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韓泰的牢獄之災
如果“痛快”是這樣，韓泰這輩子，都寧可再沒有“痛快”這回事。這不是痛快，而是快要痛死了，“痛苦”極了，人要經過社會毒打，人才會變得規矩，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前面受得那些罪都還只是小意思。
韓泰整個人被丟進牢房來的時候，就像一堆垃圾扔到了垃圾回收站。人有時侯也像垃圾，只不過“垃圾”這兩個字，有時侯是指一個人的身份地位，有時侯是指人的道德素質。對韓泰而言，“垃圾”是指他現在的“外形”。
新野地牢裏關了不少人，他們有些是新野的罪犯盜賊，有些則是博望坡之戰的戰俘，他們大多衣不蔽體，哀號呻吟，掙扎求生，真是慘不忍睹。
特別是審訊室裏面擺滿了很多令人生畏的刑具，手段殘忍至極，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凡是進入審訊室的犯人，都撐不過幾個酷刑，即使熬過了酷刑，多半也變成了殘廢。
古代的監牢就是這麼一個非人世界，鄉下牛馬棚的居住環境，人要是到了這裏，就不會再被當成人了，而是一群會說話的牲畜。義弟張牧拚命打點好關係，新野的獄卒獄吏也大多買他義父的賬，讓韓泰關押到一間稍微好一點的單間裏。
韓泰一早風聞過種種監獄令人心酸心寒的情形，沒想到自己可以親自體驗一把，又想到田豐、沮授的悲劇，現在的情況比乞丐還要糟糕。
韓泰失聲叫道：“有人嗎，這個地方又臟又臭，沒人打掃嗎？這裏是垃圾堆填區嗎？”
一個齙牙的獄卒聽韓泰聒噪得火起來，抄起哨棍就要進來毒打，另一個猥瑣的獄吏卻止住了他，對韓泰冷哼一聲：“你以為是住客棧？我告訴你一句話，這裏是新野大牢，不想自討苦吃的話，你是條龍也得給我盤着，是只虎也得給我卧着。”
看着凶神惡煞的獄吏，韓泰只好默然不語，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個獄卒送飯，韓泰一見是從自一個骯髒至極的大木桶勻出一羹豬糠似的食物，注入他的破碗。
韓泰餓極了，只吃了一口，他噁心得吐了，皺眉忍不住道：“這不是人吃的。”
那獄卒瞪了韓泰一眼道：“怎麼？你知足吧，你在外面是中級謀士，到了這兒也只是王八，要不是上頭有人特別交待，我才不會給你提供這麼優厚的伙食。”
又過一陣子，有人來探監了，韓泰迅速湊到柵欄邊，伸出雙手，痛苦地喊道：“放我出去。”
“韓兄。”張牧和葉欣兒兩人同時進來探望韓泰，看到他的慘狀，他們不忍直視。
韓泰可憐巴巴，像是見到了大救星，央求道：“老鐵救我，我不想留在這裏。”
獄吏打開了一扇柵欄，對他們提醒道：“你們別聊太久，我會很為難的。”
張牧打點停當后，從容一笑道：“知道了，謝謝你。”
張牧沉住氣，耐心對韓泰道：“韓兄，你先忍耐一下，我想主公只是一時之氣，未必真想下死手，等這件事的影響淡化下來，我會找機會把你救出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在這裏馬上就要爛掉了。葉欣兒，我不想待在這裏，我想回將軍府。”韓泰倉皇失色，完全亂了方寸，他哀求道：“你回去求求大夫人、二夫人好不好？”
葉欣兒聽了為難地道：“這樣……就算求大夫人、二夫人也沒用的。”
“嗡”地一聲，韓泰聽罷，一屁股坐在地上，絕望道：“完蛋了……”
葉欣兒見此場景，動了憐憫之心，安慰道：“我回去試試和主公說吧。”
韓泰慌忙站起來道謝，感激涕零地道：“你是主公的義女，你和他說應該可以，請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全靠你了。”
………………
這幾天，劉備也被韓泰的破事攪得頭疼，他獨自站在涼亭發獃，他覺得韓泰這個人並不笨，之所以干出這些混帳事，還是韓泰太年輕氣盛了。
特別是韓泰很有些謀而後動的機心，縱然猝遇不可預料的事，他也頗有急智。這是一塊璞玉，很有造就的潛力。但是他還需要磨鍊，沒有哪個人生來就是天縱英才。
葉欣兒端着茶水走了過來，恭敬地道：“主公，請用茶。”
劉備有些走神，半晌，他忽然回過神來，微微笑道：“你來了我都還不知道。”
葉欣兒獻上香茗，陪笑道：“主公太專註思考，所以沒有分心。”
劉備抿了一口，皺眉狐疑道：“今天這茶的味道和以往有些不一樣了。”
葉欣兒心中一驚，隨即說道：“是嗎？”
劉備捋了一鬍鬚，沉聲道：“你泡茶一向很專註，似乎有心事分心了，說吧，我和你情同父女，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
葉欣兒壯着膽子道：“欣兒請主公網開一面，赦免了韓泰的罪。”
劉備一怔，和氣的笑容消失了，神情嚴肅道：“你已受他牽連，現在還幫他求情？欣兒，你對他……”
葉欣兒慢吞吞地道：“主公，他幫過我，我現在幫他也是應該的。”
劉備面色凝重地搖搖頭，說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有恩不報，會很不安心，但是這次韓泰大錯特錯，而且還毫無悔意。”
葉欣兒蹙眉，又勸道：“主公息怒，韓泰他是一個人才，而且還多次立過功。”
劉備氣定神閑地道：“我知道他是人才，也為我軍立過不少功勞，我對他已經從輕發落了。”
葉欣兒急道：“葉欣兒只是擔心，韓泰受不了牢獄之苦。”
劉備見葉欣兒如此維護韓泰，又想到韓泰幹得那些混帳事，心裏更是不願意輕饒這小子，他惱羞成怒道：“那是他自作自受，做事風格像一匹野馬一樣，使性子尥蹶子，還橫踢馬槽，就是應該給他吃一點苦頭。”
“雖然我把你當自己的女兒，我也不可以徇私枉法，不說了。”說罷，劉備心情沉重地拂袖而去。
葉欣兒呆在那裏，眼圈紅了，她被劉備義正辭嚴地教訓了一頓，怏怏地回到自己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