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項氏兄弟
碼頭上,江愁認出了這名黑衣扈從正是當日領着他坐升降梯去見項修文的那位。名叫楚義。聽完楚義的話,江愁雙眸微微眯起,沒有立即答應。楚義見此,也不糾纏,拱手坐船離去。江愁站在碼頭,靜靜看着楚義的小船消失在湖光與天色之間。金色鋪滿世界。他站了許久,才轉身回去找七七。……項修傑二人已經回到了鶴來客棧。路過重樓的房間,項修傑微微停下腳步,想了想,沒有敲門打擾。逕自來到德貴妃門前,敲響門框。“母親,您睡下了嗎?我和二弟來看您。”屋內隱約傳來幾聲咳嗽聲,隨後德貴妃優雅卻有些疲倦的聲音響起:“是傑兒和文兒嗎?那就進來吧。”門從裏面被丫鬟打開,項修傑和項修文二人走了進去。二人沒在房間裏停留多長時間就出來了。關上門,項修傑臉上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項修文虛白的臉上眉頭也輕輕蹙在了一起。二人沉默着一同回到項修傑房中。“二弟,母親的情況非常不好。”項修傑扯了扯領口,似乎這樣才能喘口氣,坐在桌前,左手擱在桌上,握得很緊。項修文靠着輪椅,雙手十指攪動在一起,指節微白,聲音很低:“我已經派人去尋牧神醫了,聽說他老人家就在古揚州。”“和牧神醫同門的賀仙姑已經幫母親看過,生機枯竭魔氣漸盛,她也無法救治,牧神醫就能有辦法?”項修傑的臉色並沒有放輕鬆,“不過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請牧神醫來看一看。”“我明白。”項修文點頭說道。項修傑深深呼吸,閉眼按了按眉心的青筋,稍微緩和了些擔憂的情緒,又說道:“江兄身邊那個小姑娘,就是這幾天城中傳的極為神奇的小仙姑吧?”項修文明白項修傑的意思,點頭說道:“我已經讓楚義留下,向江兄說明此事了。”項修傑微微一頓,睜眼看向他,眼裏閃過一絲輕鬆,由衷嘆道:“二弟,還是你考慮周全,這麼多年,多虧有你在我身邊。”項修文低頭,眼瞼低垂遮住眼神。低聲說道:“兄長這是什麼話?德娘從小待我如親生,我自然也把德娘當做親娘。”項修傑沒在意項修文的表情,依舊按着眉心,說道:“江兄,會答應么?”“江兄看似淡漠,其實古道熱腸,不會袖手旁觀的。”“嗯。”項修傑點點頭,不知又想起什麼,眉宇間閃過一絲濃郁的殺氣與恨意,“魔族……這一切都是因為魔族的存在,若非昔年魔族擄走母親傷了她的根基,母親如今怎會遭此痛苦?”世上少有人知曉,在煌景帝和德貴妃相遇之後,召她入宮的途中,德貴妃曾被當時潛伏在煌國內部的魔族擄走過,並在德貴妃體內種下了陰狠毒辣的魔種。最後德貴妃雖然被毫髮無傷地救出,魔族也被煌景帝處死,但德貴妃體內的魔種卻已生根發芽,即便經過大修行者之手取出,也落下了終生病根,壽數無法長久。所以項修傑從小便將魔族視作畢生必要剷除的異族,再加上他是毫無爭議的下任煌帝,久而久之也將對魔族的仇視轉移到了其他族類上,包括妖、鬼等。或許有所偏頗,但誰也不能怪他。“潛藏在蘇陵郡的妖魔,這幾日一共發現了七十三例,都是些沒什麼大修為的小妖小魔,有些已經在蘇陵郡生活了數十年……”項修文低聲彙報着這幾日搜集到的信息。項修傑離開京城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到一個地方,無論做什麼事,他都會暗中清除那一帶所有的妖魔。此次來到蘇陵郡,自然也不會例外。“殺無赦。”項修傑舉起水杯一飲而盡,語氣沒有半點波瀾。項修文聲音微頓,眼眸低得更深,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這些事由二弟你處理,我很放心。”反倒是項修傑自己眯起眼,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本身或許對我人族沒有惡意,但若有朝一日人族與妖魔開戰,這些妖魔就是潛藏的變數,我不會允許他們有任何機會做出對煌國不利的事來。”項修文抬起頭,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着修長的右中指,指節突突的,平靜說道:“兄長今天話多了。”他們之間類似的談話這麼多年早已有過多次,彼此對彼此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項修傑完全不需要說這麼多。但或許是今日德貴妃的狀態讓他情緒有些不對,竟不由多了些話。而對於他們二人的身份而言,多說話很多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那代表他們可能會有破綻。項修傑神情微凜,感激地看了項修文一眼,沉聲道:“是我錯了。”“我去做事了。”項修文微微低頭,推着輪椅離開了項修傑的房間。項修傑主動走過來,按住項修文的輪椅推手。項修文明白兄長的意思,便不再自己推。項修傑把項修文送回他房中,然後朝重樓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得到回應后,推門而入。項修文坐在桌前處理着一些文書與批案,負責安排一切行程蹤跡的白政推門低頭快步走了過來,行禮過後拿起項修文已經批完的一沓文書。只瞧了一眼,原本挺平和的,猛地色變。“二……皇子殿下,這,這全殺了?”白政看着眼前的文書,雖然知道這是項修傑的意思,但還是覺得有些過於殘忍冷酷:“這些記錄在冊的小妖小魔有的非常安分守己,完完全全就是我們煌國人吶,這……這也殺?”“我怕事情傳到妖魔二族那邊,對我煌國不利啊!”“啪嗒”項修文擱下筆,抬頭,靜靜看向他。那雙眼睛裏並沒有質問與斥責,平靜得就像一潭深湖水,甚至還帶着一絲詢問。然而偏偏就是這樣平靜的目光,卻讓白政如坐針氈,汗毛一根一根豎起。捏着文書的手指僵硬無比。“王兄想做的事,你要管是嗎?”項修文淡淡問道。“不,不敢!屬下這就去辦!”白政深深鞠躬,微顫着退了出去。等到白政離開房間,項修文又靜靜盯着桌案的油燈,直到窗外一陣晚風吹來,油燈晃動,他才回過神來。他低頭眯眼,身子蜷縮在輪椅中,身子看上去更加單薄。左手輕輕握住右手手腕,將衣袖緩緩擼起。他微眯的雙眸似乎變得更亮。油燈照在他露在外面的右小臂上,有些刺目的反光。仔細看去的話,能看到幾排緊密扣合的,彷彿鱗片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