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輓歌(第一卷完)
世界安靜了,就連死侍的嘶吼聲也在耳邊漸漸遠去。
金木研和王樂獃獃的看向地面,準確的說是腳邊冰球中的心臟,其還呈現出較為明艷的色彩。
一時間兩人彷彿被抽離了魂魄,目光獃滯,呼吸開始漸漸急促。
幾秒鐘的愣神功夫,金木研彎腰撿起了冰球,手中涼意徹骨的觸感告訴他這是真的,隔着不薄的冰層都能感受到其中若有若無的跳動。
要說金木研南征北戰,哪次任務不是刀尖上舔血,斷枝殘臂五臟六腑他看過太多太多了。
可王樂不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出生成長在九十年代的不良少年,優渥的家境連生的動物內臟都不曾見過,他的一生都不應該看到這個以及現在恐怖的畫面。
“這,這是什麼?”他還沒回過神,目光也從未離開過冰球中的心臟。
王樂的意志崩潰了,他感到了前二十年這個世界對他深深的欺騙。
“是…清嫻的心。”金木研艱難的說出口,每一個字都是顫音。
之前他的猜想沒錯,他早該想到的!
“混蛋,你們當她是什麼?!”金木研大吼,瞬間爆發出駭人的氣場。
他已經接受了林清嫻死亡並被分屍這個事實,因為歷史上她的結局也是如此。
之前老頭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在傷心這個女孩的逝去還是你的全勝記錄被打破?”
現在他知道答案了,無情的殺戮機器也有七情六慾,握着刀劍的手也能捧着玫瑰。
金木研能接受自己的失敗,但不能接受林清嫻成為他與“鬼”戰爭中的一個變相籌碼!
“你應該感謝我的。”這時,哈迪斯的聲音響起,彷彿來自遙遠的遠方,悶沉的像是在青銅鐘里回蕩。
爬行動物般的死侍用一種扭曲的姿勢從暗中緩緩現身,它們流着腥臭的口水,鋒利的爪子能切開堅硬的鑽石。
“我感謝你媽!”金木研開口就是國粹,他的氣血逆流,暴躁的情緒衝破了顱腔,像是一頭要吃人的獅子。
衝動歸衝動,他可沒忘王樂還在這裏呢,如果沒有自己的保護,下場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身後傳來清脆的叮叮聲,像是風吹動了風鈴,金木研扭頭,看見王樂一手拿着一把菜刀。
“你要幹嘛?”他疑惑的問道。
“當然是幫你了!”王樂堅定的說道,將兩把菜刀互相磨的嘩嘩作響,“他們看起來不像人,殺了應該沒事吧?”
“你不害怕?”金木研皺着眉頭再問。
“怕,當然怕了。”王樂咽着口水,說著他迄今為止最硬氣的話,“怕也沒辦法啊,來都已經來了,我之前干過不少喪良心的事,現在清嫻死了,我想做一次好事,就當還她的,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這番話說到最後頗有一種悲壯感,給人的感覺像是即將赴死的烈士。
“躲到角落去,你會影響我發揮的。”金木研指示道,不管他喜不喜歡王樂,都不能眼睜睜看着鮮活生命的消逝。
雖被“冥府”籠罩,但周圍的一切都還是沒變的,王樂倒也聽話,躲到了大樹與垃圾堆的角落,真是個好地方,進可攻退可守,離清嫻好像都近了幾分。
沒有多餘的廢話,死侍們一擁而上,如同密密麻麻的獸潮,伴着震耳欲聾的嘶叫。
劍匣落地,激起飛揚的塵土,金木研右手握住“暴怒”的刀柄,在死侍們越來越快的速度中,緩緩從刀鞘中拔出。
霎時間,白金色的光衝天而起,如翡翠般光滑的刀身貪婪的呼吸着新鮮空氣,光彩的挪不開眼。
“暴怒”的外形偏於島國的武士刀,刀柄與刀身修長無比,透出矛槍般的銳氣。
真是一把好刀,那就用這把好刀譜寫出最悲哀的輓歌!
金木研全身暴筋,彷彿光提起這把刀就用盡了全部力氣,他的膚色由白漸變為紅,那是血液在燃燒的證明。
死侍高高躍起,它們已然突破了金木研本就沒有的防禦,就在這時!“暴怒”完全出鞘,帶着濃郁的殺氣。
璀璨的刀芒劃過天際,將死侍們攔腰斬斷,如同切豆腐般那樣簡單,僅僅第一招,就已橫屍遍野。
武器的強大取決於使用者有多強大,這套刀劍經過調查局裝備部和鍊金術的加持,更是將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
“七宗罪”代表的是人類本源之惡,會隨着使用者情緒的變化而變化,換言之,金木研越是暴怒,“暴怒”就會越強。
角落裏的王樂人都傻了,他親眼見證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就像電視劇照進了現實,不真實的恍惚。
再回想昨晚,竟然還妄想着群毆金木研,多麼可笑啊,當時就像個跳樑小丑,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人數就是個笑話。
金木研越戰越勇,“暴怒”也越使越順手,他如砍瓜切菜般剁着死侍,不存在一個漏網之魚。
他一人就是千軍萬馬!
“哈迪斯,給我滾出來!”他如金剛怒目,如獅子咆哮。
無形的狂風卷着黑氣,慢慢顯露出一個身影,以及那高聳的,用白骨堆成的王座。
哈迪斯起身,手指向金木研,更洶湧的“死侍”潮來襲,不死不休!
金木研猛的咬牙,沒有多想,把隨身的配槍—暗金色的沙鷹丟給了王樂。
“會用吧?”他隨口問道。
也不等回應,金木研再次起勢,刀鋒劃過冰冷的弧度,雖是殺戮,卻如藝術般靈動。
戰場中除了難聽的嘶叫就是利刃劃開骨骼的聲音,兩者交織在一起奏響了終戰的樂章。
金木研雖然心急,但也盡量不放過一個,後面就是王樂,他不得不顧。
“啊啊啊啊!”王樂一邊裝模作樣的瞄準一邊大喊,以此來給自己加油打氣,太爽了!他臉色潮紅,腎上腺素飆升,還不忘誇誇真是個好東西,子彈多的打不完似的。
解決完第一波攻勢的間隙,金木研一飛而起,蓄勢在手,相傳有一招從天而降的刀法,就在此時綻放。
一點寒芒先到!
刀光拂過哈迪斯慘白的臉,直刺其黑不溜秋的咽喉,擒賊先擒王,這一刀是不留餘地的必殺!
“鏗鏘”一聲,像是砍在了鋼鐵上,哈迪斯以手為刃,迸發出四濺的火花。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高手過招,滴水不漏。
金木研再次發動進攻,哈迪斯也在吃力的回擊,兩者在狹小的王座之上,在分秒的時間之中,決出命運的生死。
黑色的巨大羽翼幻化而現,哈迪斯一掌轟出拉開距離,它高高的飛在半空,遮天蔽日。
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它的身上遍佈刀痕,流淌出暗紅色的血和濃郁的黑煙。
“冥府”更暗了!
“瘋子!”哈迪斯怒罵,它雙手聚攏,不斷的變化着手勢,像是忍術中的結印。
絕大部分的死侍們轉身殺回,只有少數還繼續攻向王樂。
“這一次,你跑不了!”金木研吐了一口帶血的痰,氣勢瘋狂暴漲,他此時越憤怒就越強。
他用力躍起,白色一片的眼中泛着血紅的光芒,風衣的角在搖擺,像是將軍的戰袍。
天使降臨,手握刀劍!
就在要打出必殺之時,後方傳來王樂撕心裂肺的慘叫,瞬間吸引了金木研的注意。
只見王樂被兩隻死侍撲倒在地,鮮血淋漓,他的一條腿在被啃咬,露出了森森白骨以及還粘在上面的碎肉。
下一秒,就是身軀還有脖子!
模糊了一瞬后,容不得金木研遲疑,多想一秒王樂就得少塊肉,他用力擲出“暴怒”,因為這是最快的救人方法。
迴旋鏢一般的戰刀以雷霆之勢瞬殺兩隻死侍,在最後一秒,用盡了蓄滿的全部力量。
“啊啊啊!”受害人只余慘叫,鑽心的疼痛很快暈了過去。
金木研見狀暗暗鬆了一口氣,最起碼狗命是保住了,可現在的戰場哪裏能鬆懈一秒?
“不好!”倉促之間,他目呲欲裂的同時凝起剩下的力量防禦。
漆黑的巨掌打在他的雙臂之上,金木研如一個破碎的血袋遙遙飛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王樂不遠處。
“你剛才的那一招少說能將我重創。”哈迪斯的嘲諷之音環繞耳畔,“卻拿如此強大的力量去救一個凡人,而且就殺了兩個炮灰,滑稽,可笑!”
死侍們換了一種叫聲,可以聽出那是一種歡呼,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都要死了話還這麼多。”金木研不甘示弱,他走到了王樂旁邊,看着空蕩蕩的下肢,後半生肯定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他封住了幾個關鍵穴位,如此巨大的傷口,不止血的話很快會流成乾屍的。
“死的,會是你!”哈迪斯一擺手,死侍們全軍列陣,這次將發動總攻。
金木研不答,剛才那一下確實夠嗆,他的力量多說一句話就會少一分。
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死,但絕不是死在“鬼”的手上,調查局的顏面誰都能丟,就是他不行!
同樣的動作,金木研再次揮刀,他只有一次機會了,不成功便成仁!
“哦?”哈迪斯眯起眼睛,“你還有力量再使一次嗎?”
它如高高在上的帝王,即將要處死不知好歹的草民。
“沒有機會……!”它聲音高亢又強行熄火,因為收到了一條重要指令。
下一秒,金木研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死侍們正在有序的散去,像是排練好的一樣。
還想跑?
出任務以來他們一共照面了三次,三次都是哈迪斯主動現身,然後逃跑。
這算什麼?逗他玩嗎?
“問過我了嗎?!”金木研怒急攻心,“暴怒”閃耀出刺眼的光輝,剎那間他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暴漲。
吃完一條腿又要跑了?當他是什麼?事不過三就是玩笑也過分了!
“暴怒”隨着怒氣值的升高將展現出真正的強大,金木研哪怕堵上了性命也要將哈迪斯斬殺當場!
“把命留下吧!”他不顧一切。
天地變色,如黑洞般恐怖的力量生生撕碎了“冥府”,波及範圍之廣一眼望不到邊。
唯獨避開了王樂所處的那一小片空間,
金木研這一刀如果砍下去,整座城市都要遭殃,造成的後果將無法挽回。
他已經瘋魔了,理智對現在的他來說就是笑話。
就在這時,異象生!
一股比哈迪斯更加極端恐怖但柔和的力量憑空出現,卷向了半空中的金木研,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他的身形死死禁錮。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正全神貫注憋大招呢,結果讓老六給偷了。
“什麼東西!”金木研在掙扎,但無事於補。
“有種別玩陰的,出來單挑!”
他在無能狂怒,眼睜睜看着敵人再次遁逃,卻阻止不了。
狂暴的力量在消失,本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他,在短短數息后徹底啞火。
世界,安靜了。
金木研從半空掉落,重重的摔在地上,過了半響,他艱難的站起身,搖搖晃晃。
不帶降落傘跳機這事他干多了,唯有這一次,痛的想要叫出來,剛剛的大戰使他的力量完全虧空,現在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無助這種情緒從來不屬於他,可目光所及之處,皆為光禿禿的一片,平整的像是用儀器量過,之前的花草樹木大馬路,包括垃圾堆,全部沒有了蹤影。
金木研暗感不好,這下過火了。
王樂還在原地躺着,臉色蒼白的像是死了,殘存的兩條腿瘡痍的不敢再多看一眼。
“唉。”金木研嘆了一口氣,打算背上王樂去最近的醫院,然後返回調查局。
老頭都把話說到那份上了,不管怎麼樣都要他都要先回去了,雖心有不甘,但相信日後還是有機會的。
他吃力的背上劍匣,“暴怒”已歸於暗淡重新入鞘,走到王樂身邊,金木研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手準備扛到肩上。
有些驚喜總是這麼猝不及防,可能是幾天後,或者是現在。
金木研忽的停下了動作,似有所感一般,他扭頭向某一個方向看去。
那裏不知何時站着一人高馬大的壯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衣衫襤褸,因為四處空曠沒有任何遮掩物,月光洋洋洒洒的映照在他的臉上。
多麼猙獰醜惡的臉啊,上面寫滿了驚慌和無措,隔着老遠都能聞到刺鼻的臭味。
但比狗還靈的鼻子在其中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
金木研放下了王樂的手,死死盯着突然出現的來人,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閃閃發光着實吸睛。
等等!
好眼熟的戒指,他肯定在哪裏見過。
金木研記起來了,是女生宿舍抽屜里,日記本旁邊的那一個敞開的戒指盒!
再結合小警員之前的所言,此人極有可能是真兇!
可為什麼心臟會在哈迪斯那裏?
金木研想不通,他急需一個真相。
“為什麼你的身上有她的味道?”他緩緩向大漢走去,“你的手上沾着她的血!”
“你在說什麼?”大漢後退。
“為什麼她的戒指會在你的手上?!”金木研繼續問道,聲音空洞麻木。
“關你什麼事!”大漢氣急敗壞,“你踏馬誰啊?!”
“是你殺了她!”金木研目露凶光,即使力量枯竭,他的氣場依舊駭人。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大漢想跑,面對步步緊逼的金木研他甚至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是我,是我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金木研突然大吼,耳邊傳來悠長的警笛聲,好像全城的警備部隊都在往此地趕來,壓迫感直接拉滿。
“你要幹嘛?現在警察可是來了,你別……”
“而你竟敢殺了她!”金木研扭曲的模樣像是索命的厲鬼。
“你這個,卑賤的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