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對峙
阿草的喉間劇烈抖動，接連幾滴鮮血從她口中噴出，在素白的被子上點綴成一朵朵妖異的紅花，阿草這次的咳嗽是無意識的，但從她那緊鎖的眉頭，和咬緊的嘴唇依然可以看出，她此時正陷入無比的痛苦之中。
單飛一瞬間就慌了神，趕過去捂住阿草的嘴巴，想要讓其不發出一絲聲音，卻發現在捂住嘴巴后，阿草的身體開始抽搐，迫不得已放開嘴巴后，立即便有一大口血從阿草嘴裏吐出。
“怎麼回事！？”單飛心中焦急地想道，“難道……是因為換了另一種傷葯的緣故嗎？”
眾人見之也有些驚慌失措，然而一旁的陳二狗卻已經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對準了單飛和阿草。
“二狗你想幹什麼！？”牛大壯立即出聲質問道。
“不能讓這個女人繼續發出聲音！”陳二狗雖然壓低了自身的音量，但還是可以看得出是在咬牙切齒，眼神中隱隱閃過一絲嫉恨和快感，“否則她會招惹來無數蠻人，我們都會被她害死的！”
“你！”
單飛此時的刀已出半鞘，卻沒有憤怒地與之辯駁，因為無論陳二狗於公於私，他剛剛說的話都是正確的，單飛似乎的確沒有與之動刀的理由。旁邊張三黑的沉默，和牛大壯的啞然便是最好的佐證。
“我們應該殺了這個女人！”
陳二狗此時完全是一副義憤填膺的姿態，將“我們”二字咬得極重，其用意自然是博得大義。
單飛眼神黯然，望了張三黑一眼后，讀懂了後者沉默不語的意味，心中苦笑一聲，便讓牛大壯幫着自己將阿草放到自己背上。
瞧見單飛此舉的張三黑眼神更是複雜，最終只得無奈地嘆息一聲。
“你要做什麼！？”
陳二狗不知道單飛要做什麼，但本能還是選擇了針對，立即對張三黑叫道：
“黑爺我們應該殺……”
“閉嘴！”
張三黑按住陳二狗的腦袋，狠狠瞪了一眼后嘴裏蹦出二字，雖然聲音壓得極低，但還是可以聽得出其中的憤懣和煩躁。
單飛低頭打理着身上的韁繩，確保阿草不會從背上摔下來，此刻他們兩人的心是如此貼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單飛扭頭望向肩膀上阿草低垂的眼帘，不覺心中煩躁都平息了不少。
此時阿草仍在無意識地咳嗽，濺出的血滴在單飛的臉頰上。
“我會替你們引開蠻人。”
單飛用手擦拭了下臉頰后，說出了一番讓在場眾人都驚嘆不已的話語，最後單飛望向張三黑的眼睛，帶着不容拒絕地語氣說道：
“我肯這麼做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我引開這隊蠻人一定距離后，你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襲擊他們的後方，製造騷亂後為我爭取活下來的機會。”
以一人之力獨自應對三十蠻人，恐怕是只有瘋子才會做的舉動，但對於此時的單飛來說，這是迫於無奈的舉動……因為再不採取行動的話，張三黑是會真的下令處死阿草的。單飛不怨恨張三黑這樣的舉動，因為單從這一點來看，他們是同一類人。
“我明白了。”張三黑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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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不容緩，單飛便立即騎上那匹萎靡的戰馬，離眾人行出一段距離后，便開始策馬狂奔。
只要戰馬稍有一絲懈怠，單飛便冷漠地將刀尖扎進馬臀，用疼痛刺激着戰馬爆發出最快的速度，單飛自然知道這會極大地消耗戰馬的生命力，可他現在最需要的便是爭取時間……況且這匹馬終究是要死的，竟然這樣就應該讓它在臨死前，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馬匹急速狂奔的騷亂，自然引起了巡山蠻人的注意力，他們都立即“哈巴哈巴”地朝單飛追去。
察覺到山上蠻人已經被單飛引走後，張三黑神色黯然地對眾人下令道：
“我們接下來……去吃下山坡駐紮的那支騎兵。”
“什麼！？”牛大壯忍不住大聲說道，“我們不去咬掉這隊蠻人的尾巴嗎？”
“這是對我們最有利的決定。”張三黑看了牛大壯一眼后，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我說過要帶你們回家。”
“至於單飛他……”
張三黑沉默片刻后如此說道：
“他心中的家似乎不在那座城裏。”
——
視野中飛速換景的樹木，耳邊阿草愈加瘮人的咳嗽，馬背上此起彼伏的激烈顛簸……這些有的沒的的東西混雜在一起，似乎要蠻橫地撕扯開單飛的大腦，而後將其拖入那場夢境之中。
座下將死戰馬的喘息聲愈發粗重，似乎和自己的呼吸聲融為了一體，漸漸地單飛似乎又聽見了阿草的呼吸聲……這些聲音開始放大、嘈雜，很快又平息、消失於無，最終和單飛眼前那愈加明亮的白光重疊在一起。
原來單飛不知為何跑到了森林的盡頭，眼前發自大雪鋪蓋上的白光逐漸刺眼，似乎要撕扯開單飛的如夢泡影。
就在這時，單飛突然聽到了一句蠻族語：
“卡西普魯圖納。”（蠻族語，意思為抓到你了）
戰馬悲鳴的聲音充斥着單飛的大腦，眼前的場景瞬間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全部顛倒了一般。
緊接着的是頭撞重物的疼痛，雪花灌入嘴裏和耳間的嘈雜。
然而大雪的冰冷刺激了單飛的神經，令得他重拾幾分神志，用盡全力地支撐起眼皮后，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雙腳正停到自己面前。
虛幻中的人影似乎蹲下了身姿，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自己，口中說著蠻族語道：
“唉？你這人族還有力氣睜開眼睛么？我還以為你會被馬摔死呢……額你背上是個人么？呦還是個樣貌不錯的小丫頭，但倒是適合做本王子的侍女，只可惜好像要死了……”
“噠噠噠——”
從緊貼着的地面傳來的，是更多的馬蹄聲和吆喝聲，看來追捕的蠻人都已經到了。
莫非今日難逃此劫么……
“王叔！你看我抓到這個人族了哈哈！”只聽耳中再度傳來那人的聲音，這時單飛才發現那人的聲音似乎很是稚嫩，“哈哈我一箭便射死了他的戰馬，都跟你說過不用擔心我的，我的箭術是父王都會稱讚的草原第一……”
“王子趕緊走開！”接踵而至的是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那人好像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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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被稱作王子的那人還未轉身，卻陡然發現一道並不高大的陰影，已經籠罩住了他的全身，正要轉頭，卻發現比之冰雪還要寒冷無比的刀刃，已經貼在了自己的喉間。
依仗着蠻人王子的身軀，單飛在大口呼吸幾次后，這才恢復了原本迷糊的視線，發現自己身邊正圍着二十來個蠻人，正前方那人身材魁梧、容貌粗獷、衣着華貴，看來便是蠻人王子口中所說的王叔。
肩膀上是阿草垂下的臉頰，在感受到那股微弱的呼吸吹拂到自己臉上時，單飛懸着的心不禁鬆懈了許多。
至於自己如今挾持之人……將身軀靠在他上面時，單飛便發現他身高與自己相差無幾，應該是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還未脫稚氣的臉龐上顯露出蠻人常有的蠻橫，發覺自己被挾持時的那種羞憤和鄙夷，也是所謂貴族會表現出來的。
“卑賤的人族！你可知我是誰！？”蠻人王子臉色漲得通紅，正在用蠻族語進行着貴族常會有的叫囂，“我可是草原之鷹平措阿古笯！你還不快快將我放開，否則我就讓我父王命人殺了你……”
一堆噼里啪啦的豆子倒進耳朵里，換做是誰都會不好受，單飛更是不耐地將刀尖往上一推，輕輕地刺破了他的肌膚，單飛此時的力度把握得極好，只要平措阿古笯不再說話，便不會自己刺向自己……許是感覺到了威脅生命的境地，平措阿古笯也不再叫囂，只是胸口的劇烈起伏，還是顯現出了他此時的羞憤和恐懼。
趁着眾人停歇的功夫，單飛開始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四面八方都是蠻人，正面突圍絕無可能，看來只能依靠自己手中的小屁孩了，希望那些蠻人能有所忌憚。
就在四處觀望時，有一道紅色身影讓單飛眼前不禁一亮，定睛望去卻發現原來那正是自己的那匹戰馬，而且紅馬是在場唯一沒有騎手的馬匹，顯然是自己手中平措阿古笯的坐騎……如此狀況下的不期而遇，雖然是馬不是人，但這種再逢熟悉事物的感覺，還是讓單飛不禁心生恍惚。
中年蠻人沉默得可怕，只是單飛如狼的兇悍眼神，讓他此刻只能選擇無動於衷，期間有下屬忍不住對其耳語，神色焦急顯然在為平措阿古笯擔心不已。
“先不用表現得這麼慌張，那傢伙還不知王子的價值，只要我們……”
中年蠻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單飛，顯然單飛只要稍有不慎，便會遭到他的果斷下令攻擊，他用蠻族語大聲地告訴在場蠻人，佈置着自己心中的算計。
然而就在這時，單飛嘴角翹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說著蠻族語打斷了中年蠻人的聲音：
“這小屁孩是王子是吧？那你們可得小心點兒了，可千萬別嚇着我呵……不然我這一緊張手一抖，咔嚓一聲！”
“你們寶貝王子的喉嚨就會被我刺穿了。”
單飛將臉貼jin平措阿古笯的耳邊，說到“咔嚓”、“寶貝”二詞時，平措阿古笯便會被驚嚇得身體顫抖，自己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要不是單飛及時發現並抬高了刀刃，恐怕就會失去這個價值極高的寶貝了。
單飛往下一瞥，卻見那傢伙居然被嚇得流出了眼淚。
不禁心中譏諷地大笑起來。
哈哈王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