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被囚禁
“不必逞強,安全第一。”樓湮抬手擋在唇前,看似咳嗽,實則是為了給沈輕眠傳音。
沈輕眠身形一頓,胳膊上就多了條口子。她霎時被激起了戰意,髮帶上的招式更加凌厲,黑衣人轉眼間只剩下三個。
但僅僅這三個人,卻已經讓沈輕眠有些力不從心。樓湮注意着她,手上暗暗蓄了一道內力,隨時準備出手。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他真的可能為了養精蓄銳而任由刺客擺佈不反抗,但多了一個她,一切又有些不同。
折騰許久,沈輕眠終於厭了,忽而縱身一躍,反手拋下兩個球狀物,不等黑衣人反應過來,地面上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沈輕眠解決完這些人,終於回頭看樓湮,眼裏是兩世以來難得的光芒,卻見他皺了眉。她目光微閃,袖中絲再一次拋出,與此同時,刀劍入肉的聲音清晰可聞。
“沈家大小姐?”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沈丞相的一雙兒女還真是年輕有為。”
沈輕眠,這才後知後覺得發覺痛,手中的細絲卻猶豫着沒有拉緊,這畢竟是最後一個活口了。
屋頂上的兩人僵持着,兩人對視。這刺客是一個中年男子,看不清容顏,聲音卻有些耳熟,正是剛才說她多管閑事的領頭人。
一老一少,差別極大。沈輕眠的血往外涌着,在天藍裙上格外刺目,頭上的汗一點點沁出,她卻始終一聲不吭。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也不說話,等着她受不了。劍還在她體內,黑衣人也沒有更進一步。
忽然,她手中的袖中絲一松,臉上被濺了一滴粘稠的液體,黑衣人的劍退了出來,她卻愣在了當場。
如果就這麼死了,會不會再有一次重生的機會?
“沒事了,別哭。”樓湮身上的冷檀香忽而靠近,格外叫人心安。
沈輕眠瞬間清醒過來,比起刺客,他難得溫和的語氣更值得關注。
“沒哭。”沈輕眠強行擠出一個微笑,卻在那一剎那軟了下去。
樓湮攔腰接住逞強的女人,周身氣息愈發冷冽,單手解下自己的披風,包住血色浸染的懷中人。
他回頭看見地面上只剩下二十幾套黑衣時,神色更加凝重。
化骨水……深藏不露的女人,如今展現鋒芒,只為了退婚?
樓湮身形一閃,帶着懷中的人,往她昨日跪了三個多時辰的地方遠去。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擋在他面前了,他不喜歡被人護着,但是——她不一樣。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相府嫡女,卻喜歡他一個無所事事的閑王?他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相府從不站隊,可相府嫡女的婚配顯然無形中就會為奪嫡加碼,畢竟相府只有一個嫡女和一個嫡子,身為兄長的沈修緣又格外偏寵這個妹妹……那麼多風頭正盛的皇子,為什麼偏偏是他?他也不想用那麼複雜的心思去揣摩她的一舉一動,可她分明遠不是那麼簡單,她分明是……
而且他更不願意相信,她只是貪他這副皮囊,和多少搔首弄姿的亂七八糟的女人一樣。
沈輕眠醒來的時候,一眼認出自己在樓湮的卧室,這間她曾經無比期待,卻在死前的近十年間都敬之遠之的房間。
無他,這樣空曠的主卧,除了風定王府,怕也沒哪家幹得出來了。
“對本王的卧室很好奇?”樓湮清冷的聲音總是能瞬間打破人的所有胡思亂想。
“殿下說笑了,”沈輕眠垂眸,“臣女怎麼會在這裏?”
說著,她便掙扎着撐起了身子。
樓湮見此略一挑眉,微微傾身靠近她,嚇得她直接躺了回去。
“怎麼會在這裏?你的意思是,本王應任由你在那街頭?如果你想,本王不介意讓人把你送回去。”
沈輕眠:“……”
樓湮忽然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腹部,目光複雜,聲音也有些暗沉:“還很疼?本王讓府醫給你處理了一下,也讓人去相府告訴沈丞相了,今夜你就留在這。”
沈輕眠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避開,臉色有些蒼白:“承蒙殿下費心,臣女無事。”
樓湮的手僵在半空中,狹長的鳳眼危險地眯了眯:“不是說喜歡本王?”
“殿下!”沈輕眠本就蒼白的臉愈發透明,“當初年少不懂事,哪裏懂得什麼是喜歡?楚姑娘待您情深義重,殿下當不要辜負了才是。”
樓湮唇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眸光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緒,許久才道:“你跟楚燼比?也是,你救本王一命,她救本王一命,平了。但怎麼辦呢?你是申丞相的女兒,而她只是一個戶部侍郎之女,怎麼看,你也比她好呢。”
沈輕眠輕輕咬了咬唇,目光和面色都重歸平靜,全身卻依然僵硬:“楚姑娘聽了怕是會心寒的,所以您看,退婚的事……”她話音未落,男人的身影已然不見。
一個婢女從外面走來,施施然行了個禮:“奴婢泠琅,見過沈大小姐。”
“泠琅,泠翊,都是風定王殿下的身邊人?”沈輕眠不認識她,但泠翊她是認識的,不僅是風定王府的侍衛隊長,更掌握着樓湮身邊最親近的暗衛。
“姑娘說笑了,未來您嫁入王府,只有您才是王爺的身邊人。”泠琅面色恭敬,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
“你倒是牙尖嘴利。”沈輕眠並沒有因為她的話生出半點喜意,語氣平平地點評了一句,便問道,“現在是幾時了?”
“回姑娘的話,現在已經戌時三刻了,姑娘若是餓了,奴婢便到廚房取些吃食來。”
“不必了,相府不缺本姑娘一頓吃食,”沈輕眠語氣中添了三分冷意,“可否替我備馬?我也該回去了。”
倒不是她對下人有多刻薄,實在是風定王府的膳食給她留下了太多陰影。前世,無論是在與徽閣還是冷院,食物就沒幾回是乾淨的。冷院時還好,大抵是瞧着她“大勢已去”,掀不起什麼風浪,食物中便只有用來噁心她的各種各樣的污穢物。但她還在與徽閣時,單食物中的毒就能開家店,也虧她自幼習武,對毒物更是頗有研究,否則怕是活不到冷院。
聽她這話,泠琅的麵包頓時為難了,語氣也更加小心翼翼:“姑娘,王爺有令,今夜您就留在這,您這不是讓奴婢為難嗎?”
沈輕眠麵包沉了沉:“泠琅,這是殿下的卧室,我一個女子在這多少有些不合適,一旦傳出去,相府的顏面丟得起,還是王府的顏面丟得起,又或是,皇家的顏面丟得起?”
泠琅的一滴冷汗滾落下來,神包勉強鎮定:“奴婢惶恐,請姑娘稍候,待奴婢與王爺請示過後,再來侍候大小姐。”
沈輕眠無所謂地笑笑,眸光卻在泠琅離開的那一刻徹底冷了下來。
又是風定王府,這個兩世都沒能逃離的地方。
就算樓湮不同意,真當她就不敢走了嗎?讓她兩世都屈居人下?做夢!
不一會兒,泠琅便回來了,神態帶着幾分惶恐,沈輕眠自然就明白了:“怎麼了?殿下不同意?”
泠琅戰戰兢兢地跪下,絲毫不敢看床上的人:“回姑娘,王爺讓奴婢轉告您,在您的傷痊癒之前,不宜奔波,所以要留在王府養傷,一切事情有王爺在,不用您擔心……”
沈輕眠呵呵笑了一聲,早有預料,絲毫不覺驚訝:“泠琅,扶我下床,我要梳洗了。”
泠琅不疑有他,打了盆水來,取了條全新的毛巾,濕了些水,便想要替她擦臉,沈輕眠卻冷冷地接過毛巾,語氣不善:“我不喜與旁人接觸,你下去吧。”
泠琅微微一愣,卻不肯依:“姑娘,您受了傷,奴婢知道如何侍候您,您看,不如還讓奴婢來?”
沈輕眠讓她近身已是極限,風定王府的人她哪有一個信得過?語氣愈發冷淡:“同樣的話,還想讓我說第二遍?你若敢碰我,本姑娘又好巧不巧活着走出了風定王府,你看我會不會放過你?”
泠琅沒想到這相府大小姐那麼難侍候,連忙跪下請罪:“是奴婢逾矩了,奴婢向大小姐請罪。”
沈輕眠眸光淡淡,輕輕嗤笑了一聲,看不出喜怒:“風定王的人,我如何敢怪罪?替本小姐回稟風定王,本小姐的身子,自己心裏有數,有勞殿下費心,他日必讓人登門道謝,勞煩殿下替我備馬。”
泠琅又不敢動,低聲說了句什麼,沈輕眠沒聽清,再問:“你說什麼?”
泠琅的頭埋得更低:“回姑娘的話,王爺有令,沈姑娘須留在這裏綉嫁衣,直到完工為止,沒有王爺允許,不得出此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