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戲人生
老朱家很窮,家裏有個兒子。為了供兒子上學,老朱夫婦決定養豬。
老朱經常對媳婦說:“不能讓兒子像我一樣,一輩子窩在山溝里。”
老朱媳婦將衣櫃從上翻到下,在最底下的包裹里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塊疊成四方的手帕,然後看着老朱,眼神里充滿了猶豫和迷茫。
老朱看着媳婦,重重的點了點頭。
老朱媳婦緩慢的將手帕打開,漏出裏面陳舊但被縷的直直的人民幣。最大面額的是十元,其餘的都是一元。
老朱看着十元人民幣上的那群人,眼神流漏出了羨慕之情。心想:“他們看來應該就是城裏人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剛要出去勞作,還是勞作歸來,看着他們高興的樣子,估計賺了不少這樣的十元錢。”
手帕里只有5張這樣的十元錢,其他的都是開着拖拉機的一元錢。老朱沒見過拖拉機,但聽村長說,一個拖拉機頂十頭牛的力氣。
老朱懷揣着家裏幾年積攢下來的錢走出了大山。看着青山綠水,心裏想着年前村頭朱二小兒跟他說的:城裏頭有很多高樓大廈。
老朱已經很久沒去過縣城了,不知道縣城的變化,只是聽說馬路變得更寬了,有比拖拉機跑的還快的汽車。城裏的人們不種莊家,不燒柴火,不點油燈。可是城裏頭吃的好,穿的好,城裏人養的白白凈凈的。老朱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景象,也無法體會那是一種什麼滋味,想必那一定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將來自己的兒子要過那樣的日子,兒子過上了,自己也就跟着過上了。
老朱來到了鎮裏,鎮子很小,沒有高樓,看不到汽車,但很熱鬧,這裏有個大集,就在鎮政府門前的大街上。老朱每年過年前都會來這裏置辦年貨,今年過完年還是第一次來。這次來的比較莊重,老朱穿上了只有參加紅白喜事才穿的軍綠色的套裝,除了沒有徽章,儼然就是一套軍裝。
老朱出生的時候老朱父親就給他取名叫朱建軍,希望他長大了可以參軍,做一名光榮的軍人,走出大山揚眉吐氣。
老朱在18歲那年,村裡確實來了招兵的軍官,在鎮裏體檢的時候,老朱被篩了下來,原因是扁平足。軍官說扁平足不適合長途跋涉,這孩子的腳比較嚴重。當兵的夢想破滅了,老朱父親長長的嘆了口氣,拍拍老朱的肩膀:“走,回家,爹給你說房媳婦!”
老朱其實年齡不大,過年才36歲。只不過在山裏風吹日晒,看着顯老。老朱這個稱呼只有老朱媳婦才這麼叫他。老朱兒子已經7歲了,老朱父親看着自己的孫子活潑可愛,臉上總是露着慈祥的微笑,無論多麼累,只要看到孫子,就彷彿一下子輕鬆起來,整個人都精神了。
一天,老朱父親上山採藥,不小心摔了下來,墩壞了尾骨,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在山上過了一天一夜。老朱背着老朱父親要進鎮裏看病,老朱父親使勁摟著兒子,頭不停的搖着。老朱只好把父親背回家裏,找村裏的老中醫給開了些湯藥。葯家裏基本都有,都是老朱父親自己上山採的。
老朱父親躺在床上,喝了些米湯,多少了有了些力氣。看著兒子、兒媳,然後把目光移到了孫子身上,就不在挪開。用微弱的聲音說:“娃得上學,去鎮裏,不能指望當兵!我的身體自己清楚,采了這麼多年藥材,也算半個郎中了,去鎮裏看也是白搭,白白浪費錢,老天眷顧,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就是以後可能就要拖累你們啦。”
老朱聽了,連忙說道:“爸,你說啥話呢,怎麼算拖累呢,當兒女的都是應該的,只是孩子上學的事兒......”。
老朱父親打斷了他:“啥也別說了,聽我的!”
父親的想法老朱再清楚不過了。父親之所以不讓他背去鎮裏瞧病,就是不想讓他花錢,把錢留給孫子,讓孫子去鎮上上學,接受更好的教育。至於不能指望當兵,當然不是說他沒出息,連兵都當不上,而是怕孫子像他一樣出現意外,當不上兵。只有上學,自己學本事,才能走出大山。這是父親的決心,也是一種寄託,更是一個希望。
如今老朱兒子長到了該上學的年齡。
老朱揣着這些年父親攢的錢,來到了鎮上。先找到了小舅子,聯繫了鎮裏的學校。
學校坐落在鎮子的最北面,依山而建,是一個兩層的小樓,樓上住宿,樓下上課。教室總共十間,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六個班級,每個班級一個教室,還有一間教師辦公室,一間校長室,一間食堂,一間打更室。樓上有四間學生宿舍,兩間教師宿舍,一個大的活動室。
學校操場不大,操場中間靠近二樓的地方插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的五星紅旗隨風招展,獵獵作響,在整個學校里顯得特別醒目,也格外神聖。
學校兩側各有兩排廂房,一排是存教學設備、雜物的,一排是存柴禾、糧食、蔬菜等日常生活品。
在二樓的右後方還有兩間房,兩側開門,窗戶上沒有窗框,也沒有玻璃,只是用磚塊堆砌出幾個十字狀的小窗戶。兩側的門也同樣是磚砌的,像個半回字,正面分別寫了一個字。老朱知道那是廁所,兩個字應該寫的是“男”和“女”,只是不知道到底哪個是“男”字哪個是“女”字。按照習俗,男左女右,老朱大概猜的出。
校長接待了老朱和老朱的小舅子。老朱小舅子表明了來意,校長看了一眼老朱,很高興,不停的稱讚老朱:“看來你是個有覺悟的家長,孩子上學是個大事,你能把孩子送來上學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將來孩子走出大山,為國家四化做貢獻,你也跟着沾光啦。”
老朱聽的不太明白,但最後沾光兩字他很清楚,將來能借兒子的光。
從學校里出來,老朱又回到集市,抓了三頭小豬,兩公一母。公的賣肉,母的下崽,這是老朱的長遠計劃。老朱將豬崽裝進麻袋,搭在肩上。帶出來的錢交完學費,買了豬基本都花光了,臨走前又將最後剩下的一點錢買了一小包冰糖,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裏。
回來的路多數都是向上爬的山路,路雖難走,但老朱卻走的輕快,一邊走一邊哼着不知名、也沒什麼調調的小曲兒。肩上的三頭小豬或許是因為憋悶或者是擁擠而不停的哼哼唧唧,老朱聽着小豬的聲音更是來了勁頭。走的滿身大汗,毫不顧忌自己衣衫被自己的汗水,豬的屎尿水浸的發黃。他就像凱旋歸來的士兵,背着戰利品衣錦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