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克制就是自由
開拍已經四天,拍攝進度不算快,劇組剛磨合完,燕雲風的暴躁脾氣,給劇組工作人員懟的很生氣。
新人導演還敢大呼小叫,很多人不服他,不過必須要大呼小叫,不然震懾不住他們。
前世在劇組混了這麼多年,他太懂劇組拍攝工作,如果導演看起來一副好欺負的樣子,眾人會磨洋工。
老舅第一次演電影,總出錯誤,燕雲風緊忙喊卡!
“卡!”
“你不要找鏡頭,也不要看鏡頭,會捕捉你的表情。”
“小風,可是我不會演呀!”
老舅這幾天被折磨夠嗆,因為他總NG,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誰讓你演了?”
燕雲風看着他說:“你認為應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不要演,我沒有讓你演。”
“以後拍戲叫我導演,這裏沒有舅舅外甥。”
燕雲風的話有這冷,一時間讓老舅不好接受。
不過他還是點頭“知道了。”
《非法穿越》拍了四天,王海派過來的人,越看越不滿意,說白了,還是認為燕雲風年輕,拍不好電影。
這可是80萬,錢呀!
現在錢已經投進來,設備已經租完,各種服裝、道具應該花的錢都花了,王老闆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他在電話里罵燕雲風,說自己上了鬼子當,不應該投資他的。
燕雲風在電話里好言相勸,讓王老闆對他有信心,肯定不會讓他賠錢。
一個劇本十個人導,會有十種樣貌,電影已經開拍,王老闆也不能把他換掉。
劇組工作人員給老舅別上小蜜蜂,燕雲風親自指導他演戲。
“都準備好沒?”
劇組也沒錢雇傭副導演,算上演員也就十幾個人,燕雲風這一聲問,攝影、燈光、道具、錄音都答應。
“開始!”
一聲開始,老舅向前面走,此刻他的內心憂心忡忡,燕雲風在對講機里講:“向前。”
“對。”
“回頭!”
聽到他在對講機里喊,老舅回過頭,看向燕雲風這裏。
“好!OK!”
他在監視器前,感覺這遍非常不錯,燕雲風又大聲喊:“收聲!”
這時錄音師現場收音,他們可沒有重拍的錢,周圍街道還有環境的聲音都錄上,這就是同期聲錄音。
燕雲風遞給老舅一瓶礦泉水:“對了!你剛才的狀態就不錯,你別害怕,拍電影就像生活一樣。”
“也別緊張。”
“說的輕巧,這拍電影能不緊張嗎?”老舅喝了一口水:“早知道拍電影這麼費勁,我就不演這個男主角了。”
燕雲風能說什麼?
直接無視。
下午拍戲接到林箐的電話,內容也很簡單,她想過來看看。
用行業話,就是探班,其實就是過來盯梢。
“行,你過來吧。”
不能不讓她來,不然又會胡思亂想,聽到電話里歡快的聲音。
燕雲風感覺頭大。
藝術的創作,最高的姿態就是無中生有,千金難買少年貧,無中生有的力量是無限大。
燕雲風拍電影也是無中生有,韓國、曰本、港台、包裹國內,大部分電影都抄襲,最開始曰本抄襲美國,如黑澤明,他剛開始拍電影也不是自己的原創,可以從他電影裏找出約翰.福特的影子。
7、80年代港台的電影很多都在模彷曰本、好來塢電影,有些文藝片導演,模彷歐洲的一些電影。
2000年左右,韓國電影拿來主義,世界各地電影他們都用,就像攪拌機一樣,把精華留下,變成韓國製的電影。
其實一開始的抄襲或者模彷,這些都無所謂,只要能找到自己的路,那麼電影也會成為一種特色,韓國的電影越發展越催淚,最後不感動一下,感覺韓國電影沒有味。
晚上,半夜,11點20。
熬夜拍電影。
當地部門不可能為他們找拍攝場地,只有夜晚人出來的少。
燕雲風讓工作人員把黑色、白色膠袋扔在地上,扔了足足有幾百個,他要拍出一種感覺。
這段戲沒有什麼表達,只是一種感覺。
鼓風機吹動,膠袋在空中飛舞,男主角和女主角並肩走在街道上,燕雲風認為這時候的燈,應該是霓虹色,劇組工作人員就用1000度燈照明。
辦法也是有的,紅色濾紙罩在燈上,這樣就可以發出紅色的燈光,而且這樣拍,更加有層次感。
“心不在焉,心不在焉。”
燕雲風在這裏用對講機喊,演員們聽到,按照他的指示做。
說實話,袁荃的表演不能讓他滿意,她給燕雲風的感覺,有一種,看!我在演戲。
如果演員都是這樣做,把表演當演戲,那麼他、她就表演不好,如果演員們把拍電影當成一種生活,那麼他、她就能表演好。
袁荃就是把拍電影當演戲。
老舅已經找到感覺,他的表演也隨心所欲。
燕雲風在《非法穿越》中的色彩運用,就是紅、白、黑三種顏色,隨着人物的服裝顏色變化,表達一種內心,還有一種時間的觀念。
當然,每個導演用色彩表達的也不一樣。
拍戲結束。
已經後半夜1點多,也沒什麼互動,工作人員煮點麵條,大夥對付吃一口。
《非法穿越》劇組在賓館開了幾間房,袁荃是明星,她要住最好的,她自己一間,燕雲風要和老舅擠一間房。
不是他們不想住好的,實在是沒錢,王老闆派過來的人,天天催促拍攝進度。
雖然條件簡單一些,不過燕雲風心裏很爽,能用投資人的錢拍電影,讓他爽到了。
第二天早晨都快9點半了,睡的太晚,起來的也很晚,若不是監督人敲了幾次門,燕雲風真想睡到明天。
拍電影就一個字。
累!
監督人是王海公司里的,名叫王軍,他具體做什麼的,燕雲風真不知道,猜測他是王海的親戚。
眾人都起來了,在賓館大廳等着燕雲風,王軍臉鐵青着,瞪了他一眼:“哼,你這是拍電影來了,還是享受來了。”王軍指了指手錶:“你看看,這都幾點了?!”
燕雲風大氣都不敢喘,錢是男人膽,沒錢就只能裝孫子。
不對,他不是裝孫子,他就是孫子。
王軍認為昨晚拍的鏡頭怪異,這半空中飛舞的膠袋,這是魔幻主義,還是現實主義?
燕雲風口口聲聲稱《非法穿越》要拍真實,這半空飛舞的膠袋,王軍看過以後,一點都不真實。
最後還是袁荃給他解圍:“拍的很美,也很有意境,有點卡拉克斯的感覺。”
卡拉克斯就是拍《新橋戀人》的導演。
袁荃說話,王軍笑着點頭,畢竟人家是明星,比他這個年輕導演有分量。
這個哭戲,有人認為掉眼淚就是好的,燕雲風不這麼認為。
有人認為哭的傷心就是好的,燕雲風也不這樣認為。
拍了兩遍,袁荃哭的效果達不到燕雲風想要的。
他開始給袁荃講:“你不要做任何錶情,就像布列松《穆謝特》效果一樣,你要剋制自己的表情,沒有任何錶情,眼淚要留下來。”
“如果你做表情,哭就是哭給別人看,如果你不做表情,那麼哭就是哭給自己。”
“你的心中要有幾道門,第一就是委屈,這就是因為被家暴,第二就是愚蠢,你跟着安波萬出來,現在你感覺自己很愚蠢,第三就是悲傷,你感嘆自己的命運。”
“你要在心裏走這一個過程。”
“導演,我哭不出來。”袁荃看着燕雲風說。
周圍都笑起來,他說了一大堆,女演員給他整一個哭不出來。
燕雲風讓她見識,什麼叫能哭出來。
“夏宇就是不想要你,你的表演就是一坨狗屎。”
“你長的很難看。”
“你!”袁荃惡狠狠盯着燕雲風。
她確實有些傷心,被燕雲風這麼一說,情緒就要到了。
“你在戲劇學院,學的都是一些垃圾,拍電影一點用都沒有。”
燕雲風感覺她被罵的差不多,向後退了幾步。
給攝影師一個手勢,告訴他們開拍。
文姬自己在房間裏吃飯,她的習慣性動作,手指撥弄着快子,吃着吃着,她手中的快子掉落在地上,文姬沒有任何反應。
不知不覺,她流出眼淚,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眼淚佈滿臉頰,隨後她的淚水掉落在桌子上。
文姬的這場哭戲,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錶情,燕雲風讓袁荃克制自己的表情。
克制的背後,就是自由。
袁荃演的文姬,她流出的眼淚,就像電影之光一樣。
學習電影的人總要學視聽語言,人們認為好的長鏡頭或者蒙太奇就是視聽語言,或者演員的表演等等,這一切做好就算一部好電影。
空間、時間、人、自然、服裝、聲音、光,這些體現電影魅力的東西,如果單單用視聽語言,還不能完全表達。
“卡!”
“過了。”
袁荃這場戲,很真。
他們這裏剛拍完戲,燕雲風就要去接林箐,她今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