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莊瑣事
第二日清晨,悅瀾山莊後花園。
黃悅瀾神采奕奕,不復昨夜疲乏的模樣。只是起床時,彼此無意間的目光相撞,眼神都有些飄忽,面泛紅雲,想到昨夜的荒唐,雖然早已經歷過無數次,仍是羞澀難言。
夜晚就是這般奇妙,人們在夜晚很容易放縱自己,到了早晨,難免會驚異自己昨晚的恣意,心中有些羞意也是難免。
悅瀾山莊的最里一處,是後花園,山莊的女主人完顏萍喜歡養花,對花的品種也不挑剔,什麼花都喜歡,因此品種繁雜,千姿百態,平日沒事時她喜歡呆在花叢里,修修剪剪,樂此不疲。
這一進幾乎是花的世界,但也是黃悅瀾教他們練功的所在,
花園的最東頭,有兩間小屋,裏面擺設極其簡單,幾近簡陋,一榻一案而已。
榻卻是玉榻,由一整塊暖玉製成,瑩瑩的玉光,充滿生機。這兩間小屋,乃供他們夫婦專心靜修之用,周圍環境清幽,是靜修的極佳場所,僕人們是不容許進入花園的。
但她們平時靜修,都是在各自的屋子裏,根本用不上到這裏,平常也就黃悅瀾自己喜歡到這裏,完顏萍她們,很少來這裏練功。
花園的最西頭,在花叢中開闢出了一小塊平地,旁邊放着一個兵器架,十八般兵器俱全。周圍有幾架紫藤編成的鞦韆,她們練功累了,就盪一會兒鞦韆。
正是寒冬臘月,花園裏百花休眠,唯有幾株寒梅傲然獨立,散着几絲幽幽的清香。
此時,黃悅瀾悠閑的坐在後花園的紫藤鞦韆上,興緻勃勃的看場上一個玄色勁裝少女凝神練劍,正是那極為喜歡劍法的小璇。
小璇長得骨肉勻稱,肥纖合度,配以冷若冰霜的絕美面容,渾身自然散着冰清玉潔的高潔之氣。洪凌波氣質與其倒有些相近,但洪凌波氣質更顯清遠,小璇則更多幾分冷冽。
黃悅瀾不會去比較,在他看來,美人各有其美,大可不必去比較,只要能令自己心動,則足矣。
小璇穿着一身玄色勁裝,手持一把平常的青鋒劍,颯爽之氣撲面而來。
此時,這柄普通不過的青鋒劍,搖身一變,彷彿一柄鋒利無匹的神兵利刃,劍身比陡然明亮異常,閃耀着灼灼鋒芒,在她手中,幻為一道道電光,在空中閃動。
“太快!”黃悅瀾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彷彿是正在自言自語,一塊巴掌大的翠玉在他指間翻動,其靈活自如處,恍如水中游魚。
小璇杏眼、劍眉、直鼻、薄唇、芙蓉面,雖冷若冰霜,仍是風姿動人。
她練劍極為專心,精、氣、神皆化入劍中,出劍如風如電,令人無法興起沛然莫能御之意。
一套劍法練完,狂風般的使出幾十劍,她仍氣定神閑,呼吸均勻無礙,清澈的雙眸更加明亮。
“公子,這套劍法如何?”她倒挽長劍,腳步輕盈,帶着獨特的韻律,走到黃悅瀾身前,殷切的問。
“劍法倒是好劍法,……但被你這般練法,卻有些糟蹋它了。”黃悅瀾眯着眼,看着東方天空中高掛的太陽,口中懶洋洋的回答。
今天的天氣極好,天空澄澈,碧藍如洗,太陽剛剛升空,萬丈光芒卻帶着幾分柔和。
“來,過來坐!這般好天氣,曬太陽是最合適不過。”對小璇拉長的俏臉視若未見,帶着懶洋洋的語氣,伸手招呼她坐自己身旁另一個鞦韆。
小璇本想將自己最近從慕容家偷學來的劍法炫耀一番,賺得幾句公子的誇獎,倒並非是誠心求教,沒想到卻碰一鼻子灰,心情鬱悶是自然的,但公子的話,她也不想違背,只好悶悶的坐到鞦韆上。
她從沒見過自己的公子使過劍,即使當初教自己劍法時,也只是演練了一遍,讓她自己領會,還好自己夠聰明,他慢吞吞的施了一遍,自己已經記住,然後,他便撒手不管,不聞不問。只是偶爾有了興緻,便指點自己一番,如何刺,如殺挑,如何轉,盡教些基本的東西,但看他拿劍時松跨跨的架式,劍法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於是,她趁着自己公子心情不錯的某一天,提出跟他切磋一下,接受公子的親自教導。
完顏萍與其它兩個小丫頭跟着起鬨,她們也沒見過他使劍的模樣,心中着實好奇的緊,黃悅瀾心情不錯,也就答應了她們。
結果,比試的情形讓她們大失所望,本以為會來一番激烈的龍爭虎鬥,卻只是兩三招便結束。
一擋一刺,黃悅瀾只使出兩劍,心中熱血沸騰的小璇便已束手,心頭冰涼。
她便耍賴,不服,要重新比過。
結果與先前一模一樣。
她滿腹的精妙劍法,還未有機會施展,便已告敗,感覺實在憋屈。
於是再次耍賴,先要讓自己攻十招,他才能還手。
黃悅瀾笑咪咪的答應,這次小璇使出渾身解數,施出自己最為精妙、威力至強之劍招,以自身極限的度,往他身上招呼,劍快如電,竟出現幻影,彷彿十幾把劍同時罩他而去。
面對這般攻勢,黃悅瀾從容自如,身法度並不見快,卻恰到好處的踏在劍與劍的空處,讓小璇恨得貝齒緊咬,無可奈何。
十招一過,黃悅瀾一擋,一刺,小璇右腕一松,劍向下落,半空中被另一把長劍一挑劍柄,劍身朝下,輕刺入泥土中。
小璇的右腕並未被劍刺到,隔着一段距離,劍氣已經侵入,令其右手手腕,握不住劍柄,自然長劍落地。
當時小璇茫然而立,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知道自己公子武功通神,世人難敵,但自己這麼不堪一擊,心中也着實難受。
她劍法天賦極高,幾乎未遇敵手,時間一長,心中難免滋生傲氣,知道沒法跟公子比,但單論劍法,公子不靠他肉眼難辨的度,恐怕也難勝過自己,這樣的想法,不時會從心底泛起,又被她強行按下。
黃悅瀾幾乎從不沾劍,認為劍太長太笨,帶在身上礙事的很,時間已久,便給人以不會劍法的錯覺,小璇對公子敬如神人,拿公子幾乎不會的東西與自己顫長的東西相比,心中仍是惴惴,感覺自己太過狂妄,沒想到自己確實太過狂妄,小璇暗自失神。
見小璇的失落模樣,完顏萍眾女忙是一通安慰,事後,完顏萍語重心長的對三個小丫頭說,跟他比什麼都行,就是別跟他比武。
眾女大是贊同。
但小璇對劍法是由衷的喜歡,並未因此而心灰意懶,棄劍不學,反而是變本加勵,更加痴迷。
黃悅瀾也是不聞不問,對眾女的習武,他都是抱着放任自流,不聞不問的態度。
眾女想讓他指導自己武功,那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先他得心情格外好,他修道有成,心境極為平和穩定,想讓他心情格外好,並不容易。
其次他得有練武的興緻,這一點,更難。武學相對於他的道法而言,實在是與小孩玩泥巴無異,實在難以提起興緻。
達到這兩條,他才會可有可無,漫不經心的說上幾句。
但他有着防患未然的性格,怕她們將來遇到對手。這個層次的高手,比的是對招式的領悟。他如果太多嘴,指點過多,讓她們形成依賴思想,不肯自己用心領悟,對她們並無益處,這番苦心,她們當然不知。
小璇坐在他身旁的鞦韆上,小蠻靴輕輕踢踏,帶動鞦韆晃動。
“小璇……”黃悅瀾轉過頭來,看着有些無精打採的俏臉,微帶笑意:“這幾天,你去慕容家了?”
“嗯,慕容家挺好玩的,那慕容家的小姐,人很好的。”小璇聽他提起慕容家,臉色恢復一些。
“唔?能讓小璇認為好玩,那一定是有劍術高手了?”他腦海中慢慢浮現出那個倩影。
“是呀,那慕容莊主劍法奇高,精通多種劍法,很多劍法我未見過,實在有趣!”小璇的臉上的不樂已完全消散,冷若冰霜的臉上,現出一抹笑意,兩頰梨渦隱現,極為動人。
“那你剛才的劍法,就是偷學自他那裏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將她看得有些羞澀。
“嗯,這套劍法最為精妙。”她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他的劍法勝過你?”
“那倒不是!”小璇抬起頭,止住鞦韆晃動,昂着俏臉,眉宇間竟有幾分睥睨之氣,“不是小璇自誇,那慕容莊主劍法雖高,比起小璇,還差得遠。”
“你這小丫頭,爭強好勝之念太盛!”黃悅瀾笑罵。
小璇有些不好意思,又垂下了頭,公子一直讓她少些勝負心,自己卻做不到。
“這個慕容家,可不簡單,你去問問你小麗姐,了解一下他家的情況,對了,你說的慕容莊主,多大年紀?”他忽然略帶緊張的問。
悅瀾山莊內設有清秘閣,主司情報,由小麗掌管,小青輔助。
“嗯――”小璇不解,不知公子為何忽然問起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不會是個年輕的小帥伙吧?”黃悅瀾一臉認真。
“公子――!”小璇輕跺小蠻靴,難得的露出了小女兒嬌態。
“哈哈――,當然不會,當然不會是小夥子!”黃悅瀾哈哈大笑,然後臉色一肅,認真的斷定。
“公子如何得知?”小璇倒是好奇,顧不得羞澀。
“很簡單,如果是小夥子,見到小璇你,縱有再精奇的劍法,也施展不出,早被你的美貌迷得心神大亂!哈哈――”他認真說完,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笑了起來。
“公子――!你真不正經!”小璇跺了跺腳,再也忍受不住他的調笑,一溜小跑,跑出了後花園。
“爹――,小璇姐怎麼了?”楊若曦穿着一件月白夾襖,杏黃襦裙,頗有淑女氣質的自花叢間小徑走來。
“小若曦也來練功,你念男姐姐呢?”黃悅瀾忙叉開話題。
“念男姐被乾娘叫去了,小璇姐姐臉通紅,還捂臉,笑得傻傻的,是怎麼了?”楊若曦不上當,繼續追問,走到他身旁,上前摟住了他的脖子,坐到他腿上。一陣幽香撲鼻而來,蓋過花園裏的梅花香氣甚多。
楊若曦芳齡雖比小璇她們小了幾歲,身體卻已育,出落得玲瓏有致,曼妙無比,姿色氣質漸追小麗四女。
她父母皆是容貌絕頂之輩,集兩人精華而出的楊若曦,其容貌自然風華絕代。
“咳咳”對這個小魔女,他也沒什麼辦法,“嗯,可能是剛才她練功過度,累得吧……。”
“嘻嘻,乾爹――,你糊弄我!是你調戲小璇姐了吧?!”楊若曦扭了扭身子。
“咳咳!你……”她的話將黃悅瀾嚇了一大跳。
看到乾爹用一幅不認識自己的目光看自己,楊若曦有些驕傲的道:“乾爹,別以為人家還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你剛才一定是調戲小璇姐了!”
真是人小鬼大,童言無忌呀,饒是他皮厚無雙,也感到有些訕訕。
“既然你不是小孩子了,那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呀!還賴在乾爹身上,成何體統!”他也不是善主兒,畢竟是從現代社會打滾出來的人,看到她有窮追猛打的架式,忙反咬一口。
楊若曦如晶瑩的玉石雕成的面龐飛上兩朵紅雲,身子貼着黃悅瀾用力扭了扭,嗲聲嬌嗔:“乾爹――,我可是你的女兒呀,哪用講什麼授受不親!別的男人,我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呢!”
“喲,我們家若曦眼界還頗高呢,那王秋風王秋雨怎樣?”黃悅瀾摟住她的纖腰,
“乾爹――,他們兩個跟我叫師姑,見到我,連頭都不敢抬呢!”楊若曦揚着頭,不屑的說道,像只高傲的小鹿。
“那柘龍欽如何?”
柘龍欽是嘉興城的士子,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稱,長得英俊瀟洒,文採風流,倜儻不群。
黃悅瀾無事時,便在南湖泛舟,或釣魚,或彈琴,或讀書。他找人造的船有兩層,雖算不上大船,在南湖眾船中卻是鶴立雞群,獨領風騷,以他喜歡享受的性子,裏面自然裝修得頗為奢華。
想熱鬧時,便領着眾女坐這條大船,在南湖中飄蕩,船上,完顏萍陪他下棋,幾人各得其樂,倒也逍遙。
想一個人清靜時,一葉扁舟,自由的在湖中飄蕩,他則躺在舟中,什麼也不想,半睡半醒的曬太陽,極為自在。
柘龍欽便是他在泛一葉小扁舟時結識,兩人都是躺在小舟里,任其自由飄蕩,沒想到,兩葉小舟竟然撞到了一起。
黃悅瀾雖然處於半睡半醒間,卻早已知道要撞船,但他懶得動彈,也樂得沒事找點兒樂子,便聽之任之,結果真的撞上。
這一撞,兩人可謂不撞不相識,柘龍欽聰慧穎悟,見識不凡,雖是書生之軀,仍有幾分英氣,他對青蓮太白極為推崇,故對劍術頗有造詣,雖與武林中的劍術高手相差甚遠,但用於防幾個毛賊,倒也有餘。
柘龍欽的思想崇尚自由,倒也頗合黃悅瀾的胃口,而張開石對於悅瀾山莊的莊主,也是帶有幾分好奇,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兩人的情形與此大為相似。有時泛舟,兩人遇見,便一塊兒聚聚,琴棋書畫,他無一不通,相談甚歡,自是當然。平時則不往來。
柘龍欽如此人物,自然是嘉興城裏少女們的夢中王子,故黃悅瀾便問楊若曦是否中意。
“柘龍欽?那個酸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怕被風刮跑了!”楊若曦倒是見過柘龍欽,但顯然印象不佳。
“柘龍欽可是文武雙全,劍術不錯的。”
“他那點花拳繡腿,掛着劍,純粹是擺設!乾爹――,你是不是嫌我煩,想早點把我嫁出去?!”楊若曦撅起小嘴,有些不樂。
“當然不是!我恨不得小若曦永遠長不大,陪在乾爹身邊。”黃悅瀾連忙否認。
“若曦也不想離開乾爹,還有乾娘!還有念男姐姐”楊若曦將那張絕美的玉臉貼到他臉上,親密的說道。
對這個從小在自己身邊的長大的乾女兒,他也是萬分寵溺
“可是,那柘龍欽你真的看不上眼?”黃悅瀾仍未放棄努力,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哼!乾爹――,你壞死了!不跟你說話了,我找念男姐姐玩兒去!”楊若曦真有些生氣了,推開他,從他腿上下來,跑了出去。
看到小魔女被自己氣跑了,他心中大樂,輕輕盪起了鞦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