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礦難

我說咋了，他們在下邊挖到黃金了，挖到鑽石了。

他就推我說凈他媽想黃金，哪來那麼多黃金。說具體的他就不知道了，反正從這件事之後尹大爺就被調走了，他跟我們家老爺子閑聊的時候我聽着過這麼個事，他說那次事故那檔案啊，被列為絕密檔案，遠不止死幾個人那麼簡單。

他越說我就心越痒痒，心說死人都算簡單的了，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比死人還離奇的事情，否則怎麼會被列為絕密檔案。

就這樣，沒過幾天我就買了幾瓶酒兩條煙，讓朋友領着去找尹大爺。

見了面我才知道原來這個老大爺我經常看見，只是不認識而已。他一看到我也是很客氣，讓我們坐下喝茶。

嘮着嘮着我就問到這個檔案的事兒，我本以為他會像書里一樣被問到這種絕密的問題突然就會很警覺，問我是幹什麼的有什麼目的之類的。但他很平靜，說你們年紀輕輕的打聽這事幹什麼，我就說我這個人吧就喜歡聽這類的故事，特別有癮，您看這都是拿來孝敬您的。

尹大爺就笑說以前肯定是不能說這個事，不過現在礦都黃了，咱們也搬走了，這老黃曆跟你們說說也無妨。我一聽有門兒，連忙從朋友那要來香煙給尹大爺點上。尹大爺還讓老伴兒炒幾個菜，說要跟我倆喝點兒，這就樣我們一邊喝一邊兒談這個事兒。雖然年代也很遠了，但尹大爺表達的很好，表情也很到位，這個絕密的檔案對我的認知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那時候尹大爺還是個小夥子，前邊也說了，他爸爸在那次塌方中掉下去失蹤了。他沒了爸爸也沒有經濟來源，他舅舅德全幫着走關係，這才在礦上為他找了個井上的工作。就是跟着跑跑腿，打打雜，給的錢少，但是供飯。他的姐妹就在鎮上讀書，偶爾的會回來看看他，他舅舅也會幫着他。

他雖然書念的不咋地，但好歹認識字，腦子也活。混的年頭長了，又是礦長副礦長科長的都能混個臉熟，又加上他舅舅幫襯。就給他找了個閑職，讓他管檔案室。這個活兒在當時就是天天坐在那喝茶看報紙看檔案看啥都行，反正只要這裏不着火就算完成任務。本來他以為能在檔案室一直個干到退休，可突如其來的一件大事打亂了這一切。

尹大爺沒說具體的年月，只說那時候他還沒有結婚，那天他正像往常一樣，坐在檔案室里一邊喝水，一邊把送來的檔案歸檔。就聽見外邊轟隆一聲，連着地都跟着震動了幾下。本來礦上放炸藥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但這次竟然連辦公大樓都跟着顫，他憑藉直覺就覺得這事情不太對。

緊接着外邊就響起來警報聲，那警報是礦上專用的聲音，但凡響起警報那事情就很嚴重，非死即傷。而且這警報從一級到六級每一級的響聲都不一樣，這在進礦上班的時候都要經過考試的。

尹大爺一聽就知道壞了，這響的是一級警報，這個聲音他只在培訓的時候聽過。響起這個聲音，說明有特大事件發生。

他就急忙放下手中的檔案跑了出去，走廊里到處都是人，腳步急急忙忙。他問了好幾個也沒聽到個具體的答覆，只好出了大樓，在樓下就聽見有人喊“出事了，瓦斯爆炸，快點快點。”

這一下所有人都調動起來了，在礦上就怕井下出事，因為礦井下邊兒空間有限，而且沒有物資，營救又十分困難，一旦出事基本都是死一片人。而在種種礦難中，最嚴重的就屬瓦斯爆炸和塌方。而瓦斯爆炸又極其容易造成塌方，進水，失火等連鎖反應。所以按實際危害程度來講，瓦斯爆炸當排在第一位。

小日本兒侵佔我國東北時期，遼寧本溪煤礦井下發生過特大瓦斯爆炸，死了將近一千五百人，除了五十六名日本人外都是中國礦工，是震驚世界的一次特大礦難，也是有記載的最大的一次煤礦礦難。

當時連續清理了十幾天，才把屍體清理出來，有直接炸死的和燒死的，還有很多缺氧死的，因為發生爆炸后，小日本兒為了滅火，停止向井下送風。清理出來的屍體就簡單的處理然後埋進大坑，這就是現在的茨溝萬人坑。這些歷史，是不能忘記的。

現代的所有設施都比過去精密的多，應對各種危機也有了新的技術，所以已經很少發生大規模的礦難了。

當時尹大爺就跟着人們往井口那邊走，離得挺遠就看見濃濃的黑煙往外冒，人們忙着展開營救，滅火的滅火。一邊有人找到他讓他也去幫着記錄，這麼大的事情肯定是要歸檔的。

據尹大爺所述，雖然這個事件動靜挺大，但傷亡人數並不多。一來當時正趕上換班的時候，井下的人不多，二來只有兩個採區在作業，再有當時的安全意識和營救手段都比過去強的多。所以事情發生了之後很迅速就把火滅掉了，同時保持向井下送風展開營救。

他是在礦井邊上幫忙，就看見順着鐵道和碎石地不停的有人出來進去，全部帶着防毒面具。不時抬着擔架出來，擔架上有的人慘叫着渾身是血，有的直接就蓋着白布。邊上礦工家屬都在哭，有抬出來沒死的就直接拉到礦醫院去了，死了的家屬們哭成一團，場面亂鬨哄的，還有幹部在給遇難者家屬說話，不過場面太亂了，他注意力不在這上邊，只是盯着井口。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去井下營救和調查的人就做好了報告，原來是往井下送風的管道發生了故障，導致d區的瓦斯粉塵集結過濃，下去的礦車與鐵軌摩擦產生火星導致爆炸。報告是這麼寫的，當然具體是不是就不得而知。除了d區沒有營救出來，其他幾個採區已經全部清空了，目前共死亡24人，受傷40人，失蹤12人，還有幾個在搶救中。目前首要的任務就是找到這失蹤的12個礦工，但d區爆炸劇烈，造成塌方，井下水層斷裂發生倒灌，估計這12個人生還幾率不大。

礦上領導看着報告發出了死命令，就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下邊有經驗的幹部就說如果是地下水倒灌進礦井，那麼這些人很可能不在d區，也許會順着斷裂的地下河流進入一些地下隧道。所以找的時候不能光在礦井裏找，也要到附近的河流，或地下水湧上地表的地方找，雖然這種幾率微乎其微，但也是一個方向。礦上就一人發了一部對講機，大家四面八方去找水源。那被水倒灌的礦井只能用抽水機來抽，一邊抽水一邊尋找地下河的位置，從上游截斷。安排人下去是不行的。因為那下邊連通着地下河，就算背着氧氣罐被水裏的暗流一卷，鬼知道會卷到什麼地方去，運氣好會從另一個地方出來，運氣不好就會被卷到廢棄的礦坑裏，或者卷到地下的洞穴深處。再者從水裏打撈死人是個挺恐怖的活兒，而且這水混着煤泥面子渾的厲害，又直翻水花，換潛水冠軍來了他也不敢下去。

就這樣一找又是兩天，這就是五天過去了，就當大家都以為這12個礦工也遇難了的時候，一個人卻報告說他那個對講機收到了奇怪的信號。

據這個彙報的人所說，他當時拿着對講機就沿着大道往機油廠，走了離礦上有二里地還多的地方，就聽見對講機傳來雜音。他心說這對講機用的是礦上的頻道，自己下班了往家走身邊一個同事沒有，這對講機怎麼會無緣無故的響起來。

他就停下腳步在那細聽，沒聽幾聲就覺得那對講機里傳來好像是人的聲音，再細聽就聽不清了。他心說這是誰跟我扯犢子呢，下班了還跟我鬧。就四下找人，可找了一圈兒也沒見着個人影兒。

就在這時候他又聽見了對講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救~~~命~~救~~~~礦~~~~”

他心裏咯噔一聲，心說莫不是那些礦工在自己腳下，用的都是礦上的頻道，那信號傳到我這個對講機上面來了？

他越想越覺得靠譜，就用石頭標記了那個地方，對着對講機喊了幾句，然後就飛一樣跑回礦上彙報。

本來這個時候大家對這些礦工已經不抱有什麼希望了，突然聽見他這個訊息覺得可能還有轉機，趕緊召集人馬來到這個發現對講機信號的地方，立刻封鎖了現場，拉上了圍擋。

礦上有專門研究營救的小組，就在這地方打開幾個設備，把那帶着鋼針的機器插進地里，帶着個耳麥左右搖擺，不停的變換位置。不一會的功夫就說“有了！”

接着他就打開幾個開關，在場的人就聽見了從下邊傳來的聲音，聲音很輕，很斷續，似乎有着強烈的干擾，但還是可以聽出這是人的聲音。

在場的人就一陣歡呼，帶着耳麥的那個人一擺手，就對着話筒說“我們是地面營救隊，請問你們是不是被困地下的礦工，收到請回復，完畢。”

接着從那機器里就傳來了“我們~~礦~~畢。”

這下就可以確定確實是被困在地下的礦工了，上面的人都沸騰了，經歷過瓦斯爆炸和地下水倒灌這些人都沒死，只能說命是真大。

下一步就要想辦法展開救援，通過不停的溝通得知他們其實只有三個人，剩下的人他們也沒有看見，現在他們被困在一個空洞裏，裏面有空氣和水，但是沒有食物。這些信息都是互相傳遞了很多遍，整理了很久才確定的信息。因為這附近似乎有一個巨大的干擾源，傳過來的聲音總是斷斷續續，而且仔細聽的話似乎還有點其他說不明白的聲音。有點像拿着鐵勺子刮鍋的聲音，很刺耳。

經過地質人員的勘探，這塊地下方似乎有着一片巨大的鐵礦或者其他金屬的礦物，這片金屬礦充當了無線電波的放大器，否則地面上是收不到信號的。當被問到這些信號是從多深的地方傳來時，工作人員就沉默了一下，說“一千兩百米。”

“嘶”，營救組那領頭的就吸了一口冷氣，說“你確定沒有算錯？一公里，比咱們礦井還要深三四百米。”

那人就苦笑，說他也不信，但電腦上顯示的確確實實就是一千兩百米，除非電腦有問題。

營救組的人都皺起眉毛，這個深度咋救。別說當時，就是在現在這個深度要把裏面的人弄上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把這事彙報給礦上領導后，礦領導又和區領導市領導一起商量解決方案。最終給出的結果是，先把命保住，要打一個直徑能鑽人的洞，一直打一千二百米那是痴人說夢，但打一個手腕粗細的洞還是可以試試的，先打一個小洞，把空氣和食物送下去，這樣就能再想其它辦法。

找來了鑽井隊，就開始鑽洞，那時候鑽的就算很快了，平均一小時能鑽六米深。可是算了一下時間，估計沒等鑽到地方下面的人就先餓死了。後來又找了專門鑽洞的隊伍，是從石油集團那邊調來的，用的設備都是德國進口的，鑽頭也是特別好的鑽頭。不計鑽頭成本的話可以達到每小時12-15米。這就是一個當時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了。這邊一邊往下打眼兒，一邊準備食物等物資，然後大家一起研究救援方案。直接打洞下去肯定是無法實現的，如果要實現這個目標估計要打幾個月，還是沒有任何特殊情況下。後來就有一個老礦工就說，可以順着井下去打洞救援，如果目標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點，地下一公里多的地方，那麼可以從煤礦的井下走現成的通道接近這個地方，然後從那裏動手。

這個主意一出大家都恍然大悟，心說對啊。礦井下往這個方位除了被水淹的d區還有c區也在這邊，但c區沒有被水淹，可以嘗試在c區開一條通道過來，從井下平着打一條通道總比從地面上垂直往下挖要輕鬆的多，而且距離也更近。當即就決定這麼干，井下和井上同時作業展開營救。

確定了方案大家就動工，挖的是沒日沒夜。只要鑽頭有磨損了速度降下來了就換新的，人休機器不休，24小時輪軸轉。期間一直在跟下邊的人溝通，但還是斷斷續續的聽不太真切，而且下面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小，有時候很長時間才能傳過來一點動靜，還完全聽不明白，就像是誰在扯着脖子喊但嗓子又完全啞了那種聲音。

這一挖就挖了四天四夜，天公不作美，偏在這時候下起了雨，大家就慌忙的搭起防水的帳篷，這機器可千萬不能進水。也是怕啥來啥，救援隊的人都皺着眉。因為一旦下雨，地面上可能覺得這點雨沒有什麼，但地下情況錯綜複雜，很可能地面上下點小雨，下面水匯聚一下就變成了洪流，這對營救很不利，而且萬一把地下礦工所在的地方給淹了，那麼這一切努力就白費了，人挖洞是肯定沒有水走現成的通道快的。

挖的期間換過幾個金剛鑽頭，因為下邊不知道是什麼礦物普通鑽頭很難打通，打出來的東西有專門的人拿去化驗了。

在第五天凌晨的時候，操作員只覺得鑽頭的轉速猛的提到了頂點，而且距離精確，這說明下面有一個空間，鑽頭沒有摩擦，在空轉。就把機器停下，說可能是打通了。

這時候就從無線設備里傳出來非常奇怪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是特別的驚訝，甚至有些驚恐，“這~~~我的天~~~地~~~地下~~~~地~~你們~~~”滋啦滋啦滋啦。再想細聽就完全聽不見了。

上邊的人不知道地下發生了啥，就趕緊把鑽頭取出來，原地就剩下一個比手腕差不多的窟窿，鑽頭一出來兩邊兒的土就塌陷進去。領導就說這樣不行，東西送不進去，得打進去管道加固，否則如果打孔的時候下邊有水，東西一下去就被沖走了。又忙了大半天，調來了液壓機和別的設備，把手腕粗的管子一節一節的打了下去，一共打了不知道多少，那管子是礦上用的鐵皮管子，這玩意兒礦上管夠，已經有了孔，往裏打管就快了，前後又打了好幾個小時。

上邊兒的人順着管兒向下喊話，喊完了就俯身在上面聽，可剛聽了兩秒就一皺眉，琢磨了一下就又趴下去聽，旁邊的人就問到底怎麼了，他就一擺手，直到冷汗順着臉蛋子滴到管上他才抬起頭，看着眾人疑惑道“我他娘的好像聽見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