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投軍
聽到這吼聲，本就膽怯的幾名家丁不約而同地收回了手中的長刀，退到了伍老太爺的身旁。
此時的伍家大宅外，也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
一名身着淡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走進了屋內，只見他頜下三縷長須，面色白凈，一雙丹鳳眼中閃動着憤怒之色，來人正是清溪村的現任村長賀弼。
賀弼看着屋內的血跡，地上婦人的屍體還有伍紹的屍體，再看了一眼一臉殺意的顏慶之，緩緩開口問道：“顏慶之究竟此處發生了何事？”
顏慶之冷冷地掃了賀弼一眼，並沒有答話。
伍老太爺此時已是痛哭流涕地抓住了賀弼的手：“村長大人，你可要給小人做主啊！這顏慶之不知何故竟然闖入我家行兇，我家紹兒死得太慘了！”
“伍老爺所說可是屬實？”賀弼的眉頭皺了起來。
“伍紹是我殺的！”顏慶之沒有否認。
“你為何要殺他？”見顏慶之自己承認，賀弼又追問道。
“讓開！”顏慶之沒再理會賀弼，而是抱起了地上大嫂的遺體，邁步就要離開。
“村長大人，您看您在此處，這兇徒都如此的囂張，今日若不拿下這小子，說不定日後他會做出更歹毒的事情。”伍老太爺雙目通紅地看着顏慶之。
其實剛才賀弼一進屋就已看清，地上的婦人是顏慶之的大嫂，他瞬間就明白了顏慶之為何會殺了伍紹，假意詢問顏慶之殺人理由，其實是在思考自己該如何處置此事。
他平日裏沒少拿伍家給的好處，一聽到伍老太爺的話，賀弼也正好借坡下驢，如何處置顏慶之在他心中也有了計較。
只見賀弼臉色一冷，對顏慶之喝道：“大膽兇徒，竟敢白日裏闖進村民家中行兇，來人！給我拿下！”
顏慶之聽到賀弼的怒喝，立刻就明白了賀弼跟伍家乃是一丘之貉，於是面色平靜地說道：“村長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你若答應，我立刻束手就擒，若不答應，那今天我們就魚死網破！”
顏慶之身上突然散發出一股威壓，嚇得賀弼噔噔噔向後連退了三步，他漲紅着臉說道：“你先說來聽聽，我再考慮要不要答應。”
“將我大哥、大嫂的遺體安頓好。”顏慶之輕聲說道。
“顏平之也死了？伍紹這小子真的是……”賀弼心中也是一陣無語，只得立馬應道：“你放心，我這就叫村民去辦。”
在賀弼的示意下，伍家的一名家丁走到顏慶之跟前，伸手接過了婦人的遺體。
“希望你言而有信。”顏慶之看了賀弼一眼。
“來人！先將這小子關到村中的祠堂，等明日黑甲騎的大人來了，再做打算。”賀弼對身後的幾人吩咐道。
“賀弼你這是何意？”伍老太爺此時想立刻殺了顏慶之，對賀弼的做法非常不滿。
“伍老爺，這事已經驚動了不少村民，若我私自下令殺了顏慶之，明日傳到前來徵兵的黑甲騎耳中，按我大魏的律法，我等是沒有官身之人，私自處決人犯，等同謀反，我可不想被滅九族！”賀弼沒好氣地看了伍老太爺一眼。
“算這小子運氣好，就讓他多活一天。”聽完賀弼的話，伍老太爺也只得作罷。
顏慶之被關進村中的祠堂后，就一直靜靜地站在祠堂中供奉的牌位前，低頭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清溪村的村口就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這是黑甲騎前來接收各村徵集的壯丁。
村長賀弼此時已經畢恭畢敬地站在村口，看着眼前的黑甲騎，急忙上前拱手一禮：“各位大人辛苦了，可進村先用早膳，我村徵集的壯丁即刻就來集合。”
“不必了，村長叫你村的壯丁前來集合即可，我們還要趕往下個村子。”昨日那名黑甲軍官厲聲拒絕。
“大人，草民還有一事……”賀弼碰了一鼻子灰，臉色有些不好看。
“還有何事？？”黑甲軍官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喜。
“昨日，村中有一兇徒闖入一戶村民家中，殘忍殺死了那村民的獨生子。我等已將兇徒拿下，還請大人定奪此事。”賀弼戰戰兢兢地說道。
“殺人？？你為何不拿去報官？？”。
“清溪村去往落日城路途遙遠，我怕兇徒在路上逃脫。所以才想到等大人前來處置。”賀弼拱手道。
“有點意思，前面帶路，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兇殘。”黑甲軍官翻身下馬，跟在了賀弼身後。
“你們等壯丁到齊，帶到前方路口等我！”黑甲軍官回頭對部下吩咐道。
“遵命，大人！”一隊黑甲騎齊聲回道。
隨着祠堂大門被賀弼推開，黑甲軍官看清了站在祠堂中間的少年模樣：“是你？？”
顏慶之也看清了來人居然是昨日遇到的黑甲軍官，於是淡淡開口道：“想不到又見面了，大人。”
見到兩人似乎認識，賀弼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你就是村長口中那個闖入村民家中殺人之人？”黑甲軍官對顏慶之更感興趣了。
“是我。”顏慶之沒有否認。
“為何要殺他？”黑甲軍官繼續問道。
“自有他該死的理由。”顏慶之不想多做解釋。
“哈哈哈！這個回答很有膽氣。但是小子你可知道殺人在大魏就是死罪。”黑甲軍官覺得這少年很對自己的胃口。
“知道！大人是要殺我？”顏慶之還是一臉的漠然。
“你跟我走！”黑甲軍官轉身就要離開祠堂。
“我還不能走。”顏慶之沒有理會黑甲軍官。
“為何？”黑甲軍官停下了腳步。
顏慶之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賀弼。
看見顏慶之朝自己看來，賀弼心中暗暗叫苦，本以為這軍官會下令處死顏慶之，但如今事態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村長！你來說！”黑甲軍官立刻明白了顏慶之的意思。
“大人這……”賀弼一頭的冷汗。
黑甲軍官狠狠地瞪了賀弼一眼，賀弼頓時嚇得一個機靈，趕忙跑到軍官跟前：“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賀弼的話，黑甲軍官眉頭一皺，他也沒想到居然在一個小山村中會發生這樣的事。
深深地看了顏慶之一眼。黑甲軍官平靜地說道：“走吧，小子，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昨日見到你，就覺得你註定不會是平凡之人。你大哥、大嫂的後事我會派人處理。伍家要不要我也幫你處理了？”
聽到這話的賀弼頓時嚇得渾身發抖，立刻跪倒在地，嘴裏大喊道：“求大人放過草民！”
“多謝大人的好意，我已經殺了伍紹，伍家之事到此為止。大人只要處理好我大哥、大嫂的後事，慶之就感激不盡。至於他……”顏慶之瞥了一眼跪伏在地的賀弼，微微搖了搖頭，一隻螻蟻而已，自己無須跟他計較。
“我們走吧。”黑甲軍官邁步走出了祠堂。
“是！大人！”這次，顏慶之沒有再拒絕，跟在黑甲軍官的身後，離開了村中祠堂。
伍家老太爺正守在祠堂外觀望，卻看見顏慶之竟然跟着黑甲軍官走出了祠堂，頓時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直接上前質問道：“大人，這兇徒您將如何處置？”
黑甲軍官看着氣勢洶洶的伍家老太爺，冷冷地說道：“本官如何處置他，需要向你這個賤民稟告？？”
“大人，你這是想包庇這兇徒？”伍老太爺拉住了黑甲軍官的衣袍。
“滾！”黑甲軍官已被激怒，直接飛起一腳將伍老太爺踹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沒了動靜的伍老太爺，黑甲軍官掃了一眼周圍的伍家眾人：“本官如何行事，輪不到你們這些賤民來指手畫腳。如果不服，都可以站出來！”
“你們想要謀反么？！”賀弼的聲音突然傳來，本來想要動手的伍家眾人，頓時呆在了原地。
“你倒是機靈。”黑甲軍官看了一眼賀弼。他本打算只要伍家有一人敢動手，自己就有借口殺光他們，卻被賀弼破壞了他的計劃。
“走了，小子。賀村長，你好自為之。”黑甲軍官帶着顏慶之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清溪村附近的一條小河邊，兩座新壘的墳冢前，顏慶之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輕聲低語道：“大哥、大嫂你們安息吧。我已手刃仇人，為你們報仇了。如今我已投軍，希望大哥、大嫂在天有靈，保佑我能建功立業。”
跟在一百多人的壯丁隊伍中，顏慶之不時回頭看向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清溪村，直到它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