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樂子
餘暉照耀在白雪皚皚上是美麗的,天邊的雲與地上的雪是同樣一塵不染的白色,太陽神是至高無上並仁慈的,即使告別眾生時給予的黃昏也是相等的份量。此刻天邊連接時的輝煌徇爛無比,就好像燃燒的雲卷掀起了燎原大火,一直從天上燒到了大地,給整座雪山都燃起了神賜予的火焰。
走出帳篷的單飛不禁眯起了眼睛,心中有此感嘆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
帳篷外的戰場上已經見不到活着蠻人的身影了,二十來個還活着的奴隸如同羔羊般被圈在一起,如動物般緊貼着身子相互取暖,其中可以看到一些衣不蔽體的奴隸女人……雖然顯然遭受了饑寒與屈辱,但與那些蠻人士卒相比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至少還活着。
何東傲曾說過:“有些人活着還不如死去。”
或許說的便是這些生不如死的奴隸,但有趣的是這些奴隸並不會思考這些發人深省的句子,他們只會遵照諸神賜予他們的本性,即使卑微卻依然如牲畜般選擇活着。
單飛自然不會多在意這些奴隸,卻突然扭頭回去望了望自己背後的阿草,似乎感受到目光的阿草立即抬頭與之對視,臉色上卻並無任何哀傷神情,兩人一時間便有些相對無言。
其實是有很多話要說的,只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這時一旁的張三黑眯了眯眼睛,似乎覺得雪地反射的陽光有些刺眼,而後對一位年紀稍小的士卒問道:“馬匹都安頓好了吧?”
“黑爺您放心!”那士卒回答得很是響亮,顯然對自己頗有自信,“你吩咐后我便叫幾位兄弟,從山上把馬兒們拉過來安頓好了,這蠻人部隊裏還有不少糧草,夠這些寶貝兒吃上一宿的。”
聽着這話的單飛神情微動,想到了新兵訓練時張三黑說過的那句:“沒有馬的騎兵營比不穿衣服的娘們還要遭人恥笑。”
聽完士卒那話的張三黑只是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褒貶神情,畢竟都是軍中的老人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便是他對這些人的要求。而後張三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環顧四周下令道:
“今晚全軍在這兒歇息一晚,明天辰時立刻開始趕路回營!”
張三黑下完命令后的語氣便輕鬆了許多,甚至已經和眾人開起了玩笑:
“喝酒吃肉、玩女人的都他娘給老子收斂些兒,誰要是耽誤了明早的趕路就永遠待在這兒吧哈哈……”
眾人的氣氛便立即輕鬆歡愉起來,甚至有人還興奮地吹起了口哨,似乎都忘記了單飛與陳二鍋頭的比武審判一事,一時間令得單飛與陳二狗兩人納悶不已。
他們自然不知這是張三黑的有意為之,將此事放到大夥的談笑后便會成為一件玩鬧,便能夠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小。軍心永遠是一個軍隊最為核心的東西,無論單飛和陳二狗兩人誰會死,都勢必在眾人心間產生一絲裂痕,因為與自己上過戰場的兩個兄弟因相互鬥爭死了一個,這難免會讓他們心中對“兄弟”二字產生一些懷疑,而這恰恰是張三黑最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才會在此前否決了單飛的比武審判。
那麼現在……只要把這件事真的變成一場鬧劇就可以了。
張三黑很快就停止了臉上的笑意,反而臉色變得有些陰沉起來。事實上無論是單飛與陳二狗兩人間誰對誰錯,無論他們兩人是不是真的為了一個奴隸女人而撕破臉皮,還是說因為早有積怨后聚集起來的爆發……這些他都不在意。
他所在意的只有兩件事情:一是單飛和陳二狗兩人必須忠於軍隊;二是兩人的鬥爭不能夠影響到軍隊。
只見張三黑命人拿來兩把大弓,分別交到單飛與陳二狗手中,而後指着百米開外瑟瑟發抖的那群奴隸,口中不帶有絲毫感情地說道:
“你們的比武審判,就由那群奴隸代為執行。”
在場其餘眾人一聽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心中樂呵呵地想道這是來了樂子可看了,很快便將中心的單飛幾人團團圍住。
這時的阿草終於抬頭,抬眼直勾勾地望着那群奴隸,卻是如同先前的張三黑那般面無表情,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忘記了自己的奴隸身份。
單飛聞言低頭,只是摩挲着木弓上皺起的質感。
或許在尋找自己射殺獵物的感覺。
——
(本章未完,請翻頁)
“我記得你們二人在射科上的成績都是甲上。”張三沉思片刻后如此說道,“這在整個鎮關軍中可以算得上是翹楚了,在我們七營中你們自然是箭射得最好的……只是最好這事兒終歸只能有一個人,今日就趁此機會比劃出來得了。”
張三黑最後說的是:“也順便給兄弟們增添些樂子。”
此話一出人群便有些沸騰起來,有好事者更是大叫着做起了庄,看來是想將這次比武添上幾把賭注。而一些好色者則是在奴隸群中,專門揪出自己物色好的奴隸女人,顯然是不想讓她們淪為別人的玩物,而是成為自己的。
“我賭十枚銅錙二狗勝!”
“我也賭二十枚銅錙壓二狗!”
“我賭……”
陳二狗在軍中的箭術在是有目共睹的,顯得還得到了不少將士的認可,因此絕大部分參與者都壓了他勝,壓單飛勝的自然是寥寥無幾……其中卻有一向寡言的牛大壯,他竟然壓下了二十枚銀毫賭單飛會勝。
“嘖嘖嘖……”有人見之立即奇怪道,“大壯不是一向心思最縝密的么?怎麼這次會壓單飛這小子贏?莫非是今次人頭賺得多了便飄了?”
對此牛大壯只是笑笑不說話。
“怎麼玩?”
單飛二人中最先出聲的竟然是陳二狗,只見他咧起的嘴角上滿是自得,顯然對自己的箭術頗為自信,而他的箭術之好在軍中也的確是有目共睹的,一時間陳二狗便有些飄飄然,真把這當作了遊戲一般。
“要不比誰在規定時間內she殺的人多?”陳二狗笑呵呵地說道,望向那群待宰羔羊的目光中滿是殘忍笑意,他自己似乎對這個玩法頗為感興趣。
“似乎……可以。”
張三黑聽后如此說道,而後望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的單飛。
就在這時單飛突然說道:“我覺得這樣比沒意思。”
“哦?”張三黑饒有興趣地望了單飛一眼。
陳二狗聽着這話倒是立刻急眼了,還以為是單飛怕了不敢和自己比,於是便大聲地叫囂道:
“小兔崽子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怕了爺了不敢比了?你不是還有膽子把刀子夾到老子的脖子上嗎?怎麼這時候又成了個縮頭烏龜一般?”
“你小子他娘的可別掃了大夥的興緻!”
陳二狗最後說的這話頗具心機,看來是想把單飛放到眾人的對立面上,以此來向單飛施壓。
然而單飛從始至終就沒有避戰的想法,只見他看到沒有看陳二狗一眼,轉而對着眾人朗聲說道:“人體目標太大,用來比箭術未免太過簡單。”
“我想比試誰能射得中……”單飛沉吟一番,而後如此說道,“那些奴隸雙腳間的鐐銬。”
“十支箭內!誰能最快用箭定住奴隸腳下的鐐銬,讓其不能跑動便為勝者!”
單飛最後望着陳二狗的眼睛說道:“十箭過後未成為敗者,奴隸仍能跑動為敗者,奴隸被箭擦傷為敗者!”
這自然是頗具挑釁意味的目光,只覺羞憤的陳二狗聞言,便立即咬牙切齒地答應了下來。
“這個比法有意思。”張三黑聞言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定下是這個了。”
其餘人等自然也是紛紛點頭,都覺得單飛這個比法又有新意又刺激。若要說在百米開外射殺一人,自然算不得上是什麼箭術高手的得意之舉,甚至只能說是普通士卒的基本素養,但若是在此時已經灰暗的環境下,射中鐐銬穿環時的縫隙,並很有力度地將其牢牢定住,便是一件很有挑戰的比試了。
眾人一時間都摩拳擦掌,興奮得眼神中要溢出光芒。
張三黑這時也命人特意尋來二十支箭頭細窄的箭來,這是軍中能找到的箭頭最細的制式箭了,但即使這樣也是能堪堪穿過鐐銬上的縫隙而已。
單飛與陳二狗二人再無二話,紛紛左手拿弓右手拿箭,二人張弓搭箭的姿勢並無太多區別,更是同樣的注重呼吸和擺手的幅度,看來就射箭一事並無太多外用技巧而言。
阿草這時也仰起頭來,似乎在欣賞漸起星辰的天空,她的長發如瀑布般直落而下,那道美麗的背影,讓很多將士不由得貪婪地望上幾眼。
(本章未完,請翻頁)
“唰——”
第一道離弦之箭迸射而出,射出第一箭的人是陳二狗,看來是想奪得先機。
眾人立即循聲望去,只見昏暗的夜色中閃耀出一陣火花,看來這一箭射中了鐐銬並與之摩擦,然而下一刻奴隸群便開始紛亂起來,他們從一開始便是無知的羔羊,甚至不知道主人正在談論清蒸還是紅燒,只是在遭受死亡的威脅后便爭先恐後地奔逃起來。
很顯然這是失敗的一箭,因為這一箭過後,每一個奴隸都在試圖朝遠離眾人的方向逃去。
驚叫聲、喝彩聲、鐐銬霍霍聲糾纏在一起,似乎擾亂了風聲……
“該死!”
陳二狗在痛罵一聲后便立即搭起了第二支箭。
這便是這場比試最為困難的地方,奴隸們被驚到后自然開始逃亡,此時眾人的腿腳交加在一起,想要在不傷及他們的情況下,射中並定住鐐銬實在是難如登天,尤其還是在如此灰暗的天色之下……因而第一箭便是最有把握的,因為那時候奴隸們還沒有意識到危險,那時的他們是真正不會逃跑的溫順綿羊。
只可惜陳二狗並沒有本事把握住這次機會。
此時的單飛似乎仍在屏息,神情動作沒有被周圍的混亂影響絲毫,他的眼神平靜得毫無波瀾,似乎無論是人是羊在他眼中都沒有任何區別。
流動的風似乎攀上了他的肩膀,溫柔地撫摸着他持弓的雙手。
那陣微小的風兒也輕輕撩動了阿草的發梢,只聽她如此輕聲念叨道:
“阿蘭圖斯坦。”(羽族語,意思為風來)
羽族是整座九州最為親近自然之風的種族,因為他們是受羽翼神庇護下的兒女。
就在這道無人可聞的聲音剛落的同時,單飛終於鬆開了右手的手指。
“啾——”
這是一道凌厲的破風之聲。
也必將刺穿所有阻礙。
就彷彿是羽翼神輕輕的口中吹拂。
出箭后單飛便轉頭對張三黑說道:“我贏了。”
他甚至不用去等待結果,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贏。
這句話說出聲的同時,奴隸群中出現一道哀嚎,原來是一位奴隸似乎被絆倒在地后發出的叫聲。
並無先前那般黑夜中發出火光,因為真正精準的一箭,只會毫無偏差地穿過鐵環,而後牢牢地將其定在地,跟本不會與鐐銬發生任何的摩擦。
眾人不免紛紛啞然,心中震撼不已……這、這就結束了?
此時的陳二狗也射出了第二箭,只是出箭過後,奴隸群中便發出幾聲痛徹心扉的慘叫,儼然是有一人被一箭射穿了小腿。
“狗日的奴隸!”
陳二狗狠狠將弓箭摔在地上,忍不住大聲謾罵道,眼中是濃濃的不甘和嫉恨,還有一絲不敢置信……自己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十歲的小屁孩!?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就在這時,張三黑派去確認結果的人也已歸來,得知最終結果的張三黑環顧眾人說道:
“這場比試……”
“單飛勝。”
“這……”在場眾人都是錯愕不已,顯然他們都沒有想到,單飛居然會以如此巨大的優勢取得勝利,簡直就是硬生生的碾壓。
“哈哈錢歸我啦!”
在眾人沉默時突然傳出一道爽朗的笑聲,正是那贏得大獎的牛大壯,只見他此時正緊緊抱着坐莊的那位兄弟,似乎是擔心那人食言而肥。
張三黑的嘴角也露出了一絲微笑,心中暗罵一句這個臭小子,而後便搖搖頭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記對陳二狗下了一道死命令:
“以後不準碰那個女人。”
單飛聞言,轉頭對一旁如死狗一般的陳二狗說道:
“其實你今天的命很好。”
“因為我們只是在比箭術。”
而後便頭也不回地帶着阿草離開了此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