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秦淮河畔的屍體

第718章 秦淮河畔的屍體

從小安德門返回應天外城,在往東北方向的秦淮河過去的路上。

孫成始終想不明白一件事。

即,這一夥倭人到底是在什麼人的幫助下,潛入應天的,又會如何躲避錦衣衛的追查。

甚至於孫成進行過換位思考。

如果他是那隊倭人領頭的,如果是想要在禪讓大典上進行破壞,意圖刺殺整個明廷的高層,那麼就絕不會在正月里先殺三人,然後又在應天知府衙門對面的宅子裏,殺光裏面的三十七人。

這是有違邏輯的。

如果倭人們所圖乃是禪讓大典,就不可能在此之前打草驚蛇。

但這些倭人還是這樣做了。

在應天百萬臣民眼皮子底下,犯下驚天動地的命案。

一下子,就將他們自己暴露在了錦衣衛眼皮子底下。

這幫倭人恐怕並不願意在此之前暴露他們的存在。

孫成敏銳的感覺到,這件事情肯定是那些幫助倭人潛入京師的幕後之人要求的。

但是這些人又為何要這樣做。

不顧倭人暴露在錦衣衛面前,也要讓他們殺人?

黑夜裏的應天城,顯得有些清冷。

而為了保證活動,錦衣衛們並沒有穿太厚的衣服,不過因為長時間的奔跑,每個人都是面紅耳赤。

夜色很好的掩藏了孫成他們的活動路線。

而應天外城也並沒有和內城一樣,有着密集的人口居住。

外城區域,更多的是村舍和田地。

這在應天城擴建的時候有過考慮的。

當應天城受到外敵圍困的時候,應天城還能保證有一定的糧食供應。

不過眼下這種安排,似乎已經有些過時了。

肉眼可見的,大明朝的京師之地,不太有可能會遭受到外敵入侵,更不要說是被敵人圍困了。

也正是因此。

直隸總督衙門和應天府這段時間,正在商討着,是不是要以應天城的外城為試點,嘗試新的城鎮和農村結合經濟嘗試。

其實這件事情已經有些基礎了。

這幾年應天府的官辦和民辦工廠,有不少都是建在應天城外城區域的。

說回孫成他們這一隊人。

等到子時末。

孫成他們終於是趕到了外城秦淮河南岸。

外城南岸西邊,是正陽門外大街。

正陽門外大街的東邊,是京軍大校場,平日裏兵馬操演亦或是點兵出征,多是在此處進行的。

但尋常時候,大校場這邊就是一塊巨大的空地,也沒有多少兵馬駐守,只有幾隊官兵負責日常的維護。

過了大校場,就是中和橋街。

穿過街道,則是一片臨近秦淮河的荒地。

荒地對面,西邊是正陽門外的山川壇,東邊便是天壇。

兩處地點的中間,是金陵美景之一的神樂仙都。

而神樂仙都又是因為此處的神樂觀聞名。

神樂觀掌祭祀田地、神祗及宗高、社稷時樂舞,觀內有提點、知觀等官員。乃是洪武十一年設置,歸屬太常寺管轄。

神樂觀西邊,靠近山川壇的位置,則是蓄牲所,乃是專門飼養供皇家祭祀時所有的牲畜。

千戶官趴在河岸上,看着對面只有零星燈火的秦淮河北岸。

“鎮撫,如果那幫倭人當著要在禪讓大典上動手,那麼對岸就是他們最後的落腳點了。”

應天城作為京師,平日裏就連植被都是受到一定程度的保護,城中百姓過去都是出城砍伐柴火。

而這幾年隨着煤炭的開發應用,應天城內的植被便愈發的蔥鬱起來。

秦淮河兩岸,植被茂密,樹木亭亭玉立。

孫成眯着雙眼:“你說,那幫倭人是走西邊中和橋過河,還是走東邊的上方橋過河?亦或是,從這河道上游水渡河?”

這一點很關鍵。

倭人從哪裏跨過秦淮河,那麼就很有可能是在哪個方向埋伏起來,等待着白天禪讓大典開始后,再施行他們的最後一擊。

千戶官低聲道:“白日裏,陛下舉行禪讓大典,出城之後,先是要去山川壇,帶領文武百官祭祀山川社稷。隨後沿天壇大街進入天壇,在天壇當著王公大臣和百姓,將皇帝之位禪讓給太子。太子需要三辭,而後接過皇帝印璽。屆時,新君將會再帶領文武百官,告慰宗廟,祭祀天地社稷,最後禮畢回城入宮。”

“所以重點是在天壇。”

孫成貓着身子,他的雙手貼在河岸上冰涼的土地,好將自己體內的溫熱散出去。

千戶官點點頭:“到時候多半的時間,都是在天壇。不過……”

千戶官有些猶豫。

自從確定禪讓大典之後。

禮部和有司衙門就開始着手準備禪讓大典的所有行程。

而大都督府則是會同上直親軍衛,在年前就將天壇和山川壇給包圍了起來,禁止一切閑雜人等靠近。

如果倭人想要製作混亂,趁機刺殺大明高層,只有進入天壇亦或是山川壇才有可能得逞。

千戶官想了又想,最後才猶豫着開口道:“或許倭人會在天壇大街上動手。”

這個時候同樣有着很大的可能。

雖然說到時候皇帝和文武百官身邊,會有數量眾多的禁軍護衛。

但是天壇大街上,卻是允許百姓們圍觀的。

街道兩側,也只是兵馬司和京軍官兵護衛,防止有百姓堵塞天壇大街。

而在天壇大街上動手的話,也最容易分辨出皇帝和太子的位置所在。

雖然說可能造成的傷亡會小很多,但能在皇帝和太子身邊的王公大臣,那可都是品級高的人。

殺死十個知縣,都不如直接殺掉一個尚書來的划算。

孫成眯着眼,小聲說道:“如果禪讓大典的時候真的有事要發生,不論倭人要在什麼地方動手,肯定會在這周圍留下暗哨,暗中盯着朝廷動向。”

千戶官立馬接話:“所以,我們現在不能走兩邊的橋過河。”

“如果真的有倭人在這裏,中和橋和上方橋都不能走。”

千戶官雙眼下沉,眼瞼微縮,抬起頭衝著秦淮河北岸兩側快速的掃視了一遍。

“那我們現在只能從這裏涉水渡河。”

孫成點點頭:“脫了外袍,裹在皮布裏面,過河之後再換上,要快。”

離着天亮已經沒有幾個時辰了。

等天亮之後,宮裏頭的典禮也就要開始了,再晚一點皇室和朝廷里的王公大臣們也就要出城了。

孫成一聲令下,在他身邊的錦衣衛們便開始紛紛脫下身上的衣袍,將其裝進各自攜帶的防水牛皮包裹里。

夜色漆黑。

秦淮河上蕩漾着淡淡的星光,西邊遠處是不分晝夜都忙碌不已的東水關碼頭水域。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船隻,開始從長江裏頭駛入東水關水域附近,等待着將船上的貨物卸載下來,好在白天水道擁堵之前退回到長江水面上去。

孫成等人推着包裹,在冰冷的河水中默默的遊行着。

北岸水邊的水草,很好的掩飾了他們的蹤跡。

一群被驚醒的水鴨,嘎嘎叫着從水面上滑過,將他們在水面上製造出來的漣漪打破。

最後一點痕迹,也從秦淮河水面上消失。

岸邊的水草地里,孫成等人動作麻利的將乾燥的衣服換上,隨後便開始向著岸上靠近。

或許是因為禪讓大典即將臨近,神樂觀和蓄牲所已經點亮了一盞盞的燈火,照亮了岸邊很大一片區域。

水滴從額頭滴下。

孫成將散落的頭髮捋到一邊,目光森森的盯着岸邊樹林外的街道建造。

“鎮撫!”

“這邊有情況!”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東邊傳入孫成的耳中。

孫成眼角一跳,趕緊看了過去。

是負責在東邊偵查的錦衣衛緹騎。

孫成立馬帶着千戶官向著岸下退後了幾步,然後才貓着身子往東邊摸過去。

等穿過一片灌木,看清現場的情況后,孫成和千戶官的眼睛不由一陣猛烈的收縮。

只見在灌木叢中間的草地上,赫然躺着一具被河水沾濕了的屍骸。

兩名錦衣衛正在屍體上面翻找着。

“是倭人。”

一名錦衣衛抬起頭,將屍體身上的黑衣扒開,露出裏面的衣服。

赫然就是倭人的妝束。

而在此人的腰上,還別著一長一短兩把刀。

這亦是倭人武士常有的裝備。

倭人的屍體!

還是在這靠近山川壇、天壇的秦淮河北岸!

孫成的雙眼默默的眯成一條縫。

千戶官則是滿臉詫異:“這裏怎麼會有倭人的屍體?”

他上前走到屍體身邊,用自己手中的綉春刀將外面扒開的衣服癱在地上。

千戶官衝著屍體上面仔細的看了看。

“正面沒有傷口,翻過來看看。”

蹲在一旁的錦衣衛立馬將屍體翻過來。

並且還將這屍體身上的黑衣給全數扒下來。

“還是沒有傷口!”

千戶官雙眼一縮,眼神都冷了幾分。

而蹲在屍體邊上的錦衣衛,則是再次將屍體翻過身,正面朝上。

錦衣衛開始敲開屍體的嘴巴,用一根棍子在嘴巴里掏了掏。

“沒有異物,不像是淹死的。”

並非他殺,也沒有被淹死的跡象!

千戶官眼神恍惚,回頭看向沉默不語,眉頭緊皺的孫成。

孫成眯着眼沉吟了許久,才低聲開口道:“看看四肢,還有脖頸處,若是都沒有傷患,就將衣服全都扒開。”

兩名錦衣衛緹騎立馬遵令。

開始查看屍體的四肢和脖子位置。

四肢並無異常。

脖子上也沒有勒痕。

兩名錦衣衛換了一口氣,才開始將屍體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扒下來。

屍體雖然全身被河水浸泡過,但並沒有發白髮腫。

這就說明屍體並不是從水裏拖到岸上來的。

兩名錦衣衛在屍體上一一排查。

忽然,一名錦衣衛嘴裏咦了一聲,眉頭皺緊,手指在屍體心口位置按了按。

隨後在幾雙眼睛下。

只見屍體心口處,滲出一滴血水。

“是針眼?”

按住心口位置的錦衣衛嘴裏嘀咕了一聲,然後手上更加用力的向下按壓。

一滴滴的血水,開始從心口位置滲出。

隨着錦衣衛將兩隻手都按在心口位置。

那一滴滴的血水,便開始便成一條細小的血流。

“鎮撫?”

千戶官的語氣有些變化。

孫成輕步上前,眉頭緊鎖,臉色如霜。

千戶官讓了讓位置:“屬下現在是真的看不明白了,為何這裏會有一具倭人屍骸?”

孫成則是低聲說道:“他殺?”

千戶官看了一眼心口滲血的位置,搖搖頭:“不確定,很難說。但這個位置,不可能是自己動手的。”

孫成嗯了一聲,便陷入思考之中。

千戶官並沒有確定,這個倭人是不是被他殺的,但又說心口這個針眼不可能是自己動手做的。

那就是說,也有可能是這個倭人生前,主動讓人下手的。

或者是,被要求這樣做的。

事情一瞬間又變得錯從複雜起來。

“但是現在我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

孫成半響之後,才目光幽幽的開口說了一句。

千戶官點點頭:“倭人確實在這附近。”

可是倭人到底藏在哪裏?

千戶官抬頭,看向岸上的照過來的燈火。

岸邊林下,陰影婆娑。

孫成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有些晦氣的皺眉道:“掩起來!你帶着人去山川壇和天壇走一趟,讓那邊的禁軍一同查一查,看看山川壇和天壇里,有沒有被藏下什麼東西。”

他不敢說山川壇和天壇,現在是不是已經有可能,被倭人藏下了大量的火藥,等着禪讓大典開始之後引燃,將整個大明朝給炸到天上去。

但千戶官卻是明白意思。

點頭領命。

千戶官又看向孫成:“那鎮撫您……”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也藏起來。”

孫成眯着雙眼,讓人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千戶官想了想,卻也想不出現在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除非是讓朝廷暫定幾個時辰之後的禪讓大典。

但這樣的要求,肯定是不可能得到同意的。

且不說這是皇帝親自定下的日子,得到了欽天監的理論支持。

就說一旦禪讓大典暫停或者延後,都有可能會在朝堂和民間滋生出無數的流言蜚語。

甚至會有人覺得,這是因為朝廷察覺到上蒼很有可能不同意這一次的禪讓,所以朝廷才不得不暫停禪讓大典。

到時候,太子可就要陷入到兩難之地了。

所以不論如何。

哪怕幾個時辰之後,天要塌下來,這禪讓大典都必須要如期舉行。

千戶官深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只覺得肩頭猶如萬鈞沉重。

帶着人快速的消失在河岸邊。

而孫成亦是帶着剩下的人,開始在岸邊摸索着,漸漸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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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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