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合戰
突然的變故使演員徹底亂了腳步。完顏壽馬再也忍不住,帶頭逃回後台,一眾演員緊隨其後。估計覺得觀眾的怒火即將失去控制,再不走下一個橘子扔的就是自己。
轉眼間留在台上的只有王金榜一人。她顯然被砸得不輕,晃了兩下才重新站穩,不小的包鼓在額頭上。
“下去,下去!別演了!”觀眾席的呼聲越來越大。
花旦環顧四周,紅唇微微發顫,但仍然不為所動,繼續角色的表演:“罷了,罷了。不過是大金男兒,抽刃向更弱者。可憐太祖一百年江山,就要亡於今朝了!”
她孤身一人站在桌前,身後好似洛陽的城牆。這些扔向戲台的瓜果點心就是攻城的器械。駐守的士兵,自己的夫君,全都逃之夭夭。到頭來還需要她這個戲裏戲外的戲子充當力戰而死的勇士。
局勢逐漸失控,可當紅的花旦堅持不下台。見此情景,戲院老闆急了,她可是整個戲班子的搖錢樹,平日裏數不清的戲迷只因為她而買票。受傷停演倒還是小事,如果得罪觀眾,以後賣不出票,利益受損失最多的是老闆本人。於是他拱手作揖,滿臉堆笑地向戲台中心走來,順勢將花旦推在自己身後,要她快走,然後說:“各位爺,買小人我一個面子,戲票可以退,別動手砸場子行不行?”
“不行!你還要答應不再演這狗屁的新劇!”
“是,是,新劇污穢不堪,髒了眾位爺的耳朵。”他並不反抗,順着觀眾的話往下說。“各位都是衣食父母,當然謹遵教誨,這齣戲我向各位保證再也不會上演。”
與此同時,陳逸王帥兩人同樣沒有閑着,他們試圖聯繫巡捕司的衙門。裡外合擊,逮捕尋釁滋事的觀眾,維持秩序。
“電話打不通?”陳逸問道。
王帥皺了皺眉頭,說:“的確奇怪,我們的專線電話不會無人值守。”
“大眾的報官電話呢?”
“也一樣,打不通,顯示佔線……”
突然,戲院的走道上衝進來一個人,他扯破喉嚨大喊道:“不好,野叉攻進來了!”然後應聲倒地,一淌鮮血從肚腹中流出,他受了很重的傷,能跑來此地已是奇迹。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正中內心最恐怖的事物。無數觀眾大驚失色,也不管戲院老闆是否道歉,撒開丫子向出口跑去。可跑到一半卻又有不少人停下腳步掉頭往回跑。他們看見了,就在戲院的大門,有十來個野叉肆意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
可另外一些人早已被恐懼沖昏頭腦,哪管別人的舉動和話語,推嚷着接着往外沖。
於是在人群中出現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人擠人,不少人直接被踩在腳下,救命聲不絕於耳。
“我們走,去天台。戲院的地形我熟,頂樓有通道到另外一座建築。順便找個信號好的地方和上級聯繫,詢問下一步指示。”王帥毫不猶豫,說完就向外走。戲院裏大概有一百多人,外面還有數不清的野叉,他們二人貿然出手不過以卵擊石。
戲台的二樓和一樓一樣,亂成一團。平日裏趾高氣揚的紈絝子弟扔下各自憐香惜玉的面具,頭也不回地向樓梯口衝去。他們買來的歌舞伎則跪在過道旁,哭哭啼啼地呼喊主人的名字,絲毫沒有意識到與她們已經被拋棄,所謂怦然心動的情話只是撩人的騙局。
除了王帥和陳逸,在亂局中還沒有逃跑的人只剩下台上的花旦。她盯着觀眾席的人群,如此的景象她跟隨戲班子顛沛流離看了二十一年,仇恨,憤怒,厭惡的目光未曾不細細品味。只不過濺在座位上的鮮血又讓她回想起學藝的艱辛,那時師傅扣住她的腰,猛抽她的臀部,因為有一句唱詞沒有背下來。
她是戲中的人,曲終人散,唯有她還留在戲裏的西京河南府。河南府外具是敵軍。
想到這裏,她咬緊牙關抽出腰間的寶劍。她之前偷偷開過刃,磨得鋒利無比,就這樣無人注意地死在台上。本來嶄新的戲服,粘上茶水,蛋糕屑之後,又沾上一人的鮮血。一代名角就此隕落,她的名字,和她這個人就此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陳逸和王帥當然沒有看見花旦壯烈的死,戲院老闆恰好將二人堵在三樓的樓梯口,脫身不得。
“兩位軍爺,算是求您了,能不能帶我一起走,全看在我配合工作的份上。”
他後面拖着一個大箱子,一串珍珠項鏈掛在箱子口,看上去塞得滿滿當當。
王帥眉頭緊鎖,他顯然對保護貪財網忘義小人這事沒有興趣。準備一把推開他。
可就在接觸的一瞬間,一股寒氣順着他的胳膊湧向心頭。
“哈哈哈,中計了吧,我早就看出來你們兩個是軍部的人。聖族永垂不朽!”
他大喊一聲,操縱體內的真氣,想和兩人同歸於盡。
王帥試圖掙脫,可戲院老闆的指甲緊緊扣在肉里,磅礴的真氣順着血管逆流向上。旁邊的陳逸試圖出手擊倒戲院老闆,但王帥知道為時已晚,他沒有多想,一腳踹飛陳逸。
陳逸剛飛出去幾米,就看見隨之而來的劇烈爆炸炸毀王帥的半邊身體。
那傷口周圍逐漸發黑,止不住血,一塊塊爛肉猶如煤炭一般。
“王帥!”陳逸大叫,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個戲院老闆沒有修鍊者的特有立場,卻能催動真氣攻擊。如果是尋常敵人,他相信憑藉兩人的實力足以應付。
可無論怎麼說都於事無補,王帥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
“王金榜最後一句唱詞你知道是什麼?”王帥視線模糊,勉強感覺陳逸還在身邊。他心裏也懊悔,為什麼沒多長個心眼,提防這個戲院老闆。如今折戟在此處,也算自討苦吃。
“這又有什麼用?”
“她唱的是‘慷慨悲歌易、忍辱負重難。’”
說完之後王帥的雙手垂下,沒了呼吸。
而在戲台上,花旦潔白的玉體旁邊圍了兩三個野叉。
短短數分鐘,他們便殺死所有的觀眾和演員,戰鬥徹底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