛乳凍好了。”
說完又從托盤上拿出一盤圓圓胖胖的面點“這是芸娘才創的新口味,您嘗嘗,要是您喜歡,這是可以打包帶走的,您要什麼時候想吃就可以叫人來買。”大娘放下東西又回了廚房。
桌上四個白瓷的碗散着香醇濃郁的奶香,奶白剔透裹着顆顆乾果仁和水果,圓胖胖的面點發著勾人的雞蛋香,雞蛋香纏繞着飄着的奶香。顧柔春雨兩人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
兩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牛乳凍像嫩豆腐一樣凝固的在碗裏冒着絲絲的涼氣,舀一勺放進嘴裏冰冰涼涼。咬下去裏面的水果合著乾果仁酥脆酸甜。
“嗯。。好好吃”
“小姐,這也太好吃了吧”
“芸娘真的是好厲害”
“難怪你在府里就念叨着要吃這個”
顧柔吃得頭都不抬“嗯。”
含糊說道:“去年二哥哥他們帶我來吃過後我就想再來吃,可哥哥他們要去學堂都沒空帶我來。這牛乳凍芸娘就做六七兩個月,今年吃不上就要再等一年。”
四碗的牛乳凍沒一會兒就讓兩個人吃得乾乾淨淨,兩人放下碗,拿起盤子裏的胖面點,掰開。面點鬆軟微微有些焦黃,顧柔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裏,蛋香直擊口腔,軟和的麵糰在舌尖上一滾‘屍體’帶着焦黃的口感滾進了喉嚨,讓人忍不住的回味。
顧柔兩人風捲殘雲一般把面點吃了個乾乾淨淨,吃完後顧柔拍了拍圓鼓鼓的肚子舒服的直嘆氣:“春雨,怎麼樣?小姐我沒騙你吧、這個牛乳凍好吃吧?”
“我們今天出來很值得的,還吃到了芸娘做的新口味”
春雨立馬驚慌站起身拿出荷包淘銀子,“對哦,小姐我們得趕緊趕回去了,回去晚了被夫人發現我們慘了。”
春雨往櫃枱走過去,大娘還在廚房。春雨敲了敲柜子,大娘聽見聲音擦着手上的麵粉從廚房出來,“姑娘你這就用好了?面點可還和胃口?”
春雨笑着誇讚道:“大娘您家的食物太好吃,我家小姐下次想吃的時候會到你這兒來買的。”
“大娘你算算多少錢,我把錢付給你。”
大娘想了一下:“姑娘你給一兩銀子就成”
“一兩?”
春雨驚呼不可思議道:“我一個月的奉錢啊!”
大娘有些慌亂對着春雨道;“姑娘,大娘沒亂收錢,這牛乳凍用的牛奶不好找,我們還是在鄉下專門找人養了兩頭奶牛。才算是把着牛奶的事情解決的。”
春雨再在荷包里淘出了幾塊碎銀,拿過一兩,遞給大娘,對着大娘點頭道了謝,回到桌邊拉起趴在桌上有些昏昏欲睡的顧柔,“小姐,你不能睡覺,我們得回去了,不然來不及了。”
顧柔順着春雨的勁兒站起來,靠着春雨一步一步的向外走。顧柔畢竟還是個孩子走了那麼遠,興奮勁兒一過就要開始想睡覺,只高了一個頭的春雨拖抱着顧柔往回走,穿過一個一個巷口,終於是到了長街,到了長街往前走幾步拐個彎就能到狗洞的位置了。
顧柔像要靈魂已經出竅了松垮的掛在春雨的身上,她們正走在走過的屋檐下時,一個鋪子的門“嘩“的一聲突然的打開,一個瘦小的人被抬着扔了出來,接着撒出來一沓的紙張,雪白雪白的紙帶着墨香從顧柔的鼻尖飛過。顧柔的瞌睡立馬驚得乾乾淨淨,她站直正打算看看是那個混蛋在亂扔東西。
這時從店裏面走出幾個衣着很華麗的公子哥,一個穿着暗紅色衣服的少年鼻孔朝天,抬着頭低瞼着眼走出來。
站在門口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影說道:“宋安,小爺我讓你幫忙抄書,那是小爺看得起你,你不好好感激本少爺居然敢拒絕,”
“誰給你的膽子?”
“你那個瘸腿捕快的爹嗎?”
周圍聽見聲音的鋪子悄悄開了門有人打開窗,遠遠圍觀着。顧柔鬆開靠着春雨的手,春雨急急拉住:“小姐你要幹什麼!我們快到了。”
顧柔拍開春雨的手道:“放心,我不做什麼,我去外面看看這是那個鋪子。”
顧柔走到太陽底下,長街在太陽的炙烤下冒着滋滋的熱氣,書香齋的招牌在熱風中搖啊搖。被扔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的面向著地趴着,他不熱嗎?顧柔有些好奇的走向前。春雨看見了急得在屋檐下跺腳,她想今天是要回不去了。
顧柔走近了那人,那人還是不動,他會不會是受傷了。顧柔心想,她伸手推了推,沒反應!肯定是受傷了,顧柔用力扳過那人,是個輕瘦的男孩兒。男孩兒緊閉着雙眼,額角還不停的留着血,他剛剛趴的那一小會兒地上已經積了一小攤。顧柔急忙叫着春雨:“春雨快拿張帕子給我。”
春雨聽到從屋檐下跑過來,急忙淘出一張手帕遞給顧柔,顧柔接過手帕按在男孩兒頭上:“春雨附近哪有葯館。我們得送他去看郎中。”
暗紅衣服的少年看着忙碌的主僕二人大聲質問道;“你們誰啊?”
“誰要你們多管閑事了”
“這就是我一個寵物玩意兒,誰讓你們動了”
顧柔盯着暗紅衣服的少年看了一眼,沒理他。顧柔把手放在男孩兒的後背打算一把抱起男孩兒,春雨見着急忙拉住:“小姐你不能抱”
“為什麼?我能抱起他,你我都能抱起來,不會摔倒的”
“不是抱得動的問題。小姐你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你不能抱”
“我要是抱了會怎麼樣?”
“小姐要是抱了,夫人會很生氣,罰你跪祠堂,罰你不能出門,罰你不許去武場練武”
顧柔聽到后就有些不太敢動了,春雨在身旁說:“我去找個大人來吧”
春雨起身到兩邊店鋪找人幫忙,暗紅衣服的少年見自己問那兩個臭丫頭那麼久,她們居然敢不理我。這讓他很氣憤他走到顧柔身邊,顧柔蹲在受傷男孩兒的頭上邊為他擋着一些太陽,她還想着自己如果抱了男孩子會讓娘親很生氣,那是不是不能再讓哥哥和爹爹抱自己了?
“臭丫頭,我問你話那,你敢不回答本公子,知道我是誰嗎?”
往往暗紅少年就只說這一句就夠了,他的身後的人自然會說出剩下的話,果然暗紅少年身後有人接着道:“這是劉尚書的獨子,劉偉,劉公子,婉妃娘娘的親弟弟。”
劉公子期待着聽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祈求的聲音,可等一響也沒反應,他低頭只看見一個黝黑的頭頂梳着兩個髮髻,頭上的絹花染滿灰塵,蹲在那兒背對着自己不知道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