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好,燕雲風
“卡!”
“過了。”
聽到導演喊過,燕雲風把煙頭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上一腳。
副導演狗都嫌,在橫城影視基地,一個電視劇劇組,燕雲風擔任執行導演,手裏拿着今天拍攝計劃。
執行導演就是劇組裏的碎催,導演只動口,現場指揮由他負責,拍攝一場戲需要多次試拍,反覆排練后才能正式開拍,當一場戲拍攝不順利時,不論導演還是演員,都要埋怨執行導演幾句。
身旁的女助理遞過來一瓶可樂,嘴裏嬌滴滴說:“導演,您累了吧?”
三十八歲的燕雲風,原本是電子工程系的畢業生,因為喜歡電影,放棄在大學裏所學,毅然決然的加入到影視民工行業。
理想總是好的,可是現實很殘酷,從學習到打雜,從統籌副導演到執行導演,也就是第一副導演,他用時間,至今為止他還沒拍過一部長片電影。
拍攝過兩部短片,也激不起任何水花,在行業內一文不值。
“謝了!”
剛說完,口袋中的手機響起,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前妻打過來的。
也不能算前妻,他們還沒正式離婚。
“姓燕的!馬上到帝星咖啡廳簽署協議。”
前妻姐對着電話怒吼,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冷靜期過了嗎?”
“過了!”對面大聲喊。
“知道了…”
燕雲風掛上電話,點上一根煙看着遠方。
失敗的婚姻,失敗的事業,他就是不折不扣的Loser。
令人難以相信的,燕雲風曾經也是開朗、樂觀、自信的青年,大學畢業時的迷茫,熱愛電影時的幻想,如今都如同冬季凍住車玻璃的冰片,一拳下去就會稀碎。
現在的燕雲風,整日處於夢遊般的迷離,一個失敗的煩悶人生,永遠看不到盡頭。
下午2點13分,他的手機又響起,這是老媽打給他的。
電話里的聲音有些悲傷,燕雲風沉默不語,不知不覺思緒已經回到從前。
他的臉上很平澹,看不出任何悲傷的表情,用手機訂購了一張回老家的機票。
當他乘坐兩個多小時飛機,又乘坐一個小時客車,終於回到幾年沒有回來的縣城老家。
縣城的建築還是這樣,只不過出租車價格又漲價兩塊錢,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到達縣城第一醫院后,他一路小跑上樓,在樓道內見到幾年不見的老爸老媽,還有二姨、三姨、四姨,還有幾個姨夫,幾個表弟和表弟媳婦。
“老舅走了嗎?”
老媽已經泣不成聲,老爸靠着牆扶着她,幾年沒見老爸和老媽,他們蒼老的許多,也瘦了許多。
“幾個小時剛走,從小你就和他關係最好。”老爸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最後一面……”
這時醫生走過來,安慰着家屬:“我們非常抱歉…”
“我老舅在什麼地方?”燕雲風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獃獃問上一句。
“在太平間,你還是別去看了。”
燕雲風跟着醫院工作人員乘坐電梯,到達負一層,一路跟隨他們到太平間。
工作人員把老舅從鐵柜子內拉出來,此時他的臉色很白,沒有一點血色,燕雲風走進,撫摸着他的臉龐,有些冰冷。
老舅名叫馬明遠,1976年4月6日生,2022年6月3日,因腦淤血搶救不及時去世,年46歲。
八年前離婚,兒子跟隨前妻在市區生活,他這一輩子也是浪子。
燕雲風在冰棺前見到老舅的遺容,他俯下身,左手抱着老舅的身體,和他做最後一次深情的道別。
這個喜歡港星陳慧林的男人,就這樣冷冰冰躺在冰棺中,這個喜歡抽煙、喝酒、女人的男人,再也沒有往日開懷大笑。
離開太平間,離開醫院,一家人坐車回家,路過一家名叫新世紀網咖的時候,思緒回到二十幾年前,當時燕雲風還在上初中,一個大學已經畢業的老舅,帶着他到遊戲廳打遊戲,當時縣城還沒有網吧。
新世紀網咖就是原來遊戲廳的位置,從遊戲廳到網吧,再到現在的網咖,記錄著縣城幾十年的變化。
回到家后,房子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兩室一廳,六十多平米,縣城的6000一平米,這還是新房子,老房子更便宜一些。
東北偏遠的縣城,這裏就是燕雲風的老家。
回到幾年不住的卧室,牆上貼着劉若英的海報,青年時期很喜歡她的歌,桌子上還有任賢齊的《傷心太平洋》磁帶。
思緒帶回到二十年前,似乎人快到中年,總喜歡懷念青年時期。
晚上,剛吃過飯。
燕雲風開着家裏車,這是一輛老舊的捷達,在車裏飄蕩着《傷心太平洋》這首歌曲。
離開真的殘酷嗎
或者溫柔才是可恥的
前面真的危險嗎
或者背叛才是體貼的
……
往前一步是黃昏
退後一步是人生
……
這首熟悉的歌曲,燕雲風也跟着唱起來,他一邊開車,一邊哼着歌曲。
背井離鄉十幾年,一事無成,或許這就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燕雲風已經下定決心,這次回京就和妻子離婚,他要回到老家,以後在老家生活。
就這樣開車行駛在街道上,前面的紅燈結束,他嘴裏繼續哼着歌,踩一腳油門,車子向前行駛。
突然!在十字路口出現一道白光,貨車鳴笛“嗶!嗶嗶…!”隨後轟隆一聲巨響,燕雲風感覺飛了出去,隨後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老三,你還睡呀?!趕緊起來,不去實習了?”
睜開眼睛,一陣強烈的太陽光照在臉上,燕雲風的耳朵嗡嗡作響,腦袋有些疼。
“開車不唱歌,唱歌不開車,道路千萬條,記住這一條。”
他在這裏自言自語,耳邊傳來聲音:“還貧呢,老大和老四馬上就要出國,老大去佛羅里達,老四去加州理工,就咱們兩個,你還貧什麼?”
說話的人高高瘦瘦,留着十分騷包的長發,皮膚很白,帶着一副眼鏡,正對着鏡子梳頭。
“我的老二,我特么想死你了!”
燕雲風一個鯉魚打挺,差點從床上掉下來,上下打量着四人宿舍,對面牆上貼着安妮海瑟薇的海報,這是老四的夢中女神。
不用問。
燕雲風重生了。
“你小子是不是找死?誰是你的老二,我特么是你二哥。”
“不用打扮了,王處長帥呆了,
酷斃了,簡直無法比喻了。”
王立豐笑着看向燕雲風:“你小子還算有句人話,不過這處長什麼意思?”
王立豐和燕雲風都是華清大學電子工程系的,人家以後可是在國企當處長,現在這傢伙穿着花襯衫,留着騷包長發,裝文藝青年。
“老夫掐指一算,你以後會當處長,算了,別捯飭了,你已經夠帥了。”
王立豐哈哈一笑:“算你小子嘴甜,想吃什麼早餐,包子還是油條?”
“現在是哪年?”
“你小子怎麼了?”王立豐掏出諾基亞N72,這手機十分沉重,扔到燕雲風床上。
“你自己看,我看你是喝酒喝多,抽風了。”
拿過手機,燕雲風看着上面的時間,上午8點49分,在日曆中找到2007年4月8日。
今年不是2022年,是2007年,明年就是奧運會,再有兩個多月燕雲風就要從華清大學畢業。
我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